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