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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生对顾元卓说:“这孩子将来走的路,肯定能比我更远。”
在小学里的时候,敏真一枝独秀,鹤立鸡群,一直觉得自己很特别。结果走进雏鹰班教室,发觉这里俨然一个仙鹤园子。
班中年纪最小的学生还未满八岁,是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两颗旧门牙已卸任,新牙又还未上岗,自我介绍“我是胡爷”。
全班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小胖子倒是不客气,一来就称爷,短小的身板倒是有一颗制霸全中学的野心。
班主任急忙补救,说:“这位是傅闫同学。”
同学们这才恍然大悟,笑得东倒西歪。
敏真的成绩在班上中等偏上。她不再是佼佼者。这让她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但是女孩子里,她的容貌倒是打入了全年级三甲之列。
开学头一周,每天都有不少男生跑到教室门口,问:“你们班的江敏真是哪个?”
都是慕名而来的。
还有些小男生胆子大,会在放学路上堵住敏真,自荐和她做朋友。
敏真深以为扰。
同女人不同,初中三年,大概是男人一生之中容貌最为丑陋的阶段。
才刚从孩童娇憨的躯壳里挣脱出来,却又还没发育出成熟分明的轮廓。他们细瘦的身躯不顾一切地往上窜着,雄性荷尔蒙让他们除了睡觉之外随时蠢蠢欲动,青春痘和沙哑的嗓音更是破坏仅存的美感。
敏真很不喜欢这些男孩子。
在她的心中,男人要生得如江雨生或是顾元卓才好看。
高大,英俊,具有感染力的笑容,优雅从容的举止,以及干净清爽的气息。
他们宽阔的肩膀和有力的胳膊用来为妇孺遮挡风雨,而不是用来拦路讨要电话号码的。
江雨生去接外甥女放学,撞见一伙小男生拦着敏真不放。他怒火上头,正要上前教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见一个圆滚滚的人肉炮弹飞驰而来,撞进人群,炸得人仰马翻。
这事闹得不小,班主任和学校保安都出动了,才把几个打架的男生摁了下来。
敏真表情十分尴尬,介绍那个为她打架的小胖子给江雨生:“舅舅,这是我同桌,叫傅闫。”
傅小爷胖似一尊白玉弥勒佛,又在刚才以一敌三的战斗中又损失了一颗牙,依旧笑呵呵:“叔叔好,不用谢。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的。”
万幸这几个字都没有要送气的清辅音。
江雨生对着傅闫的父母再三感谢,回家把这个事说给顾元卓听。
顾元卓听了哈哈笑:“吾家有女初长成。敏真如今是学校里的小女神了。”
敏真皱眉:“我才九岁,我才不谈恋爱。我要做女科学家。”
“科学家也谈恋爱。你舅舅不就和我在恋爱吗?”
敏真思索着,说:“我不一定能再找到一个像叔叔这么好的男生呀。”
“你确实找不到!”顾元卓爆笑,大言不惭,被江雨生拍了脑袋。
***
今年秋意似猛虎下山。九月中下旬了,白昼的太阳依旧威力十足。正午时分,大地如烧烤盘,万物都在盘中滋滋作响,散发着各种气味。
教师节,学校放半天假。敏真中午回到了家里,发觉房子静悄悄的。
江雨生的系里有教师节活动,一辆大巴士拉着教师们拜访郊外的青山古刹去了。钟点工又还没来。
敏真渴得嗓子冒烟,一到家就丢下书包直奔厨房,拉开冰箱找果汁喝。
书房的门半掩着,有人声从里面传出来。原来顾元卓今天在家。
敏真倒了两杯冰果汁,朝书房走去。
走到书房门口,她忽然站住。
孩童的第六感发作,她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顾元卓的嗓音很低沉喑哑,含着一缕非常陌生的严肃和焦虑。
“是不是如果我不问,你就不会告诉我?”他背对着门站着,正在打电话,“你是我爸,我怎么可能不管你?爸,我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我能和你一起分担我有信心能搞定的,你不要担心。我手头还有”
顾元卓突然把手机按在胸口,侧过身来。
他目光凌厉,且带着被打搅的恼怒,脸上每一根线条都绷得极紧,横眉冷目。
敏真吓得接连后退了两步,险些洒了果汁。
看到是敏真,顾元卓的表情这才略微缓和,只是眉心依旧没抒解开。
他朝敏真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打搅。敏真尴尬地连连退开。顾元卓走过来,朝她挤了一个敷衍的笑,然后关上了书房的门。
敏真并不敢把耳朵凑到门上。她返回厨房,喝完了自己的那杯果汁,并且对着另外一杯果汁发呆。
半晌后,顾元卓结束了电话,走了出来。
“今天钟点工不来,我们午饭叫披萨外卖怎么样?给你多点一份烤鸡翅?”
