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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他径直先跳上了马车。王沛然等人也是一个个紧随其后,坐到了车里。
马车一路向南,约摸半个时辰,来到了京河的北岸,再沿河岸往西疾驰。李墨源挑帘望去,只见车外左侧是一个船码头,河中有一艘逆水而上的大船,有几个人在岸上拉纤,货多船重,又行进在船舶密集的河道上,所以船主和船工们都很紧张。码头上人来人往,一派繁忙的景象。
李墨源心道,这天子脚下的京都,就是与别处不同,处处显示着王朝的鼎盛和繁荣。
许敏兴奋地大叫:“李大哥,我们来的时候就是在这上岸的。顺流而下,就可以直到扬州我们家里了。”
李墨源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这段河道是京杭大运河中的一段,从洛阳直通扬州。想当年,隋炀帝开通运河,虽然造就了今日运河两岸的物阜民丰,但为了皇帝从水路巡幸扬州,有多少河工当年背井离乡,妻离子散,又有多少人为了皇家的心念所致,客死他乡,葬身在这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汹涌的河渠之下。
右侧的沿河街有不少的店铺,多是餐馆和脚店,家家旗幡飘动,招徕着码头上南来北往的客人。有一家小店,门前笼屉里的馒头飘着热气,店主正在向码头挑夫们兜揽生意。与之相邻的是一家小酒店。再过去的一家,铺面比较宽广,店前竖着一块招牌,上书“朱家纸马”。看样子是家专营纸人、纸马、纸扎楼阁和冥钱的铺子。
穿过热闹的街区,马车外高大阔绰的楼宇渐次稀少。渐渐人烟阙如,郊野乡村的画面映入眼帘。终于,马车在一片林木茂盛的河岸旁戛然停下。李墨源与众人依次跳下了车。
早春二月,草长莺飞。郊外的河岸边风景旖旎,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河边的垂柳已开始发芽,微风吹过,姿态婆娑,如妙龄女子的身姿翩翩起舞。
王沛然颇为得意地说:“李兄,这处所在怎样,是不是诗情画意美不胜收啊?”
李默然微闭双眼,深深吸入一口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王兄有心了,这里的确可以涤尘敛心,值得一游。”
许志雄也击掌赞叹:“与扬州瘦西湖的美景也有一比了。”
见几人都很喜欢,王沛然更显心情愉快:“此身如能放下名利,流连徜徉在这画境之中,不亦快哉!”
李墨源却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只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山野村夫,忘情于柳暗花明之中?不做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何能对得起上天赐予自己的这七尺之躯?”
许敏闻听此言,一双秀眼水波流转,抬头望着李墨源,只觉面前的李大哥身姿伟岸,当真是玉树临风,卓尔不群。
几人迤逦前行,边走边谈,却也觉得身心俱醉,几近忘我。
对面远处的草坡上,人影绰约,似有一群衣着亮丽之人,围坐在一张大毯上说说笑笑,也像是外出郊游的人。
其中一人身穿黄色缎袍,正在大声说着什么,其余的人有些在低声附和,有些在频频点头,接着又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引得墨源一行注目而视。
王沛然呶着嘴对墨源道:“那个穿黄衣服的,是蔡太师家的二公子蔡不群,旁边那位红衣矮个子,是枢密使家的大公子董政,虽然其貌不扬,但这次会考也是中了第二名的。
李墨源虽然与这两人素未谋面,但心里却也是知道的。这二公子方本良多次提到,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识,只知道成天撒鹰走马,而那个董政,放榜之后也是多次听到他人谈起,似乎有些才学。
自己春闱似有神助才侥幸中魁,能博得第二,也一定是才情不凡之人了,墨源心中如是想道。
不过春闱的细节他还是不完全清楚的。纵然赵倨机关算尽,临阵换帅,但还是百密一疏,未能堵住主考手下一帮主事、从员们的见缝插针。如果不是胡喻鸣执意看重圣上的赏识,不愿授人以柄,而且在最后关口认准了李墨源的那篇策论,这会元之位怕是早已被董政取而代之。
对面那群人似乎也看到了墨源一行,说笑声突然停歇了下来。墨源不想与这群公子哥们碰面,侧转身就要离开,偏偏对方这时走过来一个口齿伶俐的小厮,见到李墨源低身就拜。
“我家枢密使府董公子,见到今科会元郎李公子,十分欣喜,令小人请公子一行过去一座。”
墨源实在不想与这些公子哥们有什么瓜葛,客客气气地回绝:“实在抱歉,我们还有事……”
“董公子和蔡二公子都说了,会元郎如若不肯赏脸,就是端架子看不起太师府和枢密院府。”小厮连忙说道。
