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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氏一直在小心的打量谢弘文的脸色,这会子虽说被谢弘文不软不硬的给刺了下,却也没放在心下,使了个眼色给身边侍候的香婵,让她重新去沏了盏茶来。
“遇上劫匪?”司氏故作一脸惊讶的看了谢弘文,失声道:“哎,丁香也真是的,人既是为了求财,那就舍财便是。这下到好,银子没了,连眼睛也瞎了。”
谢弘文闻言立时便变了脸色,“眼睛瞎了?”
司氏点头,“妾身也是才听下人说起,因着芳姐儿昨儿受惊,妾身今儿去了趟慈安寺,一回来就听下人说这事,这不,还没来得及过去看看呢。”顿了顿,犹疑道:“怎么说也是大姑娘屋里的妈妈,要不,老爷和妾身现在过去看看?”
谢弘文点了点头。
他这会子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对丁妈妈,他心里的情绪是复杂的,一方面,丁香是元妻丁氏的贴身侍女,是丁氏留给若兰的妈妈。于理于情,他对她都有几分敬重。但,他却又极厌恶丁香对若兰的调唆。
便有小丫鬟先去碧荷院传话,司氏与谢弘文则一路边说边走。
“老爷,因着芳丫头屋里要重新添置丫鬟,您看,大姑娘屋里是不是也再添两个?”司氏走在谢弘文身侧落后半步,轻声言语道:“一则,大姑娘屋里本来丫鬟就少,左右得用的也就锦儿一个,再则,眼瞅着就要启程回京都了,这京都的水都要贵上三分,更别说人了。”
“这些事你拿主意便是。”谢弘文拧了眉头道。
司氏便点了头,默了一默,又道:“这丁妈妈眼睛伤了,再留在府里也不合适。可必竟是前头太太留给大姑娘的人,老爷您看是不是使人送了她去庄子里荣养?”
“若兰怕是不会同意吧?”谢弘文叹了声气道:“你也知道,兰丫头眼下待她比待你我二人还亲。”
司氏脸上的神色便暗了暗,一脸自责的道:“都是妾身的不是。”
“这怎么又是你的不是了!”谢弘文摇头,怒声道:“要说,还不是丁香挑唆的!按着我的意思,这样的恶仆就该一顿板子打了,扔出府去。”
“老爷快别这么说,”司氏连忙阻止道:“让大姑娘知晓了,又要怪罪妾身了。”
谢弘文看着一脸委屈的司氏,嘴唇翕了翕,有心想说几句,末了却是嘣出一句,“早些给她看门亲事吧,都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司氏正待劝慰几句,抬头一看,碧荷院到了。
若兰正带了屋里的丫鬟迎了出来。
“女儿见过父亲,太太。”
谢弘文听着若兰嘴里的那句太太,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待看到司氏虽则眉宇难掩黯色,但却还是一脸平静时,暗暗的长叹了口气,越发坚定了,要将若兰早些嫁出去的想法。
“我听太太都说了,过来看看。”谢弘文一边往里走一边对若兰道:“怎么上个香就惹上这么桩祸事了!”
若兰眉梢微挑,眼里便滑过了一抹冷光。
“哎,先看看人吧。”司氏适时的出声。
谢弘文点了点头,就着小丫鬟打起的帘子走了进去。
丁妈妈已经经由小丫鬟的提醒,知道是谢弘文和司氏来了。之前,若兰和锦儿将丁妈妈遇匪的事分析了一遍,怎么看都觉得这绝对是一件有心人有计划的谋划。至于那个有心人是谁,三人心里都明白的很。
丁妈妈不是这府里的奴婢,她用不着起来对谢弘文和司氏行礼。但,谢弘文必竟是官身,丁妈妈对着声音的方向,喊了声,“老奴见过老爷。”
谢弘文目光淡淡的挑了眼眼睛上蒙着白帕的丁妈妈,待落座后,方看了若兰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怎么也不使个人来衙门说一声?”
若兰闻言,讶然的挑了眉头看向谢弘文,“父亲使了六堡来传话时,女儿已将事情俱数相告,难道六堡没向父亲回禀?”
谢弘文不自然的瞥了脸,略作沉吟,轻声道:“说是说了,不过没说的那么详细。”怕若兰追问,他指了丁妈妈道:“大夫怎么说?”
若兰撩了自打进门便没发一言的司氏一眼,轻声道:“大夫说,眼睛伤得历害,能不能看见很难说。”
谢弘文便蹙了眉头,想了想道:“明儿我便令人去城外查看下,好几年没闹什么山匪了,怎么突然的今年就闹起来了。”
“女儿也正担心着呢!”若兰接了谢弘文的话,不无担忧的道:“父亲大人正是考评的时候,若是那恶匪再逞凶伤人,可如何是好!”
司氏眼皮一跳,飞快的挑了眼若兰。见若兰眉眼轻垂,全然不曾往她这边看,司氏不由便拧了眉头,暗忖:这丫头到底知道多少?
