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邶城的五月已经有初夏的气息,放学早,太阳还有些晒。安之整人像被定在那里,她呆呆地看着那个女人由远及近。
她以为她不记得她的长相了,但等她站在她面前时,那张脸分明又是熟悉的。
安之的心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从四肢百骸蔓延过。
“安安?”杨蒙蒙察觉她有些不对劲。
狐疑地打量站在她们面前的女人。很漂亮,年轻,一身贴身的淡黄色长裙,脖颈细长优美。一双杏眼楚楚,我见犹怜。
“安之”她开口,“能跟我谈谈吗?”
这到底是谁?
杨蒙蒙听见安之侧头缓缓跟她说:“蒙蒙,你先回家吧。”
“可是”她见安之脸都是白的,冲她挤出一个笑:“没事,我跟她认识的。”
杨蒙蒙不放心地盯着她们走去的背影,她手机也没有带在身上。想了想,急忙骑上车往家里赶去。
“我回来了几个月了,一直在忙着新房子的装修。”
本来她想带安之去学校附近的咖啡馆,但是安之拒绝了,就近找了处阴凉的地方。自行车靠在边上。
“我想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再来找你,陈慕齐跟他太太说是去旅游去了,我也是才知道这些年你是在言蹊身边”
安之默不作声地听着。
因为你从没打过一个电话。
不是没期待过的,后来她就木了。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不能太过于期待,别人给就拿着。别人不给,不能哭。
就好像她在五岁多刚到言宅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只会夹面前的菜,不喜欢吃的东西,别人给了也要吃。
“你长得真像陈慕齐”
安之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她顿生一种疲倦,简直比连做语数英物化生地七科卷子还要疲倦。
陈慕齐说她长得像陶臻臻,陶臻臻说她长得像陈慕齐。
这两个人,某个程度上是般配的。
安之心有点堵,不想听她再拐弯抹角,“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我要回家了。”
陶臻臻噎了一下,顿了顿,她抬手掠了一下头发。安之记得她以前似乎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如今染成了棕色。
刚才安之没注意,现在她这个动作,才发现陶臻臻指间有一枚钻戒,闪闪发亮。
“我结婚了,以后就在国内生活了。”
安之咬住唇。
“我先生是在外国长大的,我们在工作的时候认识的。他因为工作的关系调到了邶城,所以我们在这边买了房子,他不介意我之前有孩子,但他父母可能有些意见不过没关系,你都这么大了,也很懂事上进,他们会慢慢接受你的。”
安之咬牙,声音从齿缝出来:“所以呢?”
“安之,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我以前为了事业不得不现在我有能力照顾你了”
“再说你也不能老在言家呆着,毕竟非亲非故的”
安之立刻站起来,整个人紧绷着,盯着她:“我不用你管!”
“安之!”陶臻臻眼里闪过一抹哀色:“你怪我是应该的,是我没想到陈慕齐他那么不着调就把你扔给言蹊了。”
“你不也把我扔给他了吗?”安之眼睛通红地看着她,语气讽刺。
陶臻臻一愣,似乎没想到安之能说出这句话,在她很远的记忆里,小小个的安之只会睁着圆乎乎的眼睛,默默地看着她,很乖,不哭也不闹。而面前的少女清秀纤嫩地如同春天的柳枝,虽然稚气,但隐隐已经有了面临风雪时的韧意。
“”陶臻臻意识到自己需要换个方式来表达。
可安之不给她机会说话,她说:“如果你只是要跟我说这些,那就不用了,我现在挺好的!”
“可你总有一天要离开言家的,言蹊总有一天会结婚的”
安之鼓着的气一下子被这句话戳破,她明显地瞬间颓丧下去,她摇摇头,再摇头,“我说了,不用你管。”
“安之”
陶臻臻犹豫了一下,白皙的手抚上自己的腹部:“你要当姐姐了”
安之有三秒钟耳朵轰鸣作响,只看到陶臻臻美丽的下巴,她的神情是安之在言大嫂脸上看过的怀孕才有的母性光辉,她的嘴唇在动,几个字音陆陆续续出来:“我想我现在能当个好妈妈了”
傍晚天边燃着火烧云,暑气尚未退去。空气闷热。
等安之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已经迷路了。四周是不熟悉的高楼大厦,她停住打量,双腿发麻。
猛然一惊,她忘记她的自行车了。刚才的情景已经超出了她的负荷,她不想再听陶臻臻的话,拔腿就跑。
做什么姐姐,开什么玩笑!
这几年二胎政策放开,她的同学们很多本来都是独生子女,父母也多是中年人,其中也有人动了生二胎的念头。
有的父母会问孩子:“爸爸妈妈给你生弟弟妹妹好不好?”也有根本不管孩子意见,直接就怀了再通知的。
“什么叫给我生弟弟妹妹?你自己想生,为什么一副为了我好的样子?”
