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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所的老板跑遍了镇上,才借来了三张行军床,于是无奈,除了被单独剩下的一位女士之外,其他人两两共住。
镇上一次性来了十一个外人,这在这座封闭的小镇里可是一个大新闻了。
楚秋他们刚放好行李下了楼,就已经有不少人围了过来,看猴子一样惊奇的看着他们。
这群从事娱乐圈行业的人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演医生的那个男演员长得帅气成熟,并没有对这种情况表现出反感,只是温和的问招待所老板哪里有饭馆,而老板尴尬的挠了挠头之后,说:“没有饭馆,我们都是在家吃的。”
“找什么饭馆啊,来我们家吃嘛!”一个女孩儿抄着一口口音浓重的普通话说道,她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这一行人,“这个点都吃得差不多了,我家今天采了不少海,还没做好,你们去我家嘛?”
周围一群围观群众都点头说是是是。
郭旷那个不想讲话的和楚秋这个不爱吭声的都不发表看法,被郭旷联系来的另外几个也不知如何是好,最终做主的就成了张大力和那个演医生的男演员。
一行人往女孩儿家走去,张大力虽然长得凶了些,但嘴皮子利索最会找话题,镇上长大的女孩儿淳朴天真,毫无戒备,张大力问什么,她就答什么,郭旷也隔三差五问上一两句,女孩儿也答了。
楚秋听着就知道郭旷这是在琢磨取景。
郭旷肯定是来这里踩过点的,但海边上的天气千变万化,要取实景拍摄,那也得看看天公做不做美才行。
好在他们的运气是极好的,女孩儿说最近天气都可好了,每次采海收获都很大。
鱼虾比人要敏锐,靠着海吃了一辈子的人们,总是有着自己独特的认识大自然的方式。
折腾了一整天的一群人在招待所里睡了个昏天黑地,即便是被褥上有略微的霉气,也阻挡不了他们浓重的睡意。
第二天天还没亮,郭旷就把楚秋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扔了他两套厚实却破旧的衣服,让他换上。
张大力躺在行军床上,看着闯进来的郭旷还有点懵。
但楚秋却习以为常,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开了灯就开始换衣服。
郭旷心里满意,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的,转头又去把三个摄影师和打光师挖了起来。
招待所老板被闹醒了,看着给他们下了几碗面,瞥见摄影师和打光师扛的器材,惊讶的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哦?这么早?”
“拍电影。”郭旷答道。
老板一脸惊奇,“我能不能跟去看看啊?”
郭旷点点头:“随意。”
一行人举着手电筒,拖着一架摆满了器材和道具的拖板车往海滩边上走。
张大力跟在楚秋旁边,企图给他脸上糊防晒霜。
“你不心疼自己的脸没关系,你的粉丝心疼啊!”张大力从背包里翻出一盒小金瓶,“你心不心疼你粉丝?”
楚秋躲避的动作一停,认命的拿过了小金瓶。
“挺好的啊。”一边的打光师说道,“正好连粉底都省了。”
“不用化妆。”郭旷说道,他正一边走一边就着微小的灯光写第一幕的场记板。
穷逼剧组并没有开机仪式这种东西。
场记板落下,就是正式开拍了。
今天郭旷是准备把楚秋单独在海边上的几个关键镜头拍了。
开拍的第一幕,是楚秋迎着朝阳走向海洋的那一幕,照旧是个长镜头。
一行人到达海边的时候,天刚微微亮起来。
海风很凉。
几个摄影师听着郭旷的调遣,架好摄影机。
“楚秋你,坐在那里,去酝酿情绪。”郭旷指着被潮汐抚平的沙滩,“好了叫我。”
楚秋乖乖走了过去,然后一屁股在干沙子上坐了下来。
郭旷拍戏之前向来不试演,任由演员自由酝酿自由发挥,他觉得可以了,那就过,觉得不行,那就重来。
讲戏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一个演员反复不停的被打回去重拍的时候。
相反的,郭旷对摄影师的交代就会很多很多。
他倾向于让摄影配合角色的表演,而不是固定角色的走位来配合摄影——虽然演员大多都本能的会找镜头配合就是了。
天际一旦有了一丝光亮之后,就会迅速的变成一片明朗的白昼。
楚秋在太阳出来之前,抬手冲郭旷比了个ok的手势。
一大早没带助理,郭旷自己拿着个场记板跑了过去。
“向阳而生第一幕,a!”
