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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嗔怒瞪了这男人一眼,拐了我一下,不愿意跟这个男人搭话了,打着手电筒往屋里走。
等快要进屋的时候,我才跟爹说:“爹,刚才那个人穿的鞋子跟娘穿的一模一样。”
爹听了我这话,脸当场就僵住了,喊了句:“快跑。”
一只手拉着我,一只手抱着婴儿飞也似地冲进了屋,然后轰地关上了门,急促让我插上门闩。
后来我才知道,我看见那男人穿的鞋子,叫蛤蟆鞋。
在我们那里,只有死人才穿那种鞋子。
爹关好门窗后跟我说,晚上不管是谁叫门,都不要开门。
我恩恩答应。
之后爹带进爷爷房间去看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堂屋里,也把我带了进去,奶奶看见爹就一肚子气,转过脸不跟爹说话。
不过爹怀里的婴儿在看见爷爷的时候,突然咧嘴笑了,笑得很天真无邪,伸出他那白嫩的手臂,看那模样是要往爷爷的怀里钻。
爹和奶奶不太理解,爹说:“这娃娃好像很亲近陈萧他爷爷。”
说着抱着婴儿到爷爷旁边,刚到爷爷旁边,这婴儿突然开口支支吾吾来了句:“爹。”
这婴儿看起来不过几个月大,竟然会说话。
我那时候虽然小,也能明白这其中诡异之处。
但是我那时候还没能明白过来的是,这婴儿竟然唤我爷爷为爹。
我爹听了婴儿的话,整个身子都颤抖了,抱着婴儿俯身下去,把婴儿的脸跟爷爷的脸对比了起来。
对比完,爹就跟疯了一样,粗暴把婴儿丢到了床上,转身就拿屋子旁边的扫帚要王爷爷身上抽。
奶奶拼死拦住了爹,喊着:“你疯了你,那是你老子。”
爹也喊着:“我没这样的老子,搞自己的儿媳妇儿,还生下了这么个孽种!”
奶奶说:“这娃娃就是个化生子,你肯定被他迷了把扫帚给我放下。”
爹死活不听,奶奶马上让我去喊村里的其他长辈来。
那晚上我胆子特别大,一个人摸着黑跑遍了村里的屋子,叫来了二爷爷、幺爷爷等人,二爷爷他们问我咋了,我说:“爹要打爷爷,你们赶快去救爷爷。”
二爷爷他们火把都没点,直接跑到我家,二爷爷一进屋就把蹲在床边掉眼泪的爹揪了起来,二话不说,啪啪就是几耳光,打完后骂:“龟儿子,清醒了没?没清醒的话打得你双脚直蹦。”
爹不反抗,抹掉鼻涕和眼泪,指着床说:“那娃娃喊他喊爹,长得也像他,家门不幸,我这张脸丢光了不要紧,你让萧娃子以后还咋做人。”
二爷爷他们到床边去看,看完也嘀咕了,不过二爷爷却说:“你长得也像你爹,你娃儿也长得像你爹,你脑袋进屎了?”
幺爷爷叼着烟枪巴拉了口说:“这娃娃留着是个祸害,哪儿有这么小就会说话的。明天去把他送到观里去,万万留不得了。”
爹说:“不是我的娃,除了他,还能有谁能生出这样的娃。”
这事情三言两语没能说清楚,现在这婴儿放在谁那儿都不安全,他们商量了很久,决定让婴儿暂时跟我一起睡。
因为他们相信,我娘不会害我,只有放在我这里才是安全的。
就这样,当天晚上他们把婴儿放在了我床的内侧,我躺在旁边。
爹和陈家的一些长辈在堂屋说话。
我自然睡不着,侧身看着婴儿,婴儿看见我也直咧嘴对我笑。
我那会儿什么都不懂,只觉得这婴儿比村里小狗小猫可爱好玩,就上去在他脸上嘬了一口。
不过到半夜,我的噩梦又开始了。
我只迷糊了没多久,睁开眼睛又看见了我娘。
她站在床前,手里抱着那个婴儿,正在喂奶。
我盯着娘看,娘也盯着我看,好久后,娘嘴里挤出了一个字:“跑!”
跑在川渝这边,代表的是逃的意思。
第四章:张端公出事了()
这是我从有记忆起,她第一次跟我说话,但是却是在这么不合时宜的场合下。
我听了她的话,拔腿跑出去站在了正在商量怎么处置这个婴儿的爹和二爷爷他们旁边,二爷爷他们见我慌慌张张跑出去,马上猜出来,我娘又回来了。
这么一次次的折磨,二爷爷他们也怒了,抄起旁边的就扁担就愤怒地说:“我今儿非要看看你到底是想要做啥,狗日的连自己娃儿都不放过,还是人嘛。”
二爷爷和幺爷爷他们年岁已大,他们生在最混乱的年代,熬过了最恐怖的时期,这些鬼啊怪啊的事情根本吓不到他们了。
我也跟着他们进去,但是屋子里空空如也,那个婴儿安安稳稳躺在床上,我们进屋后婴儿扭头咧嘴对我们笑。
二爷爷他们没见到我娘,就回过头来问我:“萧娃子,你刚才看到啥了?”
