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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瞬间的失态,很快回转过来,顺着臣子的话冷哼一声:“煌煌天威,朗朗乾坤,竟有如此以下犯上之事发生,你们这些臣子,拿着高官厚禄,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些事,为何以前从不曾知晓?今儿老四没事还好,若有半点差池,朕要你们全都一并陪葬!”
众人跪地请罪:“皇上息怒,臣等知罪!”
先头的那点子失态,就此被揭过去。
皇帝便问座下:“那你们认为,江南此事背后,到底站着谁?谁敢有这么大胆子,对我的皇儿动手?!”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谁可能这般做?那疑犯,可多了海去了。
首先就是后宫嫔妃皇嗣之争,皇后一派,淑贵妃一派,江南乃朝廷粮仓钱库,谁掌控了那里,便能控制住半个江山,想必皇后淑贵妃两派在江南,必有自己的人。此次江南贪腐案闹得这般大,不定就有她们的人被徒宥昊抓住了小辫子,为了不扯出自己,损了自己这边的利益,死个不受宠的皇子算什么?
再来就是朝堂,江南富庶天下皆知,千里当官只为财,哪个当官的敢拍着胸口说自己完全不爱钱啊?但凡有点能力,谁不想在江南那边,置办一片肥沃的土地,日后好留给子孙,给家里添个产业啊?就是徐渭孔端等人,在江南那块儿,也有自己的田庄铺子呢,更不要说朝堂里其他官员了。
可这江南的地肥沃,向来抢手,有时候,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就算买到了一点,要连成片,形成规模,少不得得吞并周边其他人的地,可手里这般好的资产,一般人谁肯轻易转让?这不,就多少得托点人,用点手段,然后人情就欠下了,回头再帮人件事,还了这份人情,可彼此之间的交情也出来了……江南那块儿,多少人就是因为这些产业钱财而上了船,之后,就再也下不来了。天长日久,这个关系网结的越来越密,越来越密,身上荷包越来越鼓,可头上的小辫子,也越来越长。
谁不想长长久久富贵过日子,谁愿意一朝一贫如洗脑袋落地?自己不想死,那就只好赌一赌,叫那想弄死自己的人先死了。在这生死面前,杀个把个皇子龙孙,也就不算什么了。
当然,也少不得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看到徒宥昊抓住了证据,想着反正是死,倒不如赌一把,弄死了徒宥昊,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冲动之下,就去刺杀徒宥昊了,谁知道,一把火下去,人却没死……
嫌疑人多不胜数,手边的证据却几乎没有,皇帝问众人可能是谁在背后对徒宥昊下毒手?徐渭孔端等人,还真答不出来。
“万岁,不知四殿下那边,可查出什么没有?”孔端小心问道,“当日刺杀殿下的刺客,不知,可还有活口?”严刑拷打,或许还能问出点什么来呢。
皇帝闻言,面沉如铁:“当日刺客,当场被诛杀着十几人,还有几人被生擒,可不待人审问,就已然咬破毒囊自尽而亡。”
众人倒吸口凉气,这般严密训练过的死士,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啊。暗自交换个视线,叩头顿首:“臣等无能,如此线索稀少,实在,想不出个头绪来!”
皇帝就拍着桌子,勃然大怒:“一群废物!”
群臣低头请罪,只不说话。
这里头的水太深,要保全自身,最好的办法,就是做个废物,不说,不问,不发表任何意见!
皇帝看着跪地的一群老油条子,太阳穴抽抽得疼……
知道徒宥昊遇险,贾瑚当时差点没跳起来,抓着人问了老半天徒宥昊的情况,可徒宥昊遇险的事,最多不过就是一张奏报的事,其中具体细节,哪是外面人能知道的?
贾瑚急的是到处打听,最后被徐渭骂了好一通毛毛糙糙才从他那里得到了准确消息,徒宥昊没事,不过是身上被烧伤了几处,却无大碍。
贾瑚长长舒了口气,对着徐渭请罪认错,承认自己太过急躁不够沉稳,只是情真道歉道:“四殿下是我多年至交,说句僭越的,彼此之间的感情,比之兄弟也差不离了,知道他遇险,我心里着急,这才失态。到底失之沉稳,可下次是不是能够保持冷静,弟子实在不敢保证。”
徐渭盯了他好一会儿,才深深叹口气,道:“你道我为何气你太过毛糙?便是你与殿下这份真情厚意叫我操心啊。你们如今年轻,自然认为彼此情义深厚,可日后呢?等到你在朝中一步步往上,等到四殿下领差办事,各自手握实权……瑚儿啊,你可莫要忘了,四殿下再与你交好,那也是,天潢贵胄,皇子龙孙啊。”
而天家,最缺少的,就是情义。谁都不知道,今日与贾瑚称兄道弟的徒宥昊,改天,会不会就翻脸无情。
徐渭怕,把情义看得极重的贾瑚,最后会受伤啊。
贾瑚自来聪颖,徐渭话里未尽之意,他很快便领悟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徐渭想多了,笑道:“我与殿下可是年幼时生死与共结交下来的情义,情义如何能变?再说我们志趣相投,便是日后,总也不会走到两条路上去,师父放心,四殿下,不是那种翻脸无情的人。”
徐渭有些惊诧地看着他:“你,就那么信任四殿下?”