语气太刻意,目光太飘忽。
如果不知道知道顾元卓的通话对向是他爸爸,敏真还以为他出轨被她撞见了。
而不动声色是敏真很早就学会的一门本事。她不多嘴,不摆脸色,不惊不忧,安安稳稳地吃完了午饭,下午还去游泳馆训练。
晚饭前,江雨生终于回到家,又晒得一脸一手臂的蔷薇色。
顾元卓如往常一样走过去迎接他,亲吻他还发烫的脸颊。
江雨生玩得很开心,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还不停地说着全家国庆出门旅游的事:“旅行社说签证已经都办好了,明天给我送过来”
顾元卓忽然说:“对不起,雨生,我临时有个事,不能和你们一起去西班牙了。”
江雨生和敏真都愣住。
“出了什么事?”江雨生立刻问。
“是工作上的事,一时也说不清楚。”顾元卓浅笑着,“你不要担心。不是大事,只是时间不凑巧,刚好要我立刻去处理。对不起,我知道你为了这次旅行计划了很久的。”
他又给敏真夹了一块排骨:“抱歉呀,敏真。等叔叔忙完了,带你去迪斯尼乐园玩。”
江雨生担忧道:“是什么事?要不要紧?”
“小事而已,不用担心。”顾元卓在餐桌上握住江雨生的手,“对不起,我一定会弥补你的,我发誓。”
作者有话要说:就快分了,现在可以准备抖起来了。
。
第33章 第33章()
两年;七八百个日日夜夜;同床共枕;抵足而眠。江雨生要是看不出顾元卓的异样;也枉活这把岁数了。
等到两人在浴室洗漱时,江雨生一边细致地为顾元卓剃须;一边看似无意地问:“元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锋利雪亮的剃须刀就横在脖子上,顾元卓一额头冷汗,不敢不说实话:“真不是什么大事。我爸遇到了点麻烦,我需要花点时间帮他处理一下。”
江雨生一手托着顾元卓的下巴;刀片贴着男人下颚刚折的线条滑动:“是什么事?很要紧吗?”
“只是一点小问题。”顾元卓慎重地双手握住了江雨生拿着刀片的手,嘻嘻笑着,让那把刀片远离了他的喉咙。
“雨生,天赐我一个好机会可以倒过来帮我爹一把,我何乐而不为?他同意接受我的帮助,便是进一步承认了我的能力,承认我在家中的地位。”
江雨生没见过顾卫东,但是不妨碍他很清楚这是个多么高傲自恋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低头求助;对于顾元卓这样一直生活在父亲阴影下的孩子,是多么受宠若惊。
每一个儿子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超越父亲。但是又是什么困难,让驰骋的半生的老将也铩羽而归;甚至不得去求助于自己初出茅庐的儿子?
那个男人,会在儿子身边安插眼线,会不动声色地让儿子按照自己给他规划的路线走。顾元卓至今还是父亲羽翼下的雏鸟;他又有什么办法去帮助父亲呢?
郭长维说过,顾卫东是个赌徒。
江雨生放下刀片,斟酌了片刻,说:“元卓,你有没有想过,令尊为什么不去向别人求助,却偏偏来找你?”
顾元卓笑道:“他并没有来找我。他哪里拉的下这个面子?是我听到了风声,专门去问他,他才不得不承认的。”
“那么,或许他其实并不需要你的帮助。”
“你这是怎么了?”顾元卓看着江雨生,“他是我爸,我知道他有困难,怎么可能束手旁观?哪怕一根柴,一碗粥,我都要尽到为人儿女的义务。”
“我不是阻止你尽孝。”江雨生说,“我只是觉得,他是个那么有权势和能力的人。他是东海蛟龙,我们充其量不过是江湖里的鱼虾。他如果碰到普通困难,自己就可以解决。如果遇到狂风巨浪,我们又能帮得了什么?一个浪头下来,就将我们打得粉身碎骨了。”
顾元卓抓来毛巾擦了一把脸,站了起来。
他不高兴了,江雨生看得出来。但是他还是决定把话说完。
皇帝都还要听谏官唠叨,他顾元卓也不是凤子龙孙,几句逆耳之言有什么听不得?
江雨生说:“是,我对令尊并不了解。我也知道,虽然他一直疏离你,但是你对他的孺慕之情非常深。这也是我爱你的地方。元卓,你有一颗赤诚的心,你总能够很热烈无私地去爱。但是,这也会让你容易受伤。”
顾元卓靠着洗漱台站着,双手环抱,这是一种防御姿态。他冷眼注视着江雨生:“你想说什么?让我不要去信任我爸?”
“不。”江雨生说,“我只希望你能多思考”
“我思考过。”顾元卓打断他的话,“我决定去协助他。我还决定今年内完结手边的事,回到我爸手下,跟着他做。上阵父子兵,雨生,我们这样的家庭就是这样。家业这么大,不是他或者我一个人能扛下来的。我爸老了,他现在需要我。我就要回去履行我对家族的义务。”
“我说过,并不是阻止你尽义务。”江雨生觉得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