楚秋坐在沙滩上,盘着膝,睡眠不足让他显得憔悴而疲惫。
他愣愣的望着遥远的海岸线,他面无表情,嘴唇微张,眼一眨不眨的,显得有些痴傻。
过了数秒,他轻轻眨了眨眼,似乎觉得而有些冷了,便伸手紧了紧自己身上打着几个补丁的破旧衣服,视线便顺着看向了眼前的沙地。
他静静的看了沙地好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去,抓了一把沙子,开始堆起了沙堡。
静谧的环境与机械性的动作让他感到了些微的愉悦。
破碎却十分好听的温暖曲调被他生涩的唱出来,他似乎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声音显得干涩喑哑,发音紧绷着,总让人担心他下一秒是不是就要咳嗽出来。
仔细一听,便能分辨出他正不熟练的哼唱着的曲调,是任谁都会哼上几句的摇篮曲。
他的双眼垂着,长长的睫毛被海风吹拂,微微颤动,上边沾着几颗细碎湿润的水珠,分不出是他眼中流露而出的痕迹,还是海风带来的湿润晨雾。
沙堡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有了几个尖角的小鼓包,可那满布着雾气的海平面上,阳光已经刺破了朦胧的壁障,将天上的昏暗驱逐出去。
金光破晓,瑞彩千条。
正在堆着沙堡的手停了下来,他抬眼,怔怔的看向刺破了浓雾与昏暗的太阳,而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刻板的惊叹与欣喜,站起身来,小心的绕过了地上的小鼓包,脚步轻快的奔向了被潮汐湿润的沙滩。
少年曾问他的母亲。
死是什么?
母亲说:死是一切的终结。
少年问:什么是终结?
母亲答道:就像太阳,它能够包容一切,接纳一切,不在意任何错误与脏污,慷慨的接受所有的一切。
不在意任何错误与脏污,慷慨的接受一切。
“也能接受我?”楚秋蹲下。身来,触碰了一下清凉的海水。
海浪的尾巴轻轻的挠过他的手心,温柔缱绻。
他认为自己被认可了,便露出惊喜到近似狂喜的神情来,下一瞬又紧紧地绷住。
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启示一样,从容镇定的洗净了手上沾着的沙子,又细心的整理了一番身上破旧的衣服。
终于,在逐渐升起的朝阳的照耀下,站在海浪边缘的人绽放出了一个极其璀璨漂亮的笑脸,没有阴霾,无垢无尘。
宛若朝圣一般,站在海滩边缘的人从容而欣悦的面向着柔暖的阳光,大步踏入了冰冷的海洋。
作者有话要说:张大力:然后一个浪头打来把楚秋卷跑了,全文完。
第68章()
郭旷虽然嫌弃他哥那充满铜臭味的镜头;也略有点嫉妒他拿奖拿到手软的成就;但要论信任;他对郭猛绝对是非常信任的。
楚秋找他拍向阳而生,他连试镜都没有就直接点了头;就是因为他经常听郭猛提起楚秋就赞不绝口。
能够让郭猛提起来就满口称赞的人,能力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上一个被郭猛这么使劲儿夸的人,现在正坐在风皇娱乐总裁的位置上呢!
说楚秋年轻;郭旷倒不觉得年轻有什么不好。
毕竟对于很多他这类导演来说,年轻意味着灵气,意味着惊喜;在演员的演技还未成熟之际,有些生涩却发自内心的表达总是能让人眼前一亮;虽然生涩;却充满了令人动容的真诚。
但郭旷完全没料到楚秋的表现竟然能这么好。
技巧纯熟;会主动配合镜头,理解剧本角色也是一把好手——他总算是明白他哥总是咂摸着叨叨说“张大力又走狗屎运捡了个大宝贝”到底是怎么个羡慕嫉妒恨的心情了。
张大力怎么就总是能捡到这样有天赋的人呢。
郭旷转头瞅了一眼张大力;眼神中带着那么点小探究。
这个镜头长达五分钟;从天色昏暗到朝阳破晓,到太阳冒出了小半个脑袋。
楚秋往海里走了几步;抗着浪在那边等郭旷喊停。
结果十几秒过去了;郭旷还没动静。
楚秋无奈的回过头去;看到郭旷已经低头去看监视器了,轻叹口气,对旁边跟着他踩进海里的摄影师招招手;又对远处拍远景的摄影师比了个手势。
两个摄影师都跟着卡停了镜头。
“我差点就以为你要真的走进去了。”摄影师说着,扛着摄影机跟着楚秋一起往回走,咂咂嘴,看了一眼低头看监视器的郭旷,疑惑道,“郭导怎么不喊停呢?”
因为郭旷一直都是这样的。
有的时候会喊,有的时候干脆就忘记了,倒不是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忘记了而已。
拍摄的时候只有这么一丁点的人数,楚秋还是比较放得开的。
他也觉得不回答人家的问题不太好——毕竟之后至少还要合作长达一个月的时间。
于是他轻声答道:“习惯就好。”
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点抖,牙齿打颤。
楚秋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下半身已经被打湿了大半,在清晨冰冷的海风的吹拂下,冻得他瑟瑟发抖。
张大力这会儿终于知道郭旷让他多带两条裤子和鞋是准备干嘛了。
楚秋和摄影师找了块隆起的岩石躲着把裤子换了,然后齐齐松了口气。
郭旷还在看镜头,旁边蹲着招待所的老板,看到楚秋走过来,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