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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家在杨柳巷子口上,五进的大宅,外墙因着江南水气湿润,墙根下爬着褐绿青苔。沈霜祖父是沈闵之的隔房堂叔,上辈平日里也就一般的人情往来。
若依着沈霜自己,她更愿意去太守府里等好友沈瑄,但这回天气放晴,家里不止她一个想出去玩,除了四姐沈霖,还有个来做客的表姐杨婉。她们这边有三人,是以才叫人拐个弯过来。
十五岁的沈霖细眉长眼,已出落得有几分秀美味道。只是见到沈瑄独自带着阿棠过来,沈霖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愉。她们三姐妹出门才跟了一个侍女,沈瑄这个没了生母的庶女都有人上赶着随侍,更别说那个大的,怕是不屑和她们玩罢!
那个大的,自然就是沈砚了。前几年在族学里做同窗时,沈霖是巴结过沈砚的,奈何沈砚极为冷淡,她搭了几次话都没得到什么回应。平日里也不见沈砚和哪个同窗走得近,自己主动示好,她竟然不要?
哼,沈霖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为沈砚眼睛长在头顶上,『性』子高傲,不好相处。
她今年也要及笄了,要不是在屋里闷了几天,她还不想和妹妹几个一起出门咧。
沈霖面上倒是亲亲热热的,“瑄妹,你姐姐沈砚怎么不出来玩,她整日里在家都做什么呀?”
沈瑄没有回答,反甜甜地问沈霖:“沈姐姐在家都做什么?”
“偶尔看书习字罢了。不过这几日我新学了一个谱子,先生说难度不低,我就大半功夫在练琴。”沈霖暗笑,她知道沈砚喜欢在那些石头上动刀子,村姑似的弄一身石屑,这算什么雅趣?沈瑄果然不敢说出来。
“那我七姐和沈姐姐差不多罢。”
沈霖闻言气结,这怎么能和她差不多?她只得装作好奇道:“沈砚最近不凿石头了吗?”
一旁的沈霜见四姐这么为难沈瑄,就有些不高兴。
倒是杨婉是外客,不知这些事,好奇地『插』了一句:“石头,凿什么石头?”
“不是石头,”沈瑄笑着给杨婉解释,“杨姐姐你看我们平日里书桌上的砚台,我七姐是喜欢那个。”
砚台也是文玩之一,上品一砚难求,不是一般人玩得起。杨婉想当然以为沈砚是喜爱收藏佳砚,虽瞥见沈霖嘴角似有讥笑,也只顺着沈瑄道:“沈七娘子名字里就有个砚字,怪不得她喜欢。”
“哎呀我们还是快些走罢,这慢吞吞的,晚了花神娘娘就要关门不理睬了!”
沈霜大步上前,回头作怪扮了个鬼脸,逗得几人各展笑颜,暂且把那丝不愉快也抛在了一边。
晚间沈瑄果然摘了几枝粉艳艳的桃花回来,送给沈砚,沈砚也不见特别欣喜,只道了声谢。
东厢里吃晚饭的时候,阿棠再也忍不住了,“娘子,我瞧见晚膳有你爱吃的麻酱拌茄子,七娘子怎么也不叫你去尝尝?”
她们的饭食和沈砚不同,沈砚有的,沈瑄未必有。阿棠一向知道自家娘子爱跟在沈砚屁股后头,不管人家多冷淡,就像刚刚还送去了『插』瓶的花枝,不管好赖是心意,沈砚却不会想到有好吃的要叫上自家娘子。
多气人啊,也太冷情了,沈砚怎能这样做人?
沈瑄本来胃口不错,听到阿棠的抱怨,她放下碗有些严肃地阻止道:“阿棠,往后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七姐姐待我好,我心里是明白的。”
阿棠都要被她的糊涂急死了,“奴婢怎么没觉得她待你好?”
“哎,大概是你还小吧?”沈瑄自己还是个小不点,竟然这样说比她还大一岁的阿棠,“七姐姐是个很真的人,她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一面说着虚假的话一面做着违心的事。”
不像那个沈霖,明明眼里都是嫉妒还装着亲热,也不像杨婉,明明还是疑『惑』也要打圆场两不得罪。
她的七姐却很真实,从没给过她一个同情或怜悯的笑脸。
阿棠差点翻了个白眼,想要说什么还是先去关上了门,这才大着胆子道:“什么叫真?”
“奴婢都看在眼里,就算是个雪人,娘子这些年跟前跟后的,也该把她捂热了。她是少一筷子吃食还是少一页绘本,住在一个屋檐下,竟也不怎么过问娘子的起居功课?偏偏娘子还喜欢笑脸贴着她,这么一比,我每回瞧见了心里可难受!”
沈瑄原本还严肃的小脸,听到阿棠着急的一番话,忍不住就笑了:“你别急嘛!就说晚上这道菜,厨房配给了七姐姐,我却没有,你的意思,七姐姐就应该请我去吃?”
