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昨天见他情绪稳定,还以为缓几天项桓自己能想通,全然没料到今日会变本加厉。
“你怎么又喝那么多?”
项桓面无表情地望了她一眼,伸手去拎酒坛要启封,冷不防被宛遥两手抱住。
“放开——我不用你管。”他不过一抖手便轻而易举地夺了过来。
并不了解前情后果,只是项圆圆那边的只言片语,宛遥以为他所愁的仍旧是昨日之事,“木已成舟,你再怎么恼,不也没办法不是吗?
“功勋没了还能再攒,你那么年轻,总有机会的”
话的尾音尚未落下,项桓忽的转身,蓦地抓住她手腕,语气微冲,“还能再攒?”
“那是我拿命换来的!”
他双目充红,定定地看着她,“是我拿命换来的!”
“我知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
有那么一刻,项桓生出了想要告诉她实情的冲动,可当他凝视着眼前那张纤尘不染的脸,热血终究冷了下来。
她从小便比他听话,在长辈口中永远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就算自己对她倾诉了又能怎么样?宛遥多半也会认为,这是项南天为了他好,他应该理解父亲,再感恩戴德,父慈子孝。
她没有站在自己这边。
连她也没有站在自己这边
项桓松开了手,索性抛下了一堆未曾碰过的酒坛,固执地起身。
而当他走出一段距离,回过头时,岸边的少女依然站在原地将他望着,夜风吹得她青丝与衣袂滚滚飞卷。
*
宛遥到底还是没能劝住项桓。
他似乎有意在躲自己,连着好几天都寻不到人影。但听宇文钧和余飞的口气,无论禁军的巡街还是虎豹营的操练他都统统缺席。
这是平时从未有过的情况。
隐约意识到此事的背后或许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正当宛遥想上项府去问一问的时候,这日清晨,项家的管事忽然找上了门。
第四八章()
项府偏厅内。
这时节虽已开春;寒意还是在的;大约也为了照顾她;特地生了一盆炭火;烧得满屋子都是热气。
项南天就坐在宛遥对面;亲自烹茶煮汤;斟了一杯香茗推过去。
“谢谢项伯伯。”
尽管两家人并不陌生;但和项家的家主如此面对面交谈还是头一回。宛遥捉摸不透,接过了茶盏,心里却在打鼓。
项南天正襟而坐;语气倒是十分和蔼,“突然叫你来,可能唐突了些。”
“这件事;按礼制本应我亲自登门;拜访你爹娘。但你也知道,我与令尊年轻时有点误会;恐节外生枝;再生嫌隙;我左思右想还是先问问你的意思。”
宛遥捧茶的手忽然一顿。
其实她并非猜到对方接下来想说什么;但却有一种言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萌发。
项南天的态度简直可以用“慈祥”来形容了;这是项桓和项圆圆十几年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你同桓儿青梅竹马;关系又亲密。”
“项伯伯想问你。”他目光里带了几分期盼,“倘若让你嫁到项家来,伴他一生一世;你愿意不愿意?”
宛遥脑中一片空白;过了好久才意识到他所说的是什么。一直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某种情绪像是突然被公之于众,连她自己都一阵恍惚的不真实。
见她沉默着出神,项南天也不着急,极其有耐心地在旁解释:“我们项家虽不算什么世家大族,但名下多少有点田产、商铺,聘礼是不成问题的。
“这些年,两个孩子的娘过世,我也一直未曾再娶,你想必都清楚,若是嫁过来不会受什么委屈。咱们家少个像样的人主持中馈,你正好教教小圆怎么打理项府。
“要觉得地方小呢,项桓眼下横竖有军职在身,出去另外置办宅院也行”
在家中,除了上次梁华来求娶,宛延夫妇其实很少和她提终身大事。
而在那之后,诸多意外接连不断,她又被自己贫瘠的医术所困扰,终日忙着如何更进一步,根本无暇多想。
如今,项南天这不伦不类的提亲,让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要紧。”
大概看出了她的窘迫和苦恼,对方平易近人地笑笑,“女儿家一生的幸福,是该好好考虑。你慢慢想,不用那么急着给答复,就当是来喝茶,玩一趟。”
知道长辈在此会令她不自在,项南天倒也十分体贴地起身,“我尚有些事要处理,且失陪一会儿。
“这些天,小圆一直很惦记你,正午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
项桓回家时,天已经开始转阴。
他一身风尘数日没洗,先要了桶热水沐浴,换好干净衣裳,才又匆匆推门出去。
一路上目不斜视,临着要出府了,却被书房里的一嗓子叫住。
“项桓!”
项南天在屋内沉声唤道,“你又要上哪儿去!?”
