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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烈:“……”
程卓玉颤声道:“将军何必,嫌弃我至此?”
胡烈背过手,叹息道:“程姑娘; 你尚且年轻,何必与我在一块儿虚度余生?”
程卓玉看着她高大的背影,有些怯怯道:“可是阿玉做的不够好了; 才叫将军如此……如此想我?我就想同你好好过; 这都不行么?”
胡烈长得这样英武,远远瞧着根本不像是胡人,大约只会叫人觉得; 是五官英挺深邃的汉人罢了,而只有近看才有些胡人的影子。
况且他肩宽腿长的,瞧久了也叫她觉着比外头的白面书生要好些。她也是成了婚; 才渐渐懂些妙处的; 只是现下他就是块儿吊着的肥肉; 叫她看得着,却吃不了。
胡烈怕她痴缠,索性破罐子破摔; 把之前胡诌的话也搬出来:“程姑娘,不瞒你说,我在战场上受过伤; 不能人道,故而不想拖累你。”
高大的汉子低着头,有些懊丧地抓抓头发。
程卓玉一下愣住了,她顿了顿才道:“不可能……将军如何拿这话唬我?”
胡烈道:“不曾唬你,我已同你兄长和陛下,都说过此事了。”
程卓玉:“…………”
她有些茫然,松开手中攥着的衣带,怔怔问道:“你莫骗我……”
胡烈见她这般,倒是没甚么感觉,他天生带着北方胡人的冷硬,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人,从来都懒得施舍几分同情,于是又道:“程姑娘!这都是真的,我亦是犹豫许久,才和盘托出,只不愿耽搁你罢了,先头你兄长也问过你祖父祖母了,他们皆道,若你自个儿也同意,他们便不会干涉!”
胡烈道:“若你答应,我会把我所有家底都送给你,只自个儿留个小院便是。是我对不住你,还望你莫要责怪我。”
程卓玉现下脑袋里乱糟糟一团,她见胡烈这幅样子,联想到他不能人道,便觉得无比恶心。
长得这样高大,其实是个废物。
她眼中的柔情褪去,扯扯嘴角,甚么也没说,转身便进了屋子。
胡烈又在她屋外站了会儿,才转身离去,一双隼目里尽是犀利。
程卓玉一个晚上没睡好,倒不是多伤心,她本来对胡烈的好感,大多都来自于他的身材,可是现下知道他没用了,自然只会觉得恶心,她更恶心自己对胡烈的肖想,这同肖想一个太监有什么区别?
不过胡烈也是个傻的,出了这样的事体,都不知道遮掩着,反倒一心想着旁人,要与她和离,还要把家底都赠给她。
程卓玉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亮光,她轻轻冷笑起来。
既然胡烈这么善良,那她就不妨再利用一下他了。毕竟嫁给他,她也很吃亏,到底再嫁,便是那二嫁的妇人,哪里有甚么风光可言?
程卓玉从榻上起身,披着寝衣缓缓走下,对着丫鬟道:“去把邹嬷嬷叫来。”
邹嬷嬷旁的事不成,在市井里倒是名声响当当的,那她不妨散播些谣言,也不必太过,就说胡烈是个天阉,是个没用的男人。如此一来,若她与胡烈和离,自然就对的上这些流言,那样的话,她的名声还是冰清玉洁的,反倒还能得一笔财产。
程卓玉想当然的策划,进行得异常顺遂,直到快年节的时候,几乎全京城都知道,胡烈将军不能人道的事体了。
程卓玉也有些奇怪,她倒是不晓得邹嬷嬷能力这般好,随便一传,全京城都是风声雨声,倒是有些意外。
邹嬷嬷自己也纳闷,但她哪能不把功往自个儿身上揽?
于是也嘬着牙花子拍大腿儿道:“夫人怎不信我老婆子?这点能耐我还是有的,甭看我在您跟前,就是一奴才,但出了咱们府,可是认识许多富户人家的!旁的不论,便是我小女儿。先头圣人登基,除了贱籍,她给放出府里了,靠着您的名声,也嫁给了做药材的陈家!这趟她也有着一份功呢,这一传十十传百,况且还是和胡烈将军有关的,自然也成了现在这般局面!”
程卓玉觉得挺有道理的,于是露了个微笑,又赏了邹嬷嬷两根金簪子并几匹布料,轻轻松松把人打发了。
这事儿过后,她与胡烈便和离了。
说来也奇怪,这京城谣言传成这样,胡烈倒像是没感觉一般,也没来找过程卓玉的麻烦,反倒是在这些日子里头,渐渐把手中的财产转给她了。程卓玉一开始也有些担心,本打算若胡烈怒目来寻,她就把这事儿推给镇国公府。
但没想到他这么老实。
细细想来,她也觉得没什么。到底是胡烈自己恶心人,对不住她,这些武人不都重信用?即便出了这样的事体,他这样的傻憨还不是自己担着?
程卓玉一点也不愧疚,她现下想到胡烈,便觉得嫌恶得紧,又是胡人,又不能人道,还是个粗鄙武夫,算个甚么玩意儿?
