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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闻听,厉喝道:“这药是哪里来的?”
“回皇上的话……”雪卉急声道:“是太医院徐太医所配……”
“徐太医?”皇上皱眉,显然对这位徐太医并无耳闻。
“是……”雪卉又道:“徐守阳徐太医!”
皇上听罢,便看向谨德道:“传!”
待徐守阳急匆匆地赶到宜雨阁,又战战兢兢匍匐在殿中时,屿筝才看清,这位徐太医,是个身形微胖、一脸憨实之相的中年男子。行礼请安皆是一板一眼,又带着几分惊恐,细密的汗珠在他的额上渗出,又沿着脸颊两侧,滑落下来。
屿筝看着跪在皇上脚边不住轻轻颤抖的徐守阳,且不说他受何人指使,便是这样的胆子,要对宫中的小主下如此毒手,屿筝也是不信的。
但见谨德将桌上的白瓷盒拿至皇上身前,便听得皇上沉声问道:“穆贵人用于脸颊消肿的药膏可是你配置的?”
徐守阳抬手,用袖管拭去了额上的汗珠,结结巴巴地应道:“回……回皇上……是微臣所制……”
话音刚落,却听得皇上怒喝一声:“你好大的胆子!”
徐守阳生性木讷,刻板至极。自入太医院便被同僚排挤。说得好听,便是在太医院当值,可实际上,却与被使唤的小太监们别无二致。有什么重活粗活,自是都交予他去做。
入宫十余载,他不曾有幸得蒙圣颜,如今初见,却是引得龙颜大怒。如此天威震慑,怎叫他不心慌。一时间,只晓得俯下身去,不住地叩头求饶:“皇上息怒!微臣知罪!微臣知罪!”
“说!是谁叫你用了这般毒辣的法子!”皇上已是盛怒不已,他不能忍,不能忍受这宫中竟藏着这般心狠手辣之人。这肮脏卑鄙的手段,不免叫他一次次地回想起当年母后所受的那些苦楚来。
徐守阳见皇上怒气愈甚,只俯在地上颤抖。随即,便听得一声厉响,皇上竟将手中的白瓷盒子丢掷在他身侧,飞溅起的白瓷碎片擦着耳朵划过,顿时割出一个口子,血流不止。
疼痛袭来,徐守阳自是吓得更加呆滞,捂了受伤的耳朵,只急急求饶:“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
此时,但听得璃容华冷哼一声道:“看来这徐太医的口风紧得很,若是不想些法子,只怕不会乖乖招供!”
闻听此言,皇后便也看向皇上道:“皇上,璃容华说的在理。臣妾瞧着,这徐守阳只怕是在装疯卖傻呢……”
楚珩沐眉心微微一动,便沉声唤道:“谨德!拖去慎刑司!朕不信撬不开他这张嘴!”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徐守阳笨拙地求饶,却见谨德朝着两个体格宽大的太监使了个眼色,二人便上前来意欲将他拖出宜雨阁。
“慢着!”就在这时,屿筝忽然开口,随即起身,走到殿中朝着皇上盈盈一拜:“皇上明鉴,臣妾瞧着徐太医是不善言辞之人,又惊摄于皇上天威,只怕这会子早被吓去了两魂三魄,还请皇上容他缓缓,再做盘问……”
屿筝话音一落,便听得尉贵人道:“怎么?难不成娘娘是人怕拖到慎刑司里,招架不出,吐出什么真言吗?”
冷冷瞥了尉贵人一眼,屿筝缓缓说道:“重刑之下必有冤屈,尉贵人当什么真话都且能从慎刑司里吐出来吗?又何必这般含沙射影?”
但见尉贵人抬手拢了拢云鬓:“贵嫔娘娘自是不必说这些个文绉绉的话,既然不怕鬼叫门,妹妹我倒是也想听听,徐太医这舌头能绽出什么莲花,把自个儿撇的一干二净。”尉贵人朝着座中徐徐环顾,终又落定在屿筝身上:“就只怕当时候,有人想堵了徐太医的嘴,怕也是来不及了……”
未等屿筝开口,方筠却道:“尉贵人怀着身子,说这些子话也不怕累着自个儿?”
尉贵人狠狠剜了方筠一眼,便一把夺过弄云手中的团扇,愤愤扇动起来。
屿筝对穆贵人不做理睬,只款款走到徐守阳身侧,柔声道:“徐太医,你且好好定神瞧瞧,这药膏确为你所制?”
徐守阳吓得浑身颤抖,哪还敢细瞧,只瞥了一眼碎了满地的白瓷,便沉声道:“确为微臣所制。”
“哦?”屿筝微微挑眉:“那你也该知道,这药膏毁了穆贵人的容颜……”
闻听此言,徐守阳惊讶地抬头道:“贵嫔娘娘明鉴!微臣这药膏虽是叫小主的伤好的缓慢些,可那也是依着小主的体质,细心调配!小主体寒,药用上自是要万分斟酌,小心谨慎。可无论如何,微臣配的这药也不可能伤到小主啊!”
说话间,徐守阳见良贵嫔绣鞋前散落的白瓷中尚有药膏,便急忙捡起细细查验,片刻后朗声叫道:“皇上!皇上!这药膏中被人动了手脚,加了蜂蜜进去!”
见徐守阳那般惊惶无措,皇上自是皱了皱眉头,却听得璃容华在一旁道:“不必做戏,还不快交代,到底是谁指使你?!”
徐守阳慌忙摇头:“回小主的话,无人指使微臣,微臣制药时根本没有用到蜂蜜!”