第五十一章 小姑和表妹()
首发; 喜欢请支持正版~设置了购买比例,补足立看新章~ “马上就来!”沈瑄高兴地跑开; 阿桃听了就又去搬来一张小餐几摆在外间。
“十二娘子倒是真想亲近你的。”
吴娘都忍不住为沈瑄说好话; 沈砚笑了笑没有接话。
阿桃在长条餐几上摆开七八样热腾腾的早食; 有面汤; 有粥点,有腌酱菜; 有肉馅卷饼。沈瑄也叫她的侍女阿棠拎来了食盒,只不过为了等沈砚,她的那几碗已没了热气。
沈瑄也不在意,端端正正坐着; 似乎还很高兴的模样。阿棠见了悄悄皱眉。
片刻后沈砚收拾完过来; 只一条杏绿交领襦裙,轻便舒适又有几分随意。沈瑄见了不由眼前一亮; 忙直起身招呼; “七姐姐快来; 坐这儿!”
嘿她把自己的小桌搬到了沈砚对面。
沈砚瞥了一眼,就依她落座; “快吃罢,别耽误了你上早课。”
“不耽误,我这两天请了假。”
沈家建有族学; 无论男女均要上到十三岁; 沈瑄还是个女学生咧。不过她已学完正经功课; 今年起只专注些琴艺和手工; 要请个假也方便。
“哦?”沈砚有了一丝好奇,平日里这个庶妹最喜欢出去上学,原因是闷在屋里闲极无聊。瞧她没什么头疼脑热的,怎么舍得请假?
沈瑄却不答了,端着粥碗一勺一勺喂自己。
沈砚也不追问,只是瞧她碗里没有热气,随口道:“你要不要坐过来,在我这里挑几样。”
这时下还流行分餐制,一人一桌,沈砚邀请妹妹同桌,是极亲近的意思。沈瑄喜出望外,她不客气地跑到沈砚那里,笑得甜甜的:“七姐姐,你真好!”
她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喜欢哪样自己取来。”
沈瑄见她并不十分热情,就大胆地卷了一个热乎的肉饼吃:“七姐姐,你生辰是在五月里吗?”
“嗯,你想说什么?”
被沈砚明亮的目光这样注视着,沈瑄吞吞吐吐道:“前头的三姐、四姐都是在家里过完生日后,不久就出嫁了……七姐姐你是不是也快了?”
十二岁的小女孩已经懂得许多事。
沈砚没有瞒她,点了点头。
沈瑄顿时就觉得嘴里鲜美的肉饼都失了滋味,嘟囔着“怎么这么快”,又鼓起勇气道:“听说昨日府里来了贵客,是七姐姐的……”未来夫婿吗?
咦,沈砚瞧见她又紧张又撑着胆气的模样,才知她这几天为何要请假。这个小家伙竟是以为提亲的人上门来了,族学也不去了,要留下来帮她相看。
沈砚有些好笑,又有些触动:“不是,我还未定呢。”
“真的?”沈瑄不太相信。
可不是真的,她爹的算盘打错,川蜀联不成姻,她现在还没找到下家呢。沈砚暗笑一声:“真的,所以你今天要回去上学吗?”
沈瑄被她点破,不好意思地低头咬了两口卷饼掩饰道:“七姐姐说什么呀,我都请假了干嘛还去。”
沈砚的唇角飞起一个小弧,向她荐了一碗鸡茸葱花粥,不再说话。
等吃完早饭把沈瑄赶回去,一旁收拾碗碟的阿桃才出声,“娘子为何这般和十二娘子说,夫人不是说定了蜀中刘家吗?”
阿桃昨天陪着一起迎客,后头李氏的话她也听见了。但晚间趁雨出去那趟,沈砚回来并没有多说。
“怕是不成了,”沈砚在屋里转圈圈消食,有些遗憾道,“真是可惜,我还觉得中山王幼子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有什么不错的,”吴娘第一个不赞同,“我打听了一下,那刘公子是八月里的生辰,实岁还未有十七,这样的小郎君怎么照顾得了娘子?”
虽然沈砚也才十五,但吴娘心里,沈砚心智成熟远超这个年纪,少年人十六七岁在七娘面前便和十来岁无异,真嫁过去也不知是谁照顾谁,实在太过委屈了。
“我真觉得不赖!”沈砚偏和她唱反调,“吴娘你看,他是幼子不必承继家业,我就不是大『妇』的劳碌命。虽然年纪小些,可家里也不会急着催我生养,我拖上几年生一个足矣,再合我意不过。”
吴娘被她的说辞逗笑了,往门外瞧了一眼才轻声道:“娘子想的美,你这『性』子岂能看上那些无足轻重的小娃娃?这天下多少英雄豪杰,娘子既说和刘家做不成亲事了,那便剩下的里头再挑一个罢。”
英雄豪杰,沈砚想到现在还在家里做客的那一个,不感兴趣:“这世道,女人也别想那么轻易依附谁而一步登天。”
她绕着屋子打转,还开玩笑地用脚尖点了点地,“这路要自己踩着才踏实,英雄走英雄的路,女人跟在后面吃尘吃灰有什么意思。”
吴娘愣了愣,竟是有些不敢看她黑耀耀的眼睛。
“不过吴娘说的也对,”沈砚见她怔住,转而笑道,“这天下风流人物,我也是有愿意嫁的。譬如太原范家的公子礼,庶子出身,才情绝佳,又喜好游山玩水,若能跟着他踏遍四野八荒,也是不错。”
七娘挣着一切机会就出门她是知道的,没想到七娘择夫君竟也将此事列为上选。吴娘见她语气半真半假,只得笑着转开话头:“娘子早间还要制砚么,崔侯还在做客呢。”
“他午后就走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