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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
刚开始，他还有精力去数数，后来，他的神智已经被这重复不变的酷刑折磨地浑浑噩噩。
若说有什么是他如今心里还清楚的，那便是他是自己进来这里受刑的。
是的，他无比清晰的确定这一点，就如同他无比确信，只要他心中的救赎来了，他便可以从这地狱中出来。
可是，他的救赎是谁，在哪呢？
尽管他努力想记起什么，却是始终都是徒然。
脑海中一片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从前他刚受刑时会想，是不是因为他忘记了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所以他才要来这里受刑，直到他记起的那一刻才能解脱。
可是，这里得到的除了疼痛，再无其他。
那日复一日的疼痛堆积，竟是让他荒芜的心产生了一丝满足和安宁。
也许，这就是他的救赎。
从疼痛中稍稍缓过，他稍稍挪动了下跪的发麻的双膝。
不为让自己舒服，只为了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身上的疼痛。
忽然，他猛地抬起头，双眼凌厉地看向凭空出现的人。
那人一袭华贵的锦衫，面容俊美，看向他的眼中有着某些惺惺相惜的怜悯。
“整整五百年，也够了吧。”
他抿了抿干涩开裂的唇角，看着那人，哑声开口：“你是谁？”
男子似是一愣，继而长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竟是什么都忘了。”
“你知道？你知道的对不对？”他呼吸骤然急促，扯动身上的锁链，急切地看向来人：“告诉我，我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那人上前，抬手轻轻点上他的额间。
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喷涌而出。
眼前浮光掠影，幕幕飞旋，最后停留在那人渐渐消散的身影。
“啊！凉儿，凉儿……”
陌尘抱着头嘶喊。
身上捆缚着的锁链不知何时消散，明明再没了酷刑，可他却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从心底深处涌向四肢百骸。
凉儿，凉儿……
心中不停的呼喊，却再没人回应他。
男子看着陌尘，叹息一声：“她曾经对我说，与其在此自怨自艾，不如想想该如何弥补。陌尘，我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陌尘听到那话，忽然抬起了泛红的双目。
“玄奕，你是什么意思？”
“出去吧，她在等着你。”
陌尘陡然睁大双眼，下一刻，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瞬间离开。
“落琴，当年若非是我因为嫉妒而怂恿那妖王胡言，你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虽然你并非被我所杀，可我却难辞其咎。我在此地三百年，如今终于可以为你做一点事了。”
玄奕轻轻一笑，身形化为点点银光消散。
——————
“酒呢……”
陌尘靠在树下，衣衫凌乱，半眯着眼，双手在身侧胡乱地摸索着。
若是让人瞧见昔日清冷的仙界至尊这副这副颓丧的模样，定是要惊掉下巴。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凉儿已经不在了。
他找遍了这天地间的每一寸角落，可是没有，到处都没有凉儿的身影，就她的连半分气息都没有。
凉儿亲口说过，她生生世世都不愿意再见他。
是他，亲手将自己最爱的凉儿逼到了那般境地……
最后，他浑浑噩噩间来到了那处山谷。
他照着幻境中与凉儿居住的屋子建了间木屋，每一处都是他亲手一点点搭起来，没用任何术法。
修修改改，整整搭了一个月，可是他却没有住在这里面一日。
他立在屋前，静静等着，哪里也没去。
期盼着，有朝一日，凉儿会再次住在这里，与他一起。
在日复一日漫长的等待中，他由希望变失望，直到绝望。
看着眼前的景色，当时幻境中与凉儿亲密的情景和凉儿消逝时狠绝的话语交替着在他脑海间肆虐，他唯有将自己灌醉，才能稍稍减去心中的痛楚。
可是，他是仙尊修为，又岂是酒能轻易灌醉的。
他日夜不停地喝，整整三年，却仍是没有半分醉意。
可是除了喝酒，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陌尘摸起一个酒壶，就朝嘴里猛灌。
喉间感觉到一阵辛辣苦涩，却抵不过心底痛楚的万一。
凉儿，为师错了，真的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那个，请问这里是哪啊？”
身后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陌尘浑身一震，双眸倏然睁大。
那声音是……
明明心中叫嚣着强烈的渴盼，可到了这一刻，他却是不敢去看身后那人。