我说:“娘给弟弟喂奶,还让我跑。”
爹颓靡打断了我,看着婴儿咬牙切齿地说:“他不是你弟弟,他是你老子的兄弟,是你幺爸。”
如果这个婴儿真的是我爷爷的儿子的话,可不就是我爹的兄弟,我的幺爸么?
二爷爷听了爹的话,回头又是一巴掌甩在了爹的脸上,吼了句:“瞎**扯。”
爷爷三兄弟里,二爷爷是最凶的一个。二爷爷从小就比较懂事,即便在那个教育极度落后的时代,祖父也送二爷爷去学堂念过几年书,本以为二爷爷以后能有出息,没想到从学堂出来后却回村里当了个村长,没事喜欢叼着烟枪跟村里年轻人传授他的那些迂腐思想。
我爹可能不会怕爷爷,也不会怕奶奶,但是唯独怕我二爷爷,村子里没有几个不怕他的。
二爷爷吼了句,爹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等都安静下来了,二爷爷才说:“这件事情还是要去问问张端公的意思,这娃娃是走是留,我们的意见都不管用,张端公是行内人,问问他才管用。”
爷爷倒下了,二爷爷的话就是唯一的指路明灯。
眼见着娘这每天晚上都往屋子里跑,需要尽早解决。
我们都没有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就打着火把,几个人结队往张端公家里去,留下奶奶也幺爷爷在屋里守着。
三人一队加快步子赶往张端公家里。
农村人一般到八点多钟就都上床休息去了,可这都深更半夜了,张端公家大门门缝里还透露着昏黄的灯光。
二爷爷上前敲门喊了声:“张端公,我是陈家富。”
不过敲了好几下都不见有人开门,二爷爷嘀咕一句:“糟了,出事了。”
说完轰地撞开了门,门一开,里面就传出了一股粪便的味道,就连爹和二爷爷经常在农田干活儿的人闻到这股味儿都摆了摆头。
我则直接捏着鼻子,再往前一看,顿时呆住了。
张端公脖子上系着一根绳子,悬挂在房梁上,开门时刮进来一股风,张端公的尸体随风摇摇晃晃。
张端公尸体下面已经被尿浸湿了,那粪便味道就是从张端公身上散发出来的。
爹和二爷爷都盯着张端公的尸体不说话,过了好久爹才说了句:“造了孽了。”
一向处惊不变的二爷爷这会儿声音都颤抖了,他说:“要翻天了。”
我呆呆看着眼前一切,我那时候只知道张端公死了,根本没想其他的。
后来才知道,张端公死的时候仰面朝天,但是脸上却盖了块红布,他的脚也并不是悬空的,而是踮着脚后跟的。
农村人对死很看重,死了要瞑目,脚跟要着地,面部要朝天,不然就会永不超生。
瞑目是不留恋阳间,脚跟着地是接地气,能去投胎,面部青天是祈愿能投个好人家。
但是张端公一样都不占据。
另外,吊死的人死后很多会大小便失禁,那股粪便味是张端公死后才排出来的。
二爷爷他们愣了会儿神就把张端公放了下来,并在当晚就通知了附近村子里的人。
张端公没有后人,这事儿只能是村里人帮忙操持。
平日村里的婚丧嫁娶都是张端公帮忙操持,现在张端公出了事儿,附近村子里的人全都来了,他们纷纷扼腕叹息,说张端公这样的好人不应该死的。
最终,他们把矛头对准了我家,跟我爹还有二爷爷说:“陈家这件事情做的要多不光彩,就有多不光彩,你们对你们家那个媳妇实在太差,有时候我们都看不过去了,她死都死了,你们还要去折磨她。现在报应来了,不止报应到你们身上,连张端公也都祸害了。”
二爷爷和爹自己心中也过意不去,拉着我一起跪在了张端公面前,给张端公磕头认罪。
人死要穿寿衣,他们在帮张端公换寿衣的时候,却在张端公身上搜出来一张纸条,村里的人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看不懂上面写的啥,就把纸条递给了二爷爷。
那张纸上写着:人在做,天在看,我做了这种事情报应迟早要来,陈萧的事情我帮不上忙了,你们还是去请正规道士来吧。
这就是张端公给我们最后的指引,我们来的目的也是这个。
不过因为天太晚,我们没有在夜里去请正规道士,而是先帮张端公置办了灵堂,当晚由我爹和二爷爷还有村里一些人都在为张端公守夜。
守夜小孩子不能在场,爹让我跟着村里另外一个人老人先回屋去。
到了屋子旁边,老人不再送我了,说:“萧娃子,我在这里看着你,你回去吧。”
我恩了声,在老人注视下回屋,可是还没到屋,老人突然啊呀喊了声,关掉了手电筒,回身就跑了。
我往旁边一看,原来在屋子正前方的石堆后站着一个身着大红袍的人,那人自然是我娘。
她怀里抱着的是那个婴儿,她也正在喂奶。
我盯着她,她也盯着我。
过了一分多钟,她才迈开步子,身体摇摇晃晃走到了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