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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然在信中谈及,自己与安平公主已安然到达池州,目前已安顿下来。池州乃一小城,弹丸之地,地少人稀,民风淳朴。城内有齐山、平天湖、杏花村等诸多景点,自己正事不多,也就徜徉其间,忘情于山水,算是自得其乐,只是远离京都,异常想念他和志雄等人,希望墨源能到池州做客,共享田园之乐。
看过沛然的信,墨源的心情好了许多。是啊,远离了京都,也就远离了喧嚣,远离了朝中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一颗心也变得轻松单纯起来。无忧无虑,也是人生的一大乐趣,是墨源心向往之的美事。想想自己在沛然走后,数番磨难,两次承受失去亲人友人的痛苦。“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也是一种很好的活法,墨源对沛然的怡然自得感到无比的羡慕。
自己赞佩谢安,绝非仅仅是在应对殿试时的随口之辞,对那种放旷不羁,豁达闲适的生活,墨源心向往之。
但是,现在还有回头路吗?当然没有。即使有,墨源也不可能转身。
自己一介书生,通过科举进入仕途,能有今天这样的基础,实属不易。要做一番大事,为黎民百姓谋利造福,必须一往无前,义无反顾。这是自己的理想,也是方昌义、李青云等人对自己的期盼。
下一步该怎么做?墨源在认真思考。
首先是取得圣上和太后的绝对信任。皇帝一言九鼎,太后高高在上,在朝廷做官,没有他们的信任,将一事无成。他们的话就是法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赵倨和太后的一句话,可以让自己上天,也可以让自己下地狱。雷高阳株连李家的事情就是明证,自己在短短几个月里不断升官提职也说明了这一点。
其次,是利用好蔡宇鑫这帮权贵,取得他们的支持,通过对他们的攀附拉拢,上下其手,获得更多的权势和更高的地位。再利用重臣之间你争我斗若即若离的微妙关系,不断排斥异己,扫清障碍,积蓄最后一击的力量。
第三,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打好根基。羽翼丰满之后别人才会难以撼动,自己也才有可能呼风唤雨。
第四,对,还有第四。古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齐家……
李安静悄悄走进来:“主子,慈宁宫有话传来,太后要见您。”
墨源抬眼,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早上才去请安过的,太后也并未说什么呀,为何现在又要召见呢?
一定是有要紧事,墨源不及细想,连忙吩咐备马。
李安问道:“您是不是吃点东西再走?这饿着肚子……”
墨源摆了摆手:“算了,正事要紧,回来再说。”说完起身更衣去了。
文德殿。
赵倨手拿天章阁呈来的古画藏品清单,不禁喜上眉梢:“这个墨源,还真是看不出来,能耐不小啊,几个月时间就增加了四十多副名画,还都是真品,不简单。”
蔡宇鑫在一旁帮衬道:“是啊,他虽然花了些银子,但是从各地征集来的这些古画都价值连城,实属难得,尤其这幅顾恺之的,可是稀世珍宝啊……”
想到顾恺之,不禁联想到那幅,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偏偏赵倨又冒出一句:“可惜,顾恺之有一幅更加珍贵的,朕至今还无缘得见真迹,太遗憾了。”
蔡宇鑫也是一脸的凄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嘴角笑了一下:“会有机会的,只要费心去找,定能找到。”
赵倨将清单摆到桌子上,身子向后一仰:“听说皇宫征地的事情如期完成了,京都府这件事办得还真是利索。”
“这都是墨源的功劳,他伪称东扩停工,暗中托人收购房契,这才将这件项瑞都感到头疼的事情办得妥妥帖帖,实在难得啊。有人说他自己还拿了私人的钱办公事,倒贴了不少的银两呢。”蔡宇鑫将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说得绘声绘色,一意为墨源讨好。
“哦?有这事?”赵倨一愣,随即说道:“那可不能亏待了他,回头以征地有功打赏他一下,怎么说也不能为了这种事让他私人吃亏吧,传扬出去岂不成了朝廷的笑话。”
“那是那是。”蔡宇鑫不住地弓腰点头,要的就是赵倨这句话,“回头微臣依照圣上的吩咐去办。”
赵倨乜眼望着蔡宇鑫:“还有事吗?”他急着要到慈元殿去,想将老家伙早点打发走。
“圣上,微臣有一个人想要举荐一下。”乘着赵倨高兴,又急不可耐要走,蔡宇鑫抓住时机,赶忙说道。
“是什么人啊?”赵倨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一个叫做方本良的举子,才学不错,可惜春闱不利,未能得中,但此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微臣这才不计较他的出身,向圣上举荐。”蔡宇鑫说完,将一张纸递给赵倨过目。
赵倨念出声来:“昨夜洞房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嗯,好诗,好诗。”赵倨的文学功底不错,所以这样的小诗到了他的手中,高下立判。
蔡宇鑫见赵倨夸赞,也有些得意:“这正是此人随口吟就的一篇诗赋。还能入圣上的法眼吧?”
