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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垂下眼帘,舔了舔嘴唇,低声说道:“那天晚上; 大海和汪厉住在店里。下半夜那些人去找他们的麻烦。”她抬起头,看向花鑫,苦笑了一声,“你懂吧?很多人去砸店,打人什么的。”
花鑫点了点头。
白月继续说:“他们俩都被打了。汪厉就提出给钱,但是店里现金不多,要去atm机里取。那些人把大海留下做人质,让人带着汪厉去取钱。半路上,汪厉把看他的人甩了。”
白月忽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窗外。眼圈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她抿着嘴,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要流下来的眼泪。
花鑫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去,端正坐姿,语气平淡地问:“汪厉既没有给钱,也没回去是吗?”
白月闻言捂住了眼睛,放下手的时候,表情已经舒缓了很多。用手拍了拍脑袋,说:“他的头部连续遭到重击,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温煦郁闷地长叹了一声,说:“打人那些家伙呢?”
“还抓的抓,该判的判。”
“你是怎么知道朱鸣海被感染了niv?”花鑫问道。
白月说:“是2015年6月的事。因为院方要按期给大海做检查,渐渐发现一些检查结果很奇怪,后来就做了hiv检测。结果呈阳性。”
时间、事件、一一付出了水面,可温煦却困惑地挠挠头,好像从白月讲述过往事件开始,有些环节就在困扰着他。
温煦说:“白护士,朱鸣海是15年1月出的事,到同年6月检查出hiv病毒。期间五个月,汪厉都没有告诉你他是病毒携带者吗?”
白月摇摇头,说:“因为病毒是有潜伏期的,这个真说不准什么时候才会有体征反应。事实上,汪厉自己都不知道。还是我……我了解大海,知道他不是那种乱来的人,而且,他刚入院的时候没有感染病毒的症状。我想了很多的可能性,那时候我也只是怀疑汪厉而已。所以,我去找他,骗他到医院来做检测。”
“结果也是阳性。对吧?”温煦问道。
白月点点头,正要说什么。花鑫抢先一步,问道:“朱鸣海还有什么亲人吗?”
“没有了。”白月说,“早就没了,之前联系的也都是保育院的朋友。现在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谁能顾得上谁呢?”
“那朱鸣海的治疗费是谁在支付?”
“他有保险,还有一部分补偿金。”白月说。
就医疗费用的问题后,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花鑫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一点窗户让微冷的风吹进来。室外明媚的阳光铺洒在大半个窗户上,与夹角的阴影形成了鲜明的分割线。看着窗台上半明半暗的光线,花鑫忽然想起了南家村人对温煦的责骂。
英子的婚礼明明才过去两天,这会儿忽然想起来,好像过去一个月了似的。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花鑫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来。如果必须给两件事找个共同点,可能它们都令人心里憋闷吧。
花鑫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前一件事扯上了温煦,让他第一次感觉到有力无处使的沮丧感。而白月和朱鸣海的遭遇……
想到这里,花鑫有些担心万旭,担心他想了很多不需要认真想的事情。
花鑫没有转身回头,只是轻声问道:“现在除了你,朱鸣海身边还有什么人?”
白月摇摇头,认真地回答:“除了我还能有谁愿意照顾一个感染hiv病毒的植物人?我也是个傻逼吧。”
花鑫蹙着眉头转回身,冷眼看着她:“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张口闭口说人傻逼。”
白月无所谓地耸耸肩,笑嘻嘻地回敬道:“你不是也说了吗。”
花鑫不悦地走了过去,白月大模大样地看着他,脸上仍就保持着笑容。但是,他们之间的气愤已经明显的剑拔弩张起来。
温煦知道,花鑫不喜欢听一些话,一些词,但是现在这个态度很容引起矛盾啊。
正在温煦担心的时候,花鑫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便说:“我出去一会儿。”
温煦笑脸相送,心里也算松了口气。转回头来,对白月问道:“我能问个私人性质的问题吗?”
白月似乎很喜欢温煦,转身面对着他,单手托着腮,说:“可以,你问吧。”
“你想照顾朱鸣海到什么时候?你,我是说,你还很年轻……”
不等温煦说完,白月就笑了起来,笑得很爽朗,也很肆意。她说:“你相信有海枯石烂也不变的爱情吗?”
温煦失笑:“这个……我也不知道。”
“真巧,我跟你的看法一样。”白月直言,“我跟大海之间,不只有爱情。说起来你可能不理解,对我来说,他是亲人也是恋人。我也想过不管他,但是……”
白月短叹了一声:“如果我不管他,他怎么办呢?”
“你打算管他到什么时候?”
