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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被选中的三个人位置彼此相隔,其中没有包括素星痕。“……如此,避免不了鹤巢内部拼杀,筹码虽未外流,局面却难免对素星痕有利。”柳誉清这样想着,皱了皱眉头,拨动算盘,静观其变。拼点的四人开牌,大小各不相同,既无全胜也无全败,竟是十分平庸而零碎的场面,徒有一人被杀出局。
赌局便这样顺次展开,时间点滴流过,巨大仓房正在迅速变得昏暗,七轮过后桌上竟然还剩三人——而素星痕,仍未有一次陷入拼点。他身前的一副牌只是换了又换,始终静静地扣着,柳誉清动用了超长算盘之上超过一百杆的算珠,以极力记清星痕手中的底牌,然而算力渐渐不支,到此刻也只能推测个大概。那三颗骰子就仿佛有心偏帮着那个以身下注的男孩,无论是从谁手中掷出,变幻随机的点数,最终都只造成同一个结果——不断累积用珠算推演赌局的难度。
账房先生心中焦虑,手指忽而从算珠之间移了开来。他决定变招出手——无论如何,要打破这种完全被对手步步牵控的局面。“庄家亮牌,”他突然抢先翻开了自己手中刚『摸』到的一副牌,利剑般的目光直刺赌桌的对面,“挑你二人。谁也不必再掷骰,径直拼点。”
啪嗒一声,桌上另一名赤膊的赌客,脸上汗珠落地闻声。
“好。”来自素星痕的声音。“桌上不足四人,此局决胜——”他说着,忽而,睁开了闭合整局的双眼,极度的昏暗之下,眸中两线凉光隐现,“终局之前,先算番。”
柳誉清一怔之间,素星痕却已动了起来。只见他伸展身子,绕过斜压面前的刀锋,手脚并用地爬过长长赌桌,不急不缓,就像一只轻巧的猫,径直爬到庄家一端。柳誉清看清了他脸上的微笑。素星痕伸出三根手指抚过长长的铁算盘,突然弹指拨动了一下。
每场“杀人局”结束之时,的确要根据场上战绩重新算番,败者除了会输掉下注的所有筹码,往往还因算番的规则,要追加更多筹码给胜者,以加剧成王败寇的刺激。柳誉清的算盘上此时只余十九杆未动,原本是打算留给最后一轮『摸』牌的演算,而这一局经过了七轮零碎厮杀的游戏,番数略显复杂,凭剩下的空余数位,已经不足计算。素星痕却突然从已被拨动过的算珠下手,直接威胁到算盘对整个牌局分布所作的记录。这令柳誉清心中大惊,却已来不及呵斥阻止,唯有立即下手应战,将星痕动过的每个数字都推平回来,以守住他经营了许久的演算结果。
第22章 白日生(7)()
素星痕反拨珠算,每一弹指都先于柳誉清一步。两人各自不言,只是指尖顶针相对,噼噼啪啪的铁珠脆响在旷大而寂静的房屋中如利齿碎玉,嚼人心肺,观战者只觉得神经都快要崩断。数个回合过后,柳誉清渐渐察觉,素星痕推珠演算所使用的是一种另类的数理,进位快于自己数倍。由于所用数理天然便优劣分明,自己就算多生出四只手来,只怕也难以赶上对方演算的速度。算盘上显示的盘局如同一片被啃噬的桑叶,这样下去,只恐……他想着,脸『色』渐趋灰败,拨动算珠的双手慢了下来,激烈交战的算珠声响,逐渐平静。
素星痕轻轻拨动了最后几颗钢珠,微笑着抬手,将演算结果展示在柳誉清眼前。“算好了,通杀的胜者,独得七十五番半的注码。”少年说罢,又盘膝坐了下来。柳誉清并没低头去看算盘——他演算得丝毫无错,他知道。“那么,不是通杀又如何?”账房先生也坐下去,疲惫地问道。
“那个不必算,”素星痕一笑,“我必通杀。”他说着,随意地从码好的牌堆里『摸』出两张骨牌,反手一推,牌沿着桌面滑向自己原本所在的赌位,碰到斩马刀的刀背后停下。
桌上另一名赌客瞠着彷徨的眼睛,不知所措。他望了望柳誉清,看到一个认可的眼神,消沉而无力。于是那人亮出了自己的牌,却是一副好牌,比庄家柳誉清的还大七点。转而,他又在裤子上蹭去手心的汗,移步走向素星痕的位置。几十个观战的武夫全都凑了上来,有人点亮了一盏油灯。灯影晃动之下,那人翻开了决定胜负的最后两张骨牌。
这是这一局中,素星痕的牌第一次被亮出。是一副“六星连珠”,“杀人局”中顶顶大的对子,足以通杀一切牌面。有人倒吸凉气——从刚学会偷酒打架的年纪就开始赌博,却也不曾见过有人抓得这副传说中的天牌。
舒一口气,素星痕在桌面上站了起来。他轻轻踏过成堆的铁片间隙,仿佛在点算着脚下战利之物:“通杀全胜。除了桌上所有筹码,各位再赔三百零七片码子即可,零头就免去,准折八万金铢。”咣当巨响,一个强壮的汉子腿软跌倒在地上,撞翻了一张椅子。
星痕笑了笑,回身问道:“如今,在下可有脸面说话了?”
