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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步轻轻推开他,似是寻常道:“喏。”
她隐没住的眼眸微亮。
玉姐儿不喜欢她,她不是不晓得。
一开始还以为,只是玉姐儿只是对兄长的占有欲太强了。可是后头才慢慢知道,玉姐儿是想让宁安县主嫁给世子。所以当玉姐儿发觉,她与大爷之间隐约的情绪勾连后,便有意无意地针对她,甚至隐隐想把她给扫地出门。大约这样,她那个县主好友,嫁进来才能过得更舒心。
从前她即便委屈,世子也从不替她说话,而她委屈着委屈着也就习惯了。玉姐儿毕竟是大爷的亲妹妹,她一个下贱的妾室,又如何能比得?
但是最近这些日子,自从那位寿安郡主来府里,大爷与玉姐儿的关系也越来越生疏。从前世子与玉姐儿即便不是天天来往,他心里头也会袒护妹妹,甚至为了玉姐儿的哭求,大爷还偷偷见了宁安县主几次。
约步每每见着程卓玉来给兄长送宁安县主的东西,便会偷偷避开,不哭不闹,只是心里沉闷得慌。
她娘老子都说,她是好命。从小跟着世子爷,长大了当得世子的通房,若能在主母进门后再生个一儿半女,那后半辈子的富贵荣华也就保住了,她一个贱籍丫鬟,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后来,世子爷把她的心事看在心里,渐渐的也少依着妹妹了。
约步很惶恐,隔天夜里还劝他,不要拒绝了宁安县主的好意。她太害怕了,若是世子往后想起,是因为自己而一时脑热,拒绝了贵女的好意,那他是否会后悔呢?
约步不敢恨玉姐儿,但是难免辗转反侧时会偷偷想,若是玉姐儿和大爷的兄妹情谊短一些便好了。这样她也就不用夹在当中,活得这样累。
这些心思约步一点都不敢透,从来只说玉姐儿的好话,不敢说半句不是。
可是即便这样,因为玉姐儿经常说好些略有偏激自艾的话,兄妹俩的隔阂便越来越深。
约步轻舒了半口气,终于勾唇,打了帘子出去,对小丫鬟吩咐道:“你吩咐厨房把绿豆汤冰着,待大爷回来再用。”
这头阿瑜正坐着,一边听着大长公主的训话,一边耷拉着脑袋写大字。
前些日子大长公主给她请的女先生,旁的甚么都好,就是没劲刻板,于是在阿瑜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把她气跑了。后头换个古板的老头,比女先生还叫人讨厌些,可阿瑜不论问的甚么问题,在课上做甚么,总之都气不走他。
于是阿瑜开始连功课都不写了,只装模作样听听课,每日都给老头交去一卷白纸,托腮笑眯眯好整以暇看着他。
老头也不气,隔了半月,阿瑜日日都如此,却还是没见他生气。老头还是撸着胡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接着转身就把阿瑜交上去的那一沓白纸,上交给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偏头痛又犯了。
阿瑜这孩子罢,甚么都好,说真的,大长公主为这个小孙女骄傲得很。哪家孙女儿能像她的,又是一等一的美貌,又孝顺又听话又聪明……可是阿瑜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
她不听话。
对那些师父,她亦甚少吵闹,但不听话的时候就是不听话,比外头的纨绔二世祖更甚。
她只娇娇软软地反驳你,拐弯抹角让你心里不舒服,再笑眯眯看你气急,把大帽子往你头上扣,一脸无辜单纯。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阿瑜那些师父也不敢把小郡主怎样,最后叫她不满意的,大多卷铺盖走人了。
清洗几趟,剩下的都是对她百依百顺的。大长公主不是不知道,阿瑜在学堂里简直是个小皇帝,一点也没学课的样子,事事都不接受反驳。
看到那一沓空空如也的澄纸,大长公主这脑袋嗡嗡响,心情难以言喻。
于是老太太就把小孙女提溜来,恐吓一番,再把小孩提溜到椅子上,逼着她把功课都补全了再回去。
大长公主这趟是动真火了,腰板挺得笔直,掷地有声威严道:“你就给祖母说说,人家姜老先生是哪里不好了,哪里对不住你了,你得要这样折辱人家,啊?不许停笔!继续写!”
老太太捏捏眉头,又教育道:“你年岁小,要把最基本的学扎实了,人家才能教你些旁的!你这些听不进去,怎么去领悟更高深的学识?”
阿瑜边写边掉金豆子,软软反驳:“蔺叔叔教过我的……”
老太太恨恨道:“不准提赵蔺,给我继续写!也不要讲话了。”
国公爷赶忙端茶递水给妻子,叫她顺顺气,又叹气道:“哎呀,咱们瑜瑜还小,不懂事也是寻常的。你也不要生气了,依我看,今儿个再写一张便好了,她还在长身体呢,不能欠觉……”
大长公主把茶杯砰一下放桌上,看着国公爷冷冷道:“那你是说,本宫错了?”