贾瑚斩钉截铁道:“这是自然,若论四殿下为人,这天下,没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人了!”
徐渭看着他的眼神猛然复杂起来,好一会儿,才笑了笑,道:“你急着办确信,那就当我前面的话没说。好了,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贾瑚当他是累了,不再打搅,行礼告退了。却没看见,在他转身时,徐渭看着他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好半天了,坐在椅子上的徐渭才摇了摇头:“稚子天真,这世间,最经不起考验的,就是君臣之间的情义。”
当惯了主子的,一时半会儿能和臣下结交,可还能一辈子当人是知心朋友?贾瑚啊,到底是天真了。
“年轻人,受点挫折也好,受点挫折也好。”徐渭打定主意,叫贾瑚经历一番,知道痛,也就会成长了。
几天后,徒宥昊报平安的信送到了贾瑚这里,厚厚的一大叠,看着就知道里面内容不少,贾瑚接到信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整整十张纸,叙说了徒宥昊在江南一行的大大小小事情,从他迷惑敌人,做着纨绔子弟模样到处游玩,到他私下探访,救人,搜集证据,洋洋洒洒就占满了五大张纸,然后就是问他在京城如何,近来可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要去军中,准备的如何了,还说他给准备了一些东西,什么是给他的,什么是给贾赦张氏的,还有什么是要他转交给韩昹的,至于贾瑚最关心他遇险的事,这人居然之家寥寥几笔带了过去,只道自己如今无事,胳膊上被烧了点,现在上了药,已经没事了……
“啪。”
贾瑚气得一把把那信拍在桌子上,气得脸都涨红了,“这个混蛋,信都不会写了吗?重点他一个字不说,这些废话倒是写得欢!”谁在乎他在江南怎么把人骗的团团转最后达到目的的,他在意的是他到底有没有事,身体到底有没有nǎ里不舒服,偏徒宥昊无关紧要的事写了一大堆,他在意的,却一个字没有。贾瑚气急了,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破口大骂:“可恶,难道都不知道我在京里会担心吗?还避重就轻的一封信过来,什么意思?”又狠狠发誓,“看你回到京里,我怎么收拾你!”
只是狠话说归说,到底还是担心徒宥昊的情况,赶着下衙,急巴巴又跑去了锦乡侯府找韩昹,两人坐一块了商量着,怎么帮徒宥昊好。
只是徒宥昊实在把贾瑚惹恼了,难得的贾瑚跟韩昹背后抱怨他:“你说这人,都遇到这么大事了,来封信还不知道个轻重缓急,还送什么礼过来,真是把人都气死了。”
韩昹瞟了他一眼,低着头不说话。徒宥昊给他的信可没那些个拐弯抹角,气得直白让他赶紧查,到底京里谁牵涉了其中,可给贾瑚的信,却那么寥寥几笔带过——这是生怕贾瑚担心呢。
韩昹想着,徒宥昊果然是有点蠢,这么好的机会,说出来叫贾瑚心急心急,跟着心疼几下,不是很好吗?还这么瞒着藏着掖着,怎么,还怕贾瑚急坏了身子不成?啧啧,要不要这样生怕贾瑚着急啊?
还有心思考虑到这些,看到,身子是真没大碍了。
看贾瑚气急了,韩昹才凉凉说了句:“他既然没说,肯定就没事了,你啊,就别气了。”
贾瑚哼了一声:“我气什么啊?我什么都不气!”一听就知道是怄气的话。
过了一会儿,贾瑚情绪平缓下来,神色也严肃起来:“现在的情形是越来越乱了,京里还有些暗卫,我给派出去了,希望能赶上,殿下现在,可是危险的紧啊。”
韩昹跟着皱紧眉头,像是在宽慰他,又像是在宽慰自己:“殿下自来做事谨慎,他肯定考虑好后手了,放心吧,他一定会平平安安回京的!”一定会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收到韩昹递过来的消息的时候;徒宥昊正躺在床上由着下人给他换药。背上手臂上被烧伤的地方化脓了;现在需要每天换药;因为是烧伤,皮肤变得很脆弱敏感;哪怕用了最上等的细棉布;可包扎在伤口上,还是很快就吸收了脓水,然后黏在了皮肤上;每次换药把这些棉布揭下来的时候;都是如同受刑一般的痛楚。
这样的痛楚,每天还要来一次。
徒宥昊哪怕不受宠;可从小也是富贵堆中长大;何曾受过如此痛苦?初始的时候疼的冷汗淋漓,咬着牙关硬顶着,到得后来,伤口化脓越发严重,人也开始发烧,全身虚软无力,就再也硬撑不起来,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粗喘着呼吸,额头冷汗直冒,脸上涨得一片通红——那是高烧不退造成的红晕,叫人看着非但不能安心,反而越发心惊肉跳。
伺候的王通为此不知道呵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