虽然从前他也并不恋家,但多半只是操练或跟余飞几人去赌钱喝酒,而这段时日项南天明显发觉他在外头不务正业地鬼混。
项桓脚步一定,满心不耐烦地掀了掀眼皮,他没回答,只偏头看了一下,就准备继续往前走。
“站住。”
他这态度项南天勉力压制自己的火气,“你进来,为父有话跟你说!”
院中的少年在原地停了片刻,终究步伐懒散地进了门,目光冰冷,气场冰冷,好像连五官眉眼也是冷的。
“有事?”
看着儿子如此模样,项南天薄责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成天早出晚归的。”
项桓听了个开头便失去兴致,“就说这个?”
“慌什么,没一点耐性!”
他言罢,自己先别过脸叹了口气,“你今年满十九,早到了该成家的年岁为父想给你说一门亲。”
堂下的少年表情不见丝毫变化,当他提到“成家”时反而有些轻蔑不屑。
项南天于是接着道:“你觉得,宛遥怎么样?”
“是个好姑娘,也算门当户对了。我瞧你跟她挺谈得来,你若觉得不错,就早日把这事定下。”
他忽然不咸不淡地一声冷笑:“你喜欢?”
“自己娶去啊。”
“放肆!”项南天极力克制的火气轻易被他挑起,“你这叫什么话!”
末了又回过味儿来,余怒未消地质问,“你和宛遥不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吗?人家究竟何处配不上你了!”
项桓似笑非笑地转过眼,嘴角几乎残忍地上扬,“谁说从小玩在一块儿,长大了就得成亲的?”
“你让我娶我就娶?我娶她来有什么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在家供着?”
“废话!”他终于骂道,“你是娶媳妇,又不是选兵择将!”
“你不想娶宛遥,那你到底看得上谁?”
项桓冷冰冰地望着他,“当然是娶个权势滔天的名门望族,能呼风唤雨,一手遮天,至少不必担心会被人半道抢功。”
项南天愣了一下,已然从他这段言语里知道了什么,蓦地站了起来。
但那一瞬,次子已经冷漠地转过身,头也没回地抬脚就朝外走。
他喊道:“项桓!”
在出门的同时,项桓毫无防备地撞上了靠在廊柱后的宛遥。她与项圆圆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不知来了多久。
他当即无意识地怔了怔。
四目相对,光影流转间的清瞳中满是无措和呆愣。
项桓的目光定定在她脸上划过去,唇角因为紧咬地牙关而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到底还是收回视线,大步迈出府门。
阴沉沉的东风夹杂沙子吹了他一脸,眼睛被狠狠地迷得睁不开。
项桓迎着风雨直行,忽然在心中想。
可能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会在深夜里跑来找他,担心他就此在茫茫的世间消失不见了。
原地里,日头照下的木柱阴影渐渐偏离了之前的位置。项圆圆仰头看着宛遥显露在阴影之外的侧颜,她安安静静的注视着地面,微垂的眼睑不时颤动,沉默得令人有些后怕。
“宛宛遥姐姐。”项圆圆轻抱住她胳膊,“你别听我哥胡说八道,他一向口是心非,等过几天,过几天我让他来跟你赔罪。”
“他一定”
“我要回家了。”宛遥像是回过了神,忽而缓缓挣开她的手,轻声说,“我要回家了”
“那、那我送你!”
她摇了摇头。
怀远、崇化,两个坊间离得那么近,仅仅徒步就能回去。
侍女一言不发地跟在背后,宛遥走在柳条飘飞的长街下,看两旁林立的建筑渐次从身侧倒退。
她突然感觉到自己脚步有些虚,一深一浅的,那些飞檐翘角的楼阁酒肆莫名朦胧且扭曲起来。
甫一眨眼,温热的液体蓦地就砸到了地面。
其实她并非不知道那番言语只是一起气话,但肺腑依旧翻江倒海的难过。
宛遥扶住树干,婢女急忙上前搀她。
不经意垂首时,发现足下自己的那片影子中,像是零星地落着几枚雨点。
她怔怔地望着,仿佛搁着层什么也没有的阴影,却如镜面一般能看清自己的眉眼,一瞬间情绪好似收不住势,积聚的泪水像决堤一样,顷刻将人淹没。
宛遥身形不稳地倚着树半跪下去,婢女未能拉动她,挨在一旁边擦眼泪边劝道:“姑娘,你别哭了。
“还会有更好的,会有更好的”
可她什么也听不见,雾蒙蒙的世界熙熙攘攘,每一道身影,都引来心中刀割般的疼痛。
她发誓不再哭的,原来再坚强也没能做到。
因为人世间的刺,真的无处不在,永远防不胜防。
*
项桓这日夜里还是没打算回家,他在坊中的酒楼喝了个通宵。
别人喝酒,喝到晚上总会醉,但奇怪他就没有。
店伙发现这个人可以一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