他唯一尚可的就是还算有良心,到底人要脸树要皮,他也算不容易,不过她可不想和这种腌臜男人过一辈子。
于是到了来年,程卓玉和胡烈轰轰烈烈和离了,这事儿可闹得满京城都晓得了。
一来,和离的事体,可是几十年来头一遭。平民百姓家不可究了,但是上流权贵里头,胡烈和程家大姐儿这事儿,真算新鲜的。
于是京中人,又拿这事儿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说着说着几人的关系也能融洽不少,仿佛私下聚在一块儿对着旁人阴私指手画脚时,她们才看彼此最可亲。
慈安殿里头,文太后也在论道这件事儿。
她抿了口香茶,呵呵一笑道:“这倒是一件奇事儿,镇国公府瞧着倒不像是软柿子,怎么就这么轻易答应和离了呢?”
文妙德觑她的表情,倒像是有些兴味,于是也尽量把话说得有趣些,柔和道:“这就不知了,不过啊,您猜猜看,京中都在传甚么?”
文太后想了想,还真不晓得,于是兴致颇高地问道:“你说说?”
文妙德有些羞,小声道:“听说啊,胡烈将军是因为不能人道,才同……才同程家大姐儿和离的,和离时候还送上了全部家底呢,故而镇国公府倒是乐见其成。”
文太后觉得有意思,不经一笑道:“倒是没想到,胡烈这一员猛将,却与阉人无异。”
文妙德自己倒是没什么信不信的,见太后一下就信了,也陪着笑道:“大约也就是传言。”
文太后把玩着核桃,抬眼道:“那可未必,哪有空穴来风的事?”
文妙德也就不曾多话了。
程卓玉和离之后,日子过得照样很舒坦。当然,她不是一点都不介怀,到底是嫁过一回的人了,怎样也与黄花闺女有些区别。
不过好在谣言都偏向于她,皆说她有些可怜,嫁了人独守空房这么久,好好的小姑娘,现下偏偏被迫成了和离妇人了。
凭着这股子谣言,程卓玉也觉得,到时候她自然还能嫁的出去。
这趟倒是不求什么勋贵人家,她也高攀不起了,但一般的世家还是可以的,凭着她白拿来的这点金银财宝和家宅田粮,她这腰杆子也要粗许多。
这般想想,将来的日子,大约也会越过越得意顺畅。
阿瑜这些日子都没怎么见她,但见了程卓玉,难得态度还会稍稍好一些。毕竟她有时是觉得,程卓玉有些命运多舛,怎么嫁了人,还要以这样的原因和离回来呢?
她倒是没觉得和离就有多糟蹋名声,但总是觉得,程卓玉从前对于嫁给胡烈这件事,还是非常热切欣喜的,如今一盆两水泼下来,大约她心里头也不好受。身为一个女儿家,阿瑜也能与她感同身受。
然而程卓玉并不啊。
她有什么难受的?
她倒是看着阿瑜,心里头觉得不爽利,又有些瞧不起。程卓玉私以为,自己有现下这般被人同情的清白名声,也是她自己凭本事赚来的,况且她现下有这么多金银傍身,说不得比阿瑜将来全部嫁妆加在一起都要多许多。
阿瑜倒也没有特意同情她,只是偶尔见面时语气好了些,程卓玉便觉得阿瑜是眼红自己有钱,说到底不过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罢了,祖父祖母现下都不在朝了,能有几个银钱花销?程宝瑜眼红自己,那也是应当的。
这日,程卓玉正在挑选合适的衣裳,到底她现下淡出名媛圈子久了,也需要找些合适的时机,出去与人碰碰面儿,有机会还能结识一些世家子的家眷,或许将来终身便有靠了。
正当她还挑肥拣瘦,对着丫鬟颐指气使的时候,外头的大丫鬟掀了帘子进来,喘息恭敬道:“姐儿,您赶紧去正院吧,说是宫里有圣旨到,叫您赶紧去候着听旨呢!”
程卓玉有些茫然,但还是赶忙理了理衣裳,又匆匆涂上口脂,对着镜子一照,心中略满意,觉得想必会给宫中的大太监不错的印象,于是忙提起裙摆,竖了眉毛道:“还不快走!愣着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 是什么圣旨呢?
嗯??
明天见!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征和二年三月初; 皇帝亲册镇国公府郡主程氏为后。
皇帝于圣旨中言,自己当年蒙程大儒教导,承师之命; 早年便有诺当娶师女,而他为天下兴盛而奔走,终不曾早日兑诺; 如今思及郡主,便觉亏她至深,故愿今年七月初以大礼求娶之; 长春宫得她一人; 往后终年,宫中再无妃嫔。
这道圣旨虽是给镇国公府的,但也是给全天下人看的。一时间; 整个京城都被惊动了。
谁不知镇国公府有位小郡主,集荣宠于一身,又一副金玉一般的花容月貌; 乃是前朝大长公主的掌中珠。
但这位小郡主的婚事上仿佛有点坎坷; 至今不曾听闻有谁家与国公府定亲; 便都觉得因着她身上有前朝皇室的血脉,各家公子避之不及,唯恐叫圣人不喜。
然而大事儿来了; 圣人他自己把小郡主娶回家了,还明明白白说了,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