丁妈妈这事,她自忖做得极为隐密,便是若兰能猜到是她动的手,但没有真凭实据,她又能怎么样?司氏唇角凝了抹浅浅的笑,微微的垂了眉眼,慈眉善目的坐着,听父女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
“她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人,又照顾了你这么多年。”谢弘文端了桌上的茶盏,一边吹着茶盏上的浮沫,一边沉声道:“出了这样的事,你便是照顾她到终老也是应该的。”
“父亲说的是,女儿也是这般想的。”
虽然不知道谢弘文怎么会突然间那么通情达理,但若兰决定目前先顺着他的意思。
谢弘文甚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却又忽的话峰一转,沉吟道:“但也从来没姑娘的屋子里养着残人的事,为父的意思,不若将丁妈妈送庄子里去荣养,你看怎么样?”
屋子里气氛一僵。
不说一侧的丁妈妈惊得说不出话,便是一侧的锦儿也被骇了一跳,她当即便要开口替丁妈妈求情。却感觉袖子一紧,垂眸看去,才发觉,若兰正将手缓缓的撤了回去。
“父亲的意思,女儿明白了。”若兰点了点头,抬头看了司氏,浅浅一笑道:“太太是什么意思呢?”
司氏不防若兰会将她扯了进去,一怔过后,便道:“我没什么意见,只要你父女二人商量妥当便行。”
若兰盯着司氏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的便绽起一抹笑,稍倾,淡淡道:“我明白了。”
司氏回以一笑,再次垂了眉眼,似老僧入定。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一切只往谢弘文身上推。
“原是应依着父亲的意思。”若兰侧了脸看向谢弘文,不急不慢的道:“但因着妈妈的眼睛并不是全然无治,大夫也说了,他不能治,并不代表京都的大夫不能治,恰巧,不日我们们也要回京都,女儿的意思是先带了妈妈回京都请了大夫看看,若实在不行,便送了妈妈去庄子里荣养。父亲您看如何?”
谢弘文当然不愿意,但对着若兰灼灼看来的目光,却是拒绝的话怎样也说不出口。不由得便拿眼去看司氏。
若兰便也顺了他的目光看向司氏,笑了道:“太太,您不会不同意吗?”
司氏暗恼谢弘文,但她已然学乖,不任何时决不与若兰发生正面冲突。再说了,她之所以要将丁香这个老货赶出谢府无非也是恶心恶心若兰。眼下,虽说赶不走,可若兰已然应下,回了京都,她还真能让那老货重见光明不成?!
“她是大姑娘的人,再说原也不是这府里的奴婢,自是大姑娘拿主意。我没什么不同意的!”司氏淡然道。
若兰便点了头,“如此,我便替妈妈谢过父亲和太太。”说着,当真起身对着二人福了一福。
谢弘文看得越发的满心不是滋味。暗忖:左右不过一个下人,值当她这样劳神费力?他这生她养她的父亲在她心里临到头却弄得连个下人都不如!
有了这样的心思,谢弘文再坐就觉得浑身不对劲。没说几句话,便起身欲要离开。
若兰也不挽留,自是礼数周全的将二人送出碧荷院。
待得谢弘文与司氏离了碧荷院,锦儿当即便急了,打发了屋里不相干的人,她将若兰给扯进了内室,万分不安的道:“姑娘,您真的要将丁妈妈送走吗?”
若兰不悦的瞪了一脸急色的锦儿,斥道:“与你说过多少回了,遇事多想想,怎么还是这么个遇火就着的性子。”
锦儿待要分辩,可见若兰神色不快,终是讷讷的闭了嘴。
若兰却也知道锦儿心里对丁妈妈的感情不亚于她,虽说是训了锦儿,却也当即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你明儿出府一趟,告诉顾师傅将这里的生意结束,尽快上京,上京后先别急着置办铺子,让她先找个一进的小院买下来。”
“姑娘,您是说要将丁妈妈送到顾师傅那去?”锦儿一脸惊喜的看了若兰。
若兰回头看了榻上的丁妈妈,轻声道:“妈妈再留我身边是留不得了,便让她去跟顾师傅做个伴吧。”
“姑娘……”丁妈妈将二人的话听了全,有心不舍得离开若兰,可又知晓她这样的人断不可能留在府里的。但,心里却又委实放心不下若兰,只得道:“姑娘,那司氏是个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心如蛇蝎的,您可千万要当心啊!”
若兰听得心头一阵难过,试想,若不为着自己,丁妈妈缘何便会遭了这样的大难!虽是心头万分明白,脸上却不露分毫戚色,只强装了笑脸,安慰着丁妈妈。
“妈妈你就别担心我了,我也不是那软柿子由着她捏。”
丁妈妈却是叹了气,沉声道:“话虽是这样说,可她必竟是这家里的女主人,姑娘您只是个小娘子,您便是再能干……”
“妈妈,还有我啊!”锦儿收到若兰使过来的眼色,连忙上前坐在丁妈妈身侧,表着忠心道:“妈妈您放心,我就是舍了这条命,也会护着姑娘的。”
若兰闻言不由便失笑。
丁妈妈为她已然失去了一双眼睛,她如何还会再让她在意的人为她受到伤害!
“是这么个理。”丁妈妈攥了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