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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山坡上的小十一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黑老虎的叫声让她直起鸡皮疙瘩。
林挽月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黑老虎,直到黑老虎的脸色慢慢的变得蜡黄,这是濒死的颜色。
地上的肠子还有一些红红绿绿的东西已经顺着黑老虎腹部的切口淌了一大摊。
林挽月提着刀,向前迈了两步,毫不介意的踩在了上面。
此时的黑老虎已经在一口一口的倒气儿,白眼不住的翻。
林挽月的脸已经在他的眼中模糊了起来
随着“呼”的一声兵器劈开空气的声音传来。
鲜血再一次飞溅,只不过没有适才小毛那次喷的高。
黑老虎的头“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然后滚到了一边。
在和匈奴的多次对战中,只要是有条件,林挽月都会选择用斩首的方式将受伤濒死的匈奴人解决。
因为林挽月在儿时曾经和弟弟飞星一起听游方的货郎讲过一个传说:被斩首致死的人,不入轮回。
“啪”的一声,一个忍不住好奇心的山贼朝着黑老虎那边看了看,然后他的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他害怕的看着林挽月发出了低声的呜咽,浑身颤抖,双腿间流出了温热的黄色液体,并有一股恶臭传了出来。
竟然,是被吓得失禁了
呜咽的声音再传出了几声之后,戛然而止,此时的山谷中静的吓人,十九名山贼就像木桩一样聚成两堆站在一起,没有人敢动,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林挽月却根本就没有关注这些,她缓缓的蹲下了身,然后拽起黑老虎的一条胳膊,然后将佩刀在黑老虎胳膊处干净的布料上蹭了蹭,擦干了上面的血。
阳光投了下来,佩刀反射出晃晃的森白。
林挽月站起身,回到了驴车旁边,低声的说:“娴儿,你好好坐在里面,不要往外看,我们出发了。”
然后便拉着缰绳缓缓的朝着山谷外继续前进
十九名手持兵器的山贼,再也没有人敢阻拦。
直到林挽月和李娴的驴车彻底消失在山谷中,那十九名山贼才得以“解冻”。
有叫嚷的,有呜咽的,有丢掉兵器转身就跑的。
最后十九名山贼都朝着不同的方向散了,却没有人管小毛和黑老虎。
人群散尽,山坡上的小十一和余闲走了下来。
当她们二人近距离看到这山谷中的一片狼藉时,对视了一眼。
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悚和不可置信的神情
林挽月收起了佩刀,跳上了车辕,挥动手中的皮鞭,驴车再次跑了起来。
林挽月沉默着,车厢中坐着的李娴也没有说话。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驴车突然停下,林挽月从车辕上跳了下去。
“娴儿,我去洗一下,你等等。”
李娴端坐在车厢里,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从林挽月回来开始,她就一直能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
李娴挑起车帘,从驴车上下来,看到林挽月蹲在一条小溪边,左手垂在身侧,右手慢慢的往脸上撩水。
李娴走近,看到原本清澈的小溪突兀的出现了几缕红丝顺着水流飘远。
李娴一直站在林挽月的身后看着,直到在溪流中不再出现红色,她才轻声的说道:“可有伤到哪里吗?”
林挽月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的回道:“不要紧。”
“给我看看?”
林挽月低着头,平缓而清澈的水流光可鉴人。
她看着自己微微有些摇曳的影子,看着看着,她突然觉得里面的自己有些陌生。
林挽月记得,婵娟村里也有这么一条小溪,水流也似这般,清澈而平缓,那个时候林挽月最喜欢蹲在溪边,看着水中扎着双丫髻的自己。
一晃仿佛已经过去好多年,林挽月感觉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再像这样仔细的打量自己了。
她变黑了,长大了,五官好像还是儿时的样子,好像又不同了。
李娴看着眼前蹲在水边,缩成一团,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动也不动,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的林飞星。
李娴很无奈:从来都没有人敢如此无视她,可是她就是拿这个林飞星没办法。
她突然发现这个林飞星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怕过她。
自己这个长公主好像在这人面前,一点“地位”都没有呢
最后李娴只好走到了林挽月的左侧,缓缓的蹲了下来,转过头看向林挽月一直垂着不动的左臂。
果然,上面有一条横向的切口,虽然没有对战匈奴的那次那般严重,但是伤口也不小,而且正向外渗着血丝
李娴抬起手,手指在林挽月的伤口上方停了下来:“疼么?”
见林飞星又“无视”自己,李娴气得直笑:这个林飞星,自己还没有责怪他将自己置于险地,他反倒先闹起别扭来了
“你不开心?”