那全然陌生的气息，却又分外熟悉的声音，是她吗？
若不是呢？
抑或者，这只是他心中又一个幻境呢？
陌尘久久没有动作，身后那人已绕到了他面前。
一袭素色衣裙，身上耀眼日光流淌，就在距离他不到三尺远的地方，看着他。
少女奇怪地看着眼前这满身酒气的人。
那人面容恍若天人，每一处都是那样的完美。
即便姿态颓丧，却是难掩其衿贵绝美。
那双看着她的眼睛明亮异常，眼中涌动着剧烈的情绪，震惊、激动，悲伤、愧疚和喜悦，还有许多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是那样的浓烈，交织在一起，犹如漩涡一般，牢牢地攫住她。
看着那双眼睛，她忘了动作，忘了言语，忘了周遭的一切，唯余面前的人。
眼前渐渐笼上了一层薄雾，氤氲朦胧。
抬起手一摸，脸上竟全是泪。
是日光太过耀眼了吗，否则自己怎会突然流下泪来。
白衣男子一步步行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的心上。
微风中飘来几片洁白如雪的花瓣，飘落在白衣男子肩上。
他眸中似是划过一点晶莹，嘴角浅浅漾起一抹笑，仿若雪山之巅的雪莲悄然绽放。
“终于……等到你了。”
那一刻，万千繁花绽放，世界在眼前缓缓铺展绵延，属于他和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192章 番外1 问路师父（）
少女支着下巴，看着窗外明媚的日光，第一千百零一次叹气。
原因无他，只因为面前那正殷切规劝她的人。
“凉儿，外面危险，莫要出去了可好？”
“师父。”
少女第一百零二次叹气。
莫名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刚走了没几步就见着这人。
原只想问问回去的路，没曾想这人先是硬给她改了名不说，还逼着她叫她师父。
夏凉这个名字比她之前被收养他的人唤她的丫头正式多了，对于叫他师父也没有太大的抵触，甚至还隐隐觉着有些熟悉。
听着那人的介绍，她大抵猜到自己是穿越到这了。
连穿越这样稀奇的事都能发生，对于问路问出个师父，这事她觉着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了。
本以为对方只是无聊的消遣，却没曾想这问出来的师父，待她极好。
不止将自己住的主屋让给她，自己去住侧间，还在生活上事无巨细，将她照顾地妥妥帖帖，却从不让她做什么。
她有时候怀疑这人根本就不是想做师父，而是想做保姆。
她觉着不好意思，推拒过几次，可没想到那人眼中竟是泛着薄薄的水雾，声音颤抖地问她是不是他哪里做的不对了。
天知道，他是做的太好了，所以她才不好意思白领他的情。
待到她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之后，他却更是惶惶。
见此，她也只得接受。
这问出的师父，生得如谪仙一般，当他用那双温润似水的眸子看着她时，她总觉着心跳加速，几乎就要跳出胸腔。
可是，于此同时，脑海中有时会隐隐浮现出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张脸上却是一片冰冷漠然。
甩甩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夏凉第一百零一次坚定地开口：“我要出去。”
“凉儿，你，你可是厌恶了为师？”
听着那人带着颤的声音，夏凉第一千零二次叹息：“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而已，我都已经在这待了一个多月，连屋子的门都没出去过。”
这一个多月，这人几乎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就连晚上都守在她门外，她夜间曾经去如厕时还被那突然冒出的人吓了一跳。
陌尘紧蹙着眉，试图再劝：“外面危险……”
“师父，我就在屋子前走走，不走远的。”
夏凉见她家师父还要再说，连忙加了句：“要不，你跟着？”
陌尘迟疑了会，才点头：“好吧，为师去准备下。”
“啊？”
夏凉看着推门而出的师父，满头雾水。
不就出去附近走走，要准备什么？
难道……
没一会陌尘就回来了，夏凉看向他双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凉儿，你看什么？”陌尘疑惑。
夏凉撅噘嘴：“我还以为师父你会准备一大堆食物什么的。”
“凉儿你饿了？为师去准备饭食。”
“啊？”夏凉一愣，连忙拉住就要转去厨房的某人，“我不饿，不用准备了。”
开玩笑，半个时辰前才吃了一大桌子的菜，如今肚子还撑着呢。
“师父，我们走吧。”
夏凉兴致勃勃到底就要出去，却被陌尘拦下。
“凉儿，外面冷，披上这个。”
夏凉看着那人不知从哪变出的一件纯白斗篷，轻轻披在了她身上，还仔细地替她系好。
领子围了一圈不知的什么动物的毛，十分蓬松暖和。
可是……
夏凉又一次叹气：“师父，如今是夏天……”
穿着这个出去，是想热死么？
陌尘一愣，满是歉意地开口：“是为师思虑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