但见皇上左手紧紧扣住桌沿:“谁又能证明非你所为?”
话音落定,却见一侧的简昱上前道:“回皇上,微臣能证明,此事与徐太医无关!”
“哦?”见简昱应话,楚珩沐自是有些讶异:“倒是说来听听,为何无关?”
“回皇上,依微臣所断,此蜜乃朝贡之品——龙眼蜜。皇上明鉴,此物贵稀,断不是一个只出入过宜雨阁的末流太医所能碰触的贡物……”简昱微微垂首,恭敬应道。
听到简昱说到末流太医,楚珩沐额角的青筋微微暴起,不怒自威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心知对穆心越医治得不上心,触怒了皇上,面色一白,只微微垂下头去。
“简太医这理由未免太不牢靠!”璃容华继而说道:“他自是碰不到这样的贡品,却拦不住有人给了他,叫他为祸!”说罢,璃容华将视线落定在屿筝身上。
然而却听得皇上冷笑一声:“朕记得去年上贡的这龙眼蜜,除了送往玉慈宫的外,余下的尽数都赏给了嘉妃吧……”
冷冷看向嘉妃,却见她面上已是一片煞白……
风起云涌生死决(三十三)()
嘉妃本一声不吭的端坐椅中,抱着一副来看好戏的心态,静观其变。谁知简太医寥寥几语竟是将她推至风口浪尖,这矛头突转向她,怎能叫她不惊。
急急起身,嘉妃便跪倒在地:“皇上明鉴,此事与臣妾毫无关联……”
一侧皇后淡淡看了嘉妃一眼,便道:“那这龙眼蜜又做何解释?”
嘉妃虽是惶惶不已,面上神色却还算沉稳,只分辨道:“虽说龙眼蜜是皇上恩赏之物,可阖宫,也不是独独只有臣妾的梓涵殿才有……”
“哦?”皇后娥眉轻挑:“依嘉妃的意思,此事既非你所为,便是太后、皇上所为了?”
“臣妾……臣妾并非此意!”嘉妃分辨着,可她却也清楚,眼下这情形,却是百口莫辩。龙眼蜜的确是得宠时,皇上一时兴起,恩赏于她,因得女子常食龙眼蜜效用极佳,而那个时候,皇上是想过要她诞下一个麟儿的吧……
不是没有骄纵气傲的时候,只是那时得天独厚的恩宠,如今却成了百口莫辩的罪证。一想到这里,跪在地上的嘉妃便感到一阵阵的恶寒。皇上恩宠便是如此,一朝如蜜糖,一夕之后便成砒霜。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宜雨阁中沉静异常,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定在嘉妃身上,如今只待瞧她如何自圆其说。
半晌之后,嘉妃收敛了略有些惶恐的神色,珐琅护甲在裙摆上轻轻拂过,她直起身子看向皇上道:“臣妾没记错的话,当日里皇上赏赐的龙眼蜜,蓉嫔从臣妾这儿也拿了些许……”
“嘉妃娘娘……”蓉嫔不料嘉妃竟会将事情推到她的头上来,一时发懵,忍不住轻唤一声。
却见侍候嘉妃的宫婢苏叶盈盈而跪:“回皇上,确有此事。当日主子得了恩赏,恰逢蓉嫔娘娘前来梓涵殿请安。主子便吩咐奴婢将龙眼蜜分做两份,一份便赏给了蓉嫔娘娘。主子说,既是皇上的恩赏,便没道理自个儿独占了……”
苏叶说着,又朝着蓉嫔身后的祈月看去一眼道:“奴婢还记得当日并非祁月姐姐随娘娘前来,而是侍奉蓉嫔娘娘的妙竹从奴婢手中接过了龙眼蜜……”
闻听此言,皇后便道:“既是如此,那便彻查梓涵殿、玲珑阁和宜雨阁,总能寻出些蛛丝马迹来,还有将妙竹传来问话……”
听到皇后说起妙竹,蓉嫔登时脸色煞白,那个被她逐去暴室的女子此时只怕早成了一缕孤魂。
屿筝自然是瞧见了蓉嫔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暗自发狠。瞧这情形,左右离不了嘉妃和蓉嫔的干系。只是依她看来,此事大抵是嘉妃所为,不料一时不慎,竟一时求成,用了皇上所赐的龙眼蜜。也难怪她有疏忽,这龙眼蜜甜腻芬芳,自然是蚁虫寻觅的佳品。
而如今嘉妃所言,明白是要撇清了干系。之前蓉嫔虽未受到皇上严惩,可皇上对她的恩宠到底是淡了许多。她虽攀附于嘉妃,可宫中不过是互为所用。于嘉妃而言,蓉嫔既能为箭,此时便当为盾。今日弃了蓉嫔,也合该是蓉嫔这些年寻求庇护的回报……
虽对嘉妃的冷酷厌恶不已,可屿筝知道,这便是后宫,没有谁与谁的真心,有的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略思之间,便听得蓉嫔起身,缓缓应道:“回皇上……嘉妃娘娘当日虽赏了臣妾龙眼蜜,可回去后便也用完了。至于妙竹,因得她侍候不周,臣妾早已打发出了玲珑阁……”
闻听此言,尉贵人浅笑:“出了玲珑阁,总归也是在宫中的吧……还能插了翅膀飞出去不成?”
屿筝看着尉贵人的模样,心知她记恨往日蓉嫔给她的难堪和折磨,如今有机会扳倒蓉嫔,她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于她而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