“什么以后多一个孩子以后可以互相照顾,拜托,我们相差十几岁好吗?到底最后谁照顾谁?说出这话还不是要我心甘情愿地接受而已,你看,还没生出来,父母就已经偏心了。”
那几位同学抱怨的话还在耳边,当时安之只是听过而已,没想到现在回想起来还这么清晰。
受父母疼爱的孩子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抱怨,可以直截了当的抗议。老话讲,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老话并没有说,所有会哭的孩子都有糖吃,不被爱的,就是哭干了眼睛也无人理会。
她只能仓皇逃走。
“父母天生就是爱孩子的,”如果这话是真命题的话,那为何人人都有父母的爱,就她没有呢?如果认为这句话是个假命题,会不会好受些呢?
安之无声抽噎。
傍晚时分,附近下班的人来来往往,车辆匆匆。这附近没有学校,是个工作区,往来的都是一脸肃穆的穿着正装的大人。安之狼狈地走走停停,看路标。手机已经没电了,连时间都不知道。
她突然有点害怕,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行色匆匆的大人们只是略奇怪的打量着她,没有人停下来对嘴问句怎么了。也许这才是成年人和大人们的世界,他们自身琐事缠身,无暇顾及他人,每个人在世界都是一棵孤独的树,只能孤独的成长。
安之内心惶惶的,眼泪一滴滴无声地流下。好似又回到了第一次从高铁出来她迈着小步伐紧张地跟在陶臻臻的后面,她那时小小的一个,视线的大人都像巨人一样,车子建筑物也像怪兽一样,她走得很吃力,不敢叫,就怕陶臻臻丢下她。
安之哭泣着费力把自己从那个画面抽离出来,提醒自己,她已经是即将上高中的人了,她已经不是那个长都长不高的小矮子了,她全部科目年级第一,她会说英语,会说几句本地话,她兜里有钱,她有朋友,有言蹊,她正在成长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人。
所以,她不怕迷路了,她不需要别人偏心的迟来的照顾。
安之边抽泣边擦眼睛,终于找到回学校的路,回到原地,自行车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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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急得满头大汗;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自行车。胸口又闷又不舒服。太阳已经快下山了;空气仍是闷得密不透风。
已经不早了;该回去了。
安之只能放弃;非常心疼。这是言蹊给她买的自行车;她擦了一下眼睛;哭得太厉害了;一直在抽气。
她等了一会公车也没等到,就自己走路回去。
平常骑车只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她走了很久。幸好路况是很熟悉的。走着走着,腿开始发软;像踩着棉花上面。眼前的世界开始一明一暗,安之眨了眨眼,一秒是还有阳光余辉的景色;一秒是蒙上一层青色的景色。她艰难地走着;呼吸还是喘不上来,耳鸣;突然眼前一暗一明变成满幕白花花的雪点。
安之感觉自己是中暑了;咬着牙;强撑着不能晕过去。她想加快步伐往家里走;但脚底软绵绵;胸闷欲吐,视线一闪一闪。好不容易摸着走进小区;走到了言蹊的别墅。
她扶住大门,抖着手摸出家里的门卡;这时她已经全身脱力;刚想叫人。
几声连续的声音,是言蹊的,仿佛在对旁人讲,听着很焦急:“我再出去找一圈,依依你去报警吧,刘姨你在家里等着”
然后声音顿住了。
她刚想说她回来了
“小安之”柳阿姨的叫声。
安之扒住门才不滑下去,蓦地,她手臂被牵住,熟悉的气息近身,柔软的怀抱把她环住,先是轻轻的,后来用力,让她把身体全部的重量都靠过去。
“姨姨”安之眼眶刺痛起来。
“车,车丢了”
“陶陶”
“哎呀,快把孩子抱进来,她脸色都青了,这是中暑了”
“言蹊你抱得动吗?要不要我噢你力气真大”
安之视界全都黑过去,仅来得及听到这两句话。
柳依依也有些吓坏了,她陪着言蹊找了安之一个多小时,怎么都联系不上,学校附近找了一圈。好在安之自己回来了,一回来脸白如纸,还没怎么说话就昏过去。
现在躺在客厅的沙发里,喂了大半杯盐水,刘奶奶拿了扇子轻轻给她扇风。
“没事,没事,让她睡一会可怜的孩子”
柳依依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心里也不好受。
刚巧她和言蹊说着要带安之去吃饭,给她考前鼓鼓劲。在去学校的路上,言蹊就接到了安之同学的电话。
言蹊一听脸色就变了。
接着安之的手机打不通,学校也没找到人,言蹊开着车,把周围都转了一遍,还吃了罚单。交警开完罚单刚说一句:“咦,你不是那位”
言蹊面无表情地丢下两个字“幸会”,就开走了。
柳依依看了一眼言蹊,她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