“我啊,我打算给他送终呢。”
白月忽然笑了,勾起了嘴角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弯弯的眼睛,露出一点透明的泪光。
温煦的胸口被堵了一大块石头,很想告诉现在的白月——这种时候,就不要笑了。
——
会谈室外面的走廊里,花鑫面色沉静,回想着方才杜忠波在电话里讲得那些情况。随即,深深地吸了口气,把闷在胸口的郁结尽数吐出去,才觉得舒坦了一点。
汪厉案的调查不过刚刚开始,花鑫便有种难以言明的违和感。究竟是哪里让他觉得不对劲儿呢?左思右想,也摸不到头绪。或许,目前为止得到的线索都很模糊,所以才会让人觉得焦虑;又或者,即便他们回到过去也无济于事,所以才没有了以往办案时的那份从容镇定。
如果要做“或许”为理由,可以找出一大把来。可惜,理由毕竟不是真相,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它只能用来安慰一下自己或者是依赖着自己的人。
花鑫没好气的又把手机拿了出来,给小七打了电话。
很快,小七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什么事啊?吃饭呢。”
“下毒时间出来了。”花鑫开门见山地说,“我们也要加把劲。”
小七也干脆地问:“需要我做什么?”
“给我查一下白月被收养后的情况。还有,朱鸣海跟汪厉之间的关系。最重要的一点,查清楚在本月10号到12号三天里白月所有的行程以及时间。”
小七顿了顿,问道:“下毒时间是本月10号?”
花鑫痛心疾首地咬咬牙:“汪厉的死因的确是慢性中毒。但是被刺导致的内脏破裂还有hiv病毒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很大的负担,就是说,警方和医院都不能确定,如汪厉没有被刺,这个人在12号当天会不会因慢性中毒死亡。所以,警方只能给出个大概的时间范围,就是10号到12号。”
小七听完了花鑫的解释,低声骂了句娘。随后,不满地道:“至少告诉我,凶手是不是只投了一次毒。”
“这是我的工作范围,你只要查清楚我需要的线索就好。”花鑫说。
小七哼笑了两声,说:“好吧。你说的几件事,我需要两天的时间,等我消息。”
在小七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花鑫又说:“还有一件事。”他回头看了眼会谈室的房门,迈开脚步走向了远处,边走边说:“你多留意罗建。”
小七没有立刻给出回答,也没有叹息抱怨。他沉默了几秒钟,随便地说:“知道了。”
三个字,足以让花鑫明白一些只可意会的问题。
安排完接下来的工作,花鑫看了眼身后悠长的走廊,不想回到会谈室去。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在吸烟区坐了下来,抽着烟看着窗外的明媚阳光。
细碎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衣服上落在斑斑点点的光痕,空间里充斥着廉价香烟和名贵烟草的混合气味,还有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让尼古丁的含量飙升了好几个数字,也让花鑫只吸了几口就有些头晕脑胀。他干脆熄灭了香烟,离开吸烟区,走向电梯。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里面六七个人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人慢悠悠地在他眼前晃了过去,耳垂上显眼的红耳钉在花鑫的眼睛里像是被放大的红色宝石一般耀眼。
是他?
花鑫极好的记忆力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那个红耳钉,正是钱毅案件中,跟钱文东关系很好的小子。很巧的是,当初温煦确定钱文东的死与化工厂爆炸事件有关系的关键点,也是因为在死亡名单上看到了这小子。
奇怪,红耳钉来医院干什么?
电梯门关闭、运行。花鑫还站在原地,眼睛一直盯着走远的红耳钉。
——
与此同时。
温煦已经跟白月聊的差不多,便提出想要看看朱鸣海的请求。白月没有丝毫犹豫或者是拒绝的意思,从她的笑容来看,温煦觉得她很愿意有人去探望朱鸣海。
虽然温煦说不清是为什么,但似乎是可以理解的。
就这样,两各人离开了会谈室,拐了几个弯,温煦看到一扇玻璃门把后面的走廊一分为二。玻璃门上印着字——hiv特护专区。
白月在玻璃门口停下,对温煦说:“你需要穿防护服,只能在门口看一眼。因为现在不是探视时间。可以吗?”
温煦微笑着说:“当然。给你添麻烦了。”
“这算什么麻烦?”白月笑道,“不过,你如果给他带点礼物就更好了。”
啊?温煦怔楞,完全没有想到礼物这种事。本来嘛,他是临时起意的。
白月见他一本正经的惊讶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说:“开玩笑的。跟我来吧。”
其实,温煦对医院多少有些抵触情绪,所以穿防护服的时候手脚特别利落。白月站在一旁给他讲些需要注意的问题,温煦也是左耳听右耳出,没往心里去。
走廊里的医护人员很少,故而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