“你打算怎么安排他?”赵倨似乎对这个人感兴趣,但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急着要走。
“先做个正九品的国子太学正吧?”蔡宇鑫知道,朝中目前实在是没有什么合适的空缺,先弄个官给他做做再说吧。多少进士都等着吏部的铨选,对这样的位置都翘首以盼,方本良没有理由不满意。
“这个人还是墨源的表弟。”蔡宇鑫为了圣上能下决心,补上一句。
“是吗?”赵倨突然一怔,稳住身躯,一改刚才神不守舍的样子。
“那朕可不能让他去做什么太学正。”
赵倨这句话,让蔡宇鑫后悔得差点想要撞墙。早知道圣上会这样说,自己就不该将方本良是墨源表弟的事情告诉他,这不是弄巧成拙吗?何必要多嘴生事呢。
又一想,自己这是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圣上这是忌惮墨源吧,年纪轻轻就已崭露头角,若在朝中结成亲党恐怕将来难以制约,看来赵倨对墨源的策略,还是又摸又打,只肯重用而不肯轻信。
然而赵倨沉思一会儿,却说道:“只看墨源的本事,这个方本良就不会差到哪里去,何况他这首诗写得灵动有趣,可见不是个庸人,朕的意思,就授他个正八品的枢密院编修吧。如果能干,以后再擢拔就是。”
蔡宇鑫转忧为喜,原来自己想偏了,赵倨是觉得自己给的官太小,有意给个大点的官职,这本应是好事。但转眼间蔡宇鑫又隐隐有些担忧,方本良其实在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这样下去,指不定哪天会弄出笑话,连自己也跟着难看。凭他蔡宇鑫看人的功夫,方本良能有几斤几两,是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他有些啼笑皆非,自己答应对方的事情,本想也就是敷衍一下,没想到变成这样。但既然圣上开了口,自己现在自然是没有反对的道理,于是急忙答道:“圣上英明,那微臣就领旨告辞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蔡宇鑫心说,这方本良还真是祖坟冒烟,今年走了狗屎运。
第1章 重任在身()
成章曰:程知州觐见钦差,李墨源暗会公主
进入六月,天气愈发闷热。这样的天气出京办差,自然是苦不堪言。墨源随马车在路途中艰难地煎熬了整整六日,才终于在这日午后,筋疲力尽地捱到了袭庆府。一进城外的驿站,他就倦乏得和衣躺在了榻上,一动也不想动。
不曾料到太后会选中自己来山东,圣上竟然也就同意了。现在想来,除了有意让自己出来磨练一番外,原因无外乎东扩征地一事尘埃落定,京都府现已风平浪静,自己可以暂时抽身了。钦差大臣外出招安,也就是走走过场,重在仪式,这样的勋劳其实就是顺水人情,当然给太后的义子,圣上的义兄最为合适。
其实,令墨源心中惴惴不安的,是太后吩咐自己此次出京顺带办理的那件秘事。
明知是个烫手山芋,墨源却不得不接。答应下来,自己要冒的风险可想而知,但出口拒绝,也是大为不妥,太后是将自己看做了可信之人,才会委以重任。如果拂了她老人家的意思,对方必然心生芥蒂,今后会怎样对待自己就很难说。墨源权衡再三,只能假意爽快地应承下来。
有些事算得太多,头疼。墨源决定不再冥思苦想,人算终归不如天算。
迷迷瞪瞪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一觉醒来,却见随来的管家李安站在榻前,一张硕大的脸庞紧挨着自己的鼻翼,将他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墨源顿时睡意全无,支起身来发问。
李安正看主子到底睡醒了没有,也被墨源突然醒来弄得有些尴尬无措,慌忙退后两步:“主子,袭庆府的几位大人在客厅等了一个多时辰了,我来看看您是不是还在睡?”
原来李安是不愿叫醒自己,把前来迎接钦差的本地官员挡驾在了客厅里。
墨源急忙下了榻,未及伸个懒腰,就叫道:“快给我更衣。”
李安一怔,窃笑道:“主子,你没有脱衣裳就躺下……”
墨源这才注意到自己一身官服,自嘲地笑笑,拿起桌旁的官帽戴上,急匆匆出门见客去了。
墨源从内室出来,客厅里几位穿戴整齐的官员急忙起身见礼,齐声说道:“下官见过钦差大人。”
墨源回礼,众人分宾主坐下。为首的一位身穿五品官服,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对墨源说道:“下官是袭庆府知州程璧,钦差大人一路鞍马劳顿,辛苦了。”
墨源见此人面相清奇,五官周正,不卑不亢之间颇有礼数,顿生好感,笑笑道:“确有些不胜闷热,适才累极就兀自酣睡过去,让诸位久等,本官实在抱歉。”
见钦差大人口气和蔼,并无多大架子,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