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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真对那株以顾元卓命名的花苗格外关照,将它当作远行的顾元卓。她潜意识里觉得,不论那个男人走得多远,又会有怎样精彩的生活,它的根系始终扎根在这片土里,还是同她和舅舅在一起,不曾离开。
至于江雨生,失去了顾元卓的江雨生
敏真后来回忆这段日子时,对尹慧中感叹:“失恋原来这么可怕。一个人要有多坚强,才能经受住这种打击。”
尹慧中问:“你舅舅当时很痛苦?”
“那简直不能用痛苦来简单概括。”
江雨生一贯是个隐忍、内敛的人。生活早就教会了他,发泄情绪除了浪费时间,对解决问题和度过难关毫无益处。
于是,江雨生开心了不会轰然大笑,生气了也不会掀桌咆哮,而受伤了,自然也不会失声痛哭。
他就像一口海贝,紧闭着嘴,默默地包裹着腹中那一颗尖锐的沙砾,用伤口渗出的血液层层浸润,直到把沙砾变做一粒珍珠。
顾元卓一走,江雨生就病倒了,体温一路攀升到三十九度五。人却越烧越清醒,也不惊动敏真,自己去校医院吊水。
还未开学,校医院急症室里也冷冷清清,唯有阳光自高高的玻璃顶棚落下,恰好落在江雨生的身上。
感觉十分神圣。
江雨生木然坐着,一时觉得自己被四壁紧紧压迫,一时又觉得自己离这个世界很远、很远。身体轻飘飘地离开了地面,对抗着万有引力,向上拔升,飘向苍茫的天空。
摆脱了所有的记忆和痛苦,他挣脱了束缚,荡漾在无边无际的宁静之中。
“舅舅!”
孩童清脆而惊慌的呼声如雷贯耳,哪怕江雨生的魂已飞去九天之外,也被这一声呼唤拉扯了回来。
江雨生艰难地睁开眼,就见敏真扑在床头,大滴大滴的泪水自红肿的眼中滚落而出。江雨生在医院里晕倒,热心的同事将敏真自家里接来探望他。
小女孩那一脸惶恐和悲伤让江雨生心酸难当。
这个孤独漂泊许久才来到自己身边的孩子,他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倚靠。他如果倒下,敏真怎么办?
江雨生握住了敏真的手。一个滚烫,一个冰凉。但是他又有了重新站起来的力量。
可要摆脱失恋的低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成熟理智如江雨生,在这个时期,也只有束手向生理本能投降。
他依旧长时间失眠,迅速削瘦,寡言少语,神情恍惚。
敏真总算深切领会到“魂不守舍”这个词的精妙。此刻的江雨生,显然就是身躯仍机械般维持着日常运作,魂灵却不自觉飘荡去了遥远的大洋彼岸。
敏真偶尔半夜起床上厕所,常会看到大卧室的门缝里透出灯光。有时江雨生甚至会坐在幽暗的客厅里,电视调为静音,播放着欢腾的娱乐真人秀。他一坐就是一整夜。
敏真知道,舅舅并不是为了看电视节目,他只是想找点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不再沉浸在思念之中。
顾元卓的大量物品都没有带走。江雨生将这些杂物收拾出来,全部送到了顾太太处,不想睹物思人。
有一件衬衫是漏网之鱼,被错收在了江雨生自己的衣橱里。
洗过的衣服干干净净,但是江雨生还是能从上面闻到属于顾元卓的淡淡的气息。
江雨生有种沧海飘泊遇浮木的感觉,抓着衬衫就不肯松手。从那以后,他抱着衬衫才能顺利入眠,一觉到天亮。
敏真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舅舅有没有哭过。但是他在最初的半个月里,双目一直红肿。也许有些眼泪,不会从眼眶里涌出来,却倒灌进了心田,将那里淹成了湖泊。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尹慧中问。
敏真想了想:“最严重的时期大概有一个月,然后逐渐减轻。但是从那时起,他就再也没有笑得像以前一样轻松恣意过。就像一个人生了一场极重的疾病,纵使痊愈,身体也再不如前。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他满身创痕,有些结了疤,有些也许永远无法愈合。”
“真可怕。”尹慧中叹息,“我发誓永远不会像这样全情投入去爱一个人。”
“可是,”敏真耸肩,“爱情不是装在试管里的。谁都不能控制感情投放的度数。”
他们此刻固然饱受分手的痛苦折磨,可当年也尽情地享受过爱情的火辣狂热。世界上许多人终其一生,连爱情是什么都没有体会过。比较起来,江顾两人也算是幸运儿了。
正如那歌中所唱:害怕破碎的心,永远体会不到跃动;畏死的灵魂,也永不会鲜活。
他们勇敢的去爱,燃烧了,痛快了,那段岁月过得饱满丰盛,无怨无悔。
敏真又说:“我以为我们会有顾叔叔的新消息,但是并没有。他走得破釜沉舟,一直没有再联系我们。”
“真无情呀。”尹慧中说。
敏真却说:“当时我也怪他无情,可是后来想,他这也是对的。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舅舅和他有共同的朋友,肯定也知道他的一些情况的。只要知道彼此都还好好地生活着,那又何必藕断丝连,勾得人欲罢不能呢?”