“嗯”
“为什么?”李娴盯着林挽月的侧脸,见林挽月听到自己问题的时候,脸上闪过了一丝茫然。
“我杀人了”
林挽月呆呆的看着溪水流过,眼神空洞的吓人,她不想杀他们的,可是到最后她不仅没有控制住自己,反而用了最残忍的手段,对付匈奴的手段!
听到林挽月的回答,李娴有些意外,关于林飞星的调查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但李娴自问已经收集的很详尽了,两年多来林飞星的作战“情况”李娴也是大致了解的,这样的一个人,他居然会因为“杀人了”而不开心?
“你不是”
“那不一样,匈奴人,他们欠我人命,血债血偿。”
“那飞星的意思,是不是今天那群山贼把我杀了,然后你再杀他们心里就好受些了?”
林挽月猛地转头,瞪大了眼睛:“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让他们伤害到你!”
说完后,林挽月看着李娴温润如水的眸子,明白了过来。
林挽月缓缓转过头,沉默良久,方轻叹了一声,索性盘腿坐在了溪边。
“娴儿,我是不是太妇人之仁了。”
“是的。”
听到李娴肯定的答案,林挽月再次沉默了。
李娴笑了笑,继续说道:“但是在我看来,飞星你只是涉世未深,而且很善良。”
蹲的有些累了,李娴干脆抱膝坐在了地上。
然后才继续说道:“你的身手,我是知道的,常年磨练在前线部队的优秀士兵,那些山贼就算再彪悍也不可能是你的对手,可是你依旧一直试图去用商量的方式解决问题,这是你的善良。但是,那些山贼欺软怕硬试探你,设计你,你却没有看出来,好在他们的能力不足,不然今日你我都很危险。”
李娴的话一针见血,林挽月扪心自问:她确实是中计了,而且她确实一点都没有看出来,若不是后来黑老虎沉不住气拿刀子攻击她的话,她也许到现在也不会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李娴看着林挽月的侧脸语重心长的说:“飞星,人心是险恶的,用自己的做人的标尺去衡量每一个人的言行注定是要吃亏的,特别对于善良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娴儿,对不起,我今天差点让山贼伤害了你”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既然毫发无损,飞星也不必对没有真正发生的事情过于介怀。”
“谢谢。”
“飞星”
李娴张了张嘴,脑海中却闪过青言那天跪在帐篷里对她说的话:“可是公主,属下觉得太聪明的人反而不好控制,这林飞星如今尚未开窍就能够察觉出消息有误并且及时纠正,若是得了公主的教导,日后开了窍,怕是更难驾驭了。”
李娴有些犹豫,此时的林飞星就像是一张白纸,自己往上写什么,他就会呈现出什么
自己要将他培养成“第二个”运筹帷幄的自己吗?
她真的需要一颗棋子那么“优秀”吗?
若是这枚“棋子”聪明到有一天发现他自己是一枚“棋子”的话,那么这颗“棋子”会不会愤而挣脱棋局,试图摆脱作为棋子的命运呢?
只是未到伤心处()
“娴儿,你要说什么?”
李娴转头,对上了林挽月干净而清澈的眼。
看着这样的林挽月,李娴要说的是话在腹中几经环转,最后悠悠说道:“飞星,你记住,善意永远是直截了当的,只有恶意才会需要用迂回去粉饰,比如今天那山贼头子说的话。”
李娴说完之后,便从地上地身,拍了拍身上的浮灰,回到驴车上去了。
李娴坐在车厢中,心中有些矛盾。
她欣赏林飞星,并且对林飞星将来会有怎样成长满怀期待和好奇,同时,李娴也在顾虑着,如若有一天在自己的培育下,林飞星成长到足可以看穿这场棋局,会不会给她的计划造麻烦,甚至带来毁灭性的颠覆。
毕竟一个人的情绪反弹是很棘手的一件事
所以,李娴本来有好多话想通过这次机会对林挽月说,可是最终只化成了一句不咸不淡的总结,至于能领悟到多少,就看她自己的悟性和造化了。
林挽月又坐了一会儿,才感觉到左臂传来咝咝啦啦的疼,她转头看了一眼,伤口不深但是很长,而且没有粘合的迹象
“哎”
林挽月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车厢前,翻出一块布包住了自己的胳膊。
“加快些脚程吧,天黑之前最好是能到连城,或者找到人家借宿,你的伤口需要及时处理。”
“嗯。”林挽月点了点头,重新驾车上路。
天黑之前,驴车进了连城。
连城不大,站在城门口向前望,一眼就能看到街道的尽头。
街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几家买吃食的棚子还开着。
“娴儿,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顺便打听打听哪里有客栈。”
“好。”
“老板,阳春面怎么卖?”
“两株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