户外残阳已没,仓房中唯有一点灯火,偌大一团昏黑静默。
良久,柳誉清举袖擦了擦汗,一声冷笑:“天大的输赢,我们不过认赌服输罢了。素大人若要带走白琬,还是——休想。”
素星痕侧身从赌桌上跳了下来:“旁的不谈,柳先生先将在下赢得的筹码兑付了吧。”
呼吸声似乎一滞,昏暗中看不清柳誉清脸上的表情。
“看来,鹤巢的账面有些紧?”素星痕轻描淡写,“若无现钱,总该有些质押之物。在下不占诸位的便宜,就按照淮安本月的行市。依我看,这座鹤巢——”他说着举头四下望了一番,“若按上等库房产业作价,抵押个几万金铢,倒也勉强。”
“你……你要夺我们的地?!”左近一两个武夫听了大惊,拳头攥得发响。
素星痕回手拍了拍赌桌上大堆的筹码:“凭这些,买这一片废屋着实有余。待我买下鹤巢,就将各位都请出去,我好慢慢地把白琬小公子找出来,带回去交给他的家人。”
“哼!少发狂了!”一个嗓门巨大的武夫冲上来大吼,“真正的‘鹤巢’,是买不走的!”
“对!”“对!!”在场的数十名壮汉突然纷纷应和,情绪激动起来,有人异口同声叫道:“鹤巢只效忠石大东家,凭你千金万银,买不动我们,买不动!!”
素星痕的眼中,倏忽闪过一丝寒芒。
“效忠石大东家……”他低低念叨,“那么,你们不惜豁出众多『性』命,拼死冒犯白思退,也是为了……效忠石鹤吗?”
激动的武夫都是一愣,并没立即明白他话中深意。柳誉清却不禁牙根一咬,紧张地瞪住了素星痕,心念电转。
“绑架白琬的真正目的到底为何?!”不容多思,素星痕已先转身到柳誉清的眼前,近不逾三尺,冰凉的眸子径直『逼』视,“是不是石鹤的生意,出了大麻烦?”
柳誉清不禁一下站了起来,直视着星痕,却总算咬紧牙关,未曾失态。片刻,他扯出了一个寡淡的笑:“绣衣使大人,想太多了。”
“我还以为,既与先生算学上战过一场,便该彼此明了,不必再弄玄虚。”素星痕摇了摇头,仿佛有些叹息,转而冷冷言道:“此事蹊跷,岂能瞒得世人?你既明知白琬手上指环的功用,又掌握白家取款密押,何不自造巨额本票,径直去英芒记银号提款?如今事发已经三日,你却没有这样做,可见你绑架白公子,并非为了钱财。若不然——”他稍稍停顿,目光一闪,“便是为了一笔,连银号也绝不可能兑付的大钱。”
此言一出,周遭一寂。就连鹤巢的武夫也都不禁心中耸动,几十双眼睛全都集中在柳誉清的身上。
青衫文士良久无声,终究,还是松开了紧咬的牙关。“绣衣使大人,若执意要知道此事,那你,便决不能活在这世上了。”他的声音阴冷至极。
浅笑绽开在素星痕的嘴角。他抱起肩,靠上了高大的赌桌:“好奇心重,宁死一闻。”
柳誉清昂首吸气,望着那单薄的少年,须臾,点了点头。“这件事,鹤巢兄弟们也不尽知情。正好今日,也与大家做个交代。”他说着,心中似仍有几分踌躇,踱着步子去捧起油灯,亲自将大仓房内几处烛台一一点亮。
视线清明了许多,众人可见柳誉清的脸上,不过这须臾工夫,竟显了几分忧愁的消瘦。他提起衣襟,慢慢坐上一张木椅,看了一眼素星痕,转而扬首,悠悠念道:
“生小私怜未成妆,永巷晨炊宴君王。日出太清花争沐,千枝不抵奈罗香。”
“哎呀老柳!”一个早已紧张得青筋暴跳的汉子忍不住叫出来,“什么时候了,你还发酸念什么诗!”
“这四句古诗中不曾有见,料来是新诗。”素星痕淡然言道。
“不错,”柳誉清微一点头,神『色』落寞,“这是当今名列‘帝都四杰’的诗家阮希夜三个月前的新作,题为《咏灵妃》。写成区区数月之间,已经传遍大燮天下。”
星痕微微凝眉:“是题咏宫闱之事?”
柳誉清道:“阮希夜出身尊荣,在帝都深得皇帝陛下爱重,这首诗也算奉旨之作,说的便是今春新获陛下隆宠的灵妃娘娘。京中传说,这位灵妃本为西陆野邦进献之女,年不满十八,入太清宫充作洒扫之奴。凛冬之晨,此女独自扫雪,寒冷难耐,便擅自拾柴生火,在宫巷角落煮食充饥。不料却被早起赏雪的陛下遇见,这本是大罪,然而陛下嗅得烹煮之气,竟然别具异香,令人胃口大开。陛下问及所煮何物,灵妃言道,汤水之中添入了她自西陆带来的香料,名为‘奈罗霜’。陛下忍不住一尝,从此竟然『迷』上这海外异物烹出的美味,那西陆宫奴遂日日为陛下煮食三餐,因而得幸,破格拔擢封妃,甚至渐成专宠之势。”
说罢一番宫廷韵事,柳誉清稍顿,愁容冷峻,继而说道:“灵妃专宠,万人称羡,而皇帝陛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