镇国公那个苦不堪言,立马投降:“不不不,你这是教导有方,我溺爱偏纵,我不识抬举……”
大长公主哼一声,继续盯着小孩,提起声道:“腰板停止!不要翘兰花指!这蔺叔叔蔺叔叔的……”她又不吭声了。
其实大长公主非常纳闷,怎么赵蔺就能把孩子教好,那她就不成了?
这孩子一到她膝下,就爱耍赖打滚,怎么哄也不听,严厉些罢,她真是万万舍不得。
虽然不乐意,但老太太心里也估计,大概阿瑜再写两张,她就要心软了。
这孩子可怜见的,每天吃那么些东西,也不晓得肉长哪儿去了,这样纤弱的模样,老太太次次都心疼得不成。
嗯,一边心疼一边骂赵蔺,臭不要脸,不经心!好好的孩子到他膝下养着,怎么养出一身娇气毛病,身上没个几两肉,下巴都尖尖的,真是可怜极了。
更何况这人,一大把年纪的老男人了,就会勾搭小姑娘!男人的劣根性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啊呸!
一家人正和和美美(…)着,周嬷嬷打了帘子进来,恭敬道:“公主,外头世子爷有事求见。”
大长公主略一思索,便淡淡道:“叫他进来罢。”
国公爷于是像模像样地坐回主位,威严地喝起茶。老太太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
没过多久,外头程卓然已然毕恭毕敬地进来,对着大长公主和国公爷行礼道:“祖父,祖母。”
他见阿瑜正一脸苦恼地抓着笔写字,心中苦笑一声,对阿瑜道:“二妹妹也在。”
阿瑜拿乔埋头苦写。
大长公主咳一声,道:“你兄长给你问候呢!”
阿瑜得了她的话,赶忙把笔搁在一边,也笑眯眯道:“大哥哥好,现下夜深了,怎么想到要来见咱们呀?”
程卓然顿了顿,没有回答,只是对两位老人道:“孙儿有一事,想要同祖父祖母说……只是阿瑜在,或许有些不方便。”
倒不是不能让阿瑜知道,只是程卓然觉得,他的确也不希望让阿瑜亲耳听到这些,对谁都没好处。
大长公主却沉吟道:“不必了,本宫知道你为何来,让她听听也无事。”
程卓然愕然道:“祖母……如何知道孙儿所为何事?”
大长公主隐约一笑,慢悠悠淡淡道:“卓玉这孩子,实在动作太大了。若是想不晓得,那本宫大约得把耳朵全捂住,把眼睛都闭牢。”
程卓然听到这儿,已然明白,祖母这是真知晓的。他这心里头心惊胆战的,只觉后怕。
若他答应卓玉要帮着一道对付宝瑜,那或许他就要倒霉了。
于是他立马跪下,磕头道:“都是孙儿不好,身为兄长却不曾尽责,卓玉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大长公主早就料到这些,但也不曾多说,只是挑眉看看镇国公。
镇国公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他又成了最晚知道的!
程卓然跪在地上,把事说了一遍。
镇国公气得抖着胡子,浓眉拧起,冷冷道:“胡闹!外人的话岂能相信?你且把她叫来,把事体都给我弄清楚!身为姐姐成天想着算计,这么些年教她的东西都白教了!蠢钝不堪!”
大长公主却轻轻摇头,制止了国公爷继续暴怒,又给了一脸茫然的阿瑜一个安抚的眼神。
老太太慢条斯理道:“依着本宫看,这也就罢了。卓玉到底年轻些,不懂轻重缓急也是有的。你回去啊,把事体给她说清楚,也就罢了。到底是本宫的孙女儿,本宫自然不舍得叫她太难过。”
程卓然悄悄抬头,却见大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瞧他,顿时浑身一激灵,立马又磕头道:“祖母!卓玉是我妹妹,阿瑜也是我妹妹,她们两人并无区别!今日是卓玉不对,而且错处太大了!孙儿只觉她犯了家规,就需要严惩,孙儿绝不能因为您的慈和,便心软!”
大长公主呵呵笑起来,嗯一声,又缓缓道:“哦?可是本宫到底念着祖孙情谊,如何舍得惩治呢?”
程卓然额头冷汗直下,又磕头道:“让孙儿来惩处卓玉,孙儿定然叫她认识到错处,并向阿瑜赔礼!”
阿瑜却出声软软刻薄道:“赔礼就免了,我事儿多,特忙。”
她真的不想见程卓玉,见到她就觉得非常烦人,更加没兴趣看她跪地哭泣求饶。
程卓然看一眼大长公主,老太太淡淡道:“就依着她,你起来。”
程卓然起身,连忙告退道:“天色晚了,孙儿便不叨扰祖父祖母和二妹妹了。”
国公爷瞪着他道:“别让我再见大丫头拎不清,听见没!”
程卓然心中苦笑,连忙安抚。
待程卓然走了,接着阿瑜毫不在意地继续写字,直到她打了第一个小哈欠,大长公主才道:“罢了,阿瑜先归去歇着,明儿个起来再来这儿。我同姜老说了,待你补完了再学课,嗯?”
阿瑜噘着嘴,委屈道:“哦!”
看着小孙女儿带着几个丫鬟走了,大长公主的眸色才冷了下来。
国公爷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