“是这个道理。”尹慧中不禁点头,感叹,“你舅舅真是个传奇人物。原本以为就是个杰出的青年科学家,没有想到背后还有这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我对他的过去真好奇呀。他少年时的事你知道多少?他和郭家又到底有些什么误会?”
“啊!”敏真露出狡黠的笑容,仿佛早就猜到好友会问到这一步,“当初,我也对这两个问题最为好奇,却不敢贸然开口打探。”
“那你后来打探到了?”
敏真点头:“不过,要先从我们搬家开始说起。”
***
顾元卓走后第四个月,敏真结束了期末考试。江雨生带着她去看电影吃汉堡,和她慎重地商量两件事。
一是敏真成绩有些起伏不定,大概还是受了长辈情变的影响,暑假可能要补课;二是江雨生继承自郭长维的那套房子,租客临时退租,江雨生决定把家搬过去住。
如今他们住的这套房子,顾元卓不仅在这里生活过数个月,还亲手将它修整改造过。家中从桌椅到门窗墙壁,全都留着顾元卓的痕迹。
他本意是好的——自己将要远走,在走前将屋子修葺完善,方便江雨生他们继续居住。
可是这些痕迹如今看在江雨生眼中,却成了勾起他思念,引得他无法摆脱痛苦的凶器。
江雨生打算彻底开启新生活的篇章,搬家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孩子总是更爱华丽绚烂的东西的。敏真早就垂涎那套传说中的豪宅许久了,当即举双手支持江雨生的决定。
那间豪宅果真如敏真所想象的一样,位于一处绿茵湖畔的公园边,大阳台可以眺望整片湿地公园。大厦的门厅就有两层高,贴满金色的大理石纹砖,保安和管家24小时服务,电梯卡只能供物业所在楼层使用。
这套公寓面积足有五百平方米,且还是本栋大厦里较小的户型。六个房间,四个卫生间,装修得雅致简约,家具电器配套齐全,还有一间健身房,完全如设计杂志上的获奖样板间。
江雨生推开客厅的落地玻璃门,湿地公园带着泥土清香的空气涌进屋内,凉爽地令人精神一振,手臂上都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喜欢吗?”江雨生问敏真。
敏真当然忙不迭点头。
“那我们就搬过来。”江雨生笑起来。
他如今的笑容,不再如过去那般温暖淳厚,而多了一种冷而锋利的光。
仿佛经历了一场爱情的淬炼,他如利刃开锋,如原石切割成宝钻,开始崭露锋芒。
一直以来,他江雨生活得坚韧、隐忍,踏实刻苦,爱得全情投入,自认从没辜负过什么人。可命运并未回报他以温柔。
他也有想任性的时候,也有想去撕破脸争取的权力和利益,也有虚荣心,有雄心勃勃的欲…望。但是他因早年接受过外人的资助,一直自卑,生怕自己索取太多,姿态不好看,会被世人看轻一头。
可是再谨慎小心,低调做人,品德端方,还不是落得人才两失的下场。可见众人口中备受称赞的老好人,往往都是最吃亏受气的那一个。
社会资源就那么多,不论是名利还是爱情,都要你争我夺才能到手。
江雨生决定,以后要将他老好同事、教授的人设丢开,想要什么,绝不再退让畏缩。
作者有话要说:江教授痛定思痛,开始从往女王转变了。
可以想像小攻和郭大回头来追他的时候,发现难度突然升级成了“extremelyhard”模式
。
第56章 第56章()
顾元卓离去后的第一个夏天;毒日如流火。
江雨生和敏真的新家有着最新式的中央空调;带新风系统;连同密封的玻璃门窗;将这一方小世界同外面的炼狱彻底隔绝开来。
舅甥俩的新生活也安排得有条不紊。
敏真上午去补课,下午去游泳队训练;晚上则呆在家里;或是看书,或是打游戏。
顾元卓留下里的游戏机,敏真已玩得溜熟。聪明如她,很快通过一系列计算摸清了游戏的运作规律;并且在游戏里如鱼得水。
江雨生信任她的自制力,给她买了一台新电脑,让她自己联网打游戏。他一直觉得自己这外甥女活得像个小大人,希望她能多拥有点同龄人的爱好。让别的家长谈之变色的电子游戏,反而在江家非常受欢迎。
至于江雨生自己,他如今一心扑在了工作上,带着满腔的热情和熊熊的野心,开始为他的新项目经费四处奔波。
他早出晚归;时常错过晚饭。敏真只好独自揣着零钱,去路对面的美食城觅食。
家常馆子的老板娘和敏真熟了,十分可怜这个大人不顾家的孩子;总给她的炒饭里多加一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