对方客客气气,话又说得这么重。墨源反而不好拔腿就走了。环顾王沛然、许志雄,二人均是一脸的不置可否,便落落大方地说:“如此多有叨扰,请了。”迈步朝前走去。
大毯上一共五个人,除了蔡二公子、董政之外,尚有一位不知姓名的富贵公子哥。令墨源惊讶的是,余下两位,竟是面戴纱巾、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子。其中一人衣着艳丽,穿着大红色的绣花棉袄,外披黑色大氅,显得端庄富贵。
另一位女子身材婀娜,手足纤纤,着一身素色白衣,头上也只是极为随意地带着两样发饰,在一群富贵衣着的衬托下,竟然有超凡脱俗之感。
见此光景,李墨源几人一时手足无措,谁也未曾想到会有女宾在场。好在董政即时起身,重施一礼,解除了众人的尴尬:“董政与蔡二公子、蔡三小姐郊游,不意与会元郎在此相遇,实乃三生有幸。”言语间竟然透出书卷之气,毫无纨绔子弟惯有的凌人跋扈气势。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这董政相貌平常,身材短小,却似一个书香弟子,知书达理,待人谦和,李墨源心中不由暗生好感。
墨源连忙回礼:“李墨源与几位朋友河边观柳,搅扰各位公子小姐雅聚,深感惶恐,还望恕罪。”
蔡二公子呵呵一笑,虽未起身但也很给面子:“既来之则安之,李会元大名鼎鼎,是当今的红人了。坐下来一起聊聊天吧。”
他虽然不愿吃苦读书,但却惯于附庸风雅,是以对文人墨客平素还算客气,何况李墨源如今高中榜首,与普通的寒门学子又有不同,当然应高看一眼。
双方寒暄相互做着介绍。董政最后指着一旁早已站起身来的白衣女子说:“这位就是当今圣上最为看重的才女,太师府蔡三小姐。”
圣上最为看重?什么意思?墨源顿时风中凌乱。
第17章 才女无双()
成章曰:蔡小姐倾心会元,李墨源安慰红玉
京都西郊。
李墨源顾不得心中的疑惑,躬身一礼:“三小姐芳名远播,如雷贯耳,小生李墨源这厢有礼了。”
如雷贯耳?这么好的天气岂非晴空霹雳了?李墨源心中暗笑,自骂这是哪个酸溜溜的家伙发明的虚伪辞令,让人说出来心里如此别扭。
蔡小姐莺声啼转;银铃作色:“李公子别听董世兄信口开河,小女子才疏学浅,怎敢班门弄斧,辱没斯文?”
说完纤腰轻曲,款款回了一礼。
这一说,让二公子笑的前仰后合:“三妹一句信口开河,让老董怎么下台啊。李会元既然都说如雷贯耳,你们俩肯定有一个人是在说谎不是。哈哈哈……”
李墨源和蔡小姐听了这话,禁不住各自都有些脸红。
众人分次坐下,下人们随即给李墨源等人摆上酒盅果盘,李墨源不屑太师、枢密使的人品,本不愿与对方一道坐下饮酒,但想到这些人都是睚眦必报,将来见面的机会很多,即使虚以委蛇也必须暂时隐忍,切切不可书生意气。何况对方表现的还算客气,因此便不再拘谨。墨源、董政等人相互客套了一番,竟也气氛融洽地高谈阔论起来。
话题多是会考文章、应试词赋之类。王沛然、许志雄和太傅府的程公子都是参加今科会考的,说起来自是兴趣盎然,三小姐、蔡二公子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唯有许敏和那位穿着艳丽衣裳的董政家的小妹,倍感无聊,却又不得不从旁敷衍,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时不时跟着傻笑一下。
最后,墨源终是解不开心中疑惑,禁不住问董政:“董公子适才说,三小姐是圣上最看中的才女,不知此话怎讲?”
董政笑道:“知道此事的人的确不多。圣上选妃之时,曾要求每位佳人赋诗一首,三小姐的二姐,也就是如今宫中的蔡贵妃呈上的诗赋拔得头筹,圣上看后都是大加赞叹,还打赏了不少的宝贝,事后方知此诗乃出自他人之手,所以才有天下女子才情,莫过于太师府三女之说。”
“董世兄别再张扬了,诗赋本是二姐所作,小女子不过略加润色而已。为这事父亲将我一通责怪,说是圣上不追究欺君之罪已是万幸,千万不能当做美谈四处招摇啊……”
听三小姐的口气,竟是有些急了。
“好,好,不再谈论此事了。”董政也及时打住。说道:“李公子,今日文友相聚,美景当前,不如各自赋诗唱和,把酒言情,一浇心中块垒如何?”
董小姐和许敏一听此言,紧张得几乎跳了起来:“我们手笨,拿不动笔,就不掺和了。”
二公子却高兴地说:“好,这个提议不错。写完后大家共品,末尾的两位罚酒三杯。”
他的想法却是极为特别,即使不幸被罚,喝酒乃自己的强项,何惧之有?他不在意诗赋的名次,只要热闹,心里高兴就行。
王沛然等众人都望向李墨源,墨源却是不好推辞,谁让自己是春闱会元呢?树大招风自古已然,董政是真心吟诗也罢,有意刁难也罢,自己今日都没有推却的可能。再说这样的场合,谁胜谁负并无多少利害关系,图的只是文人间相聚时的畅快。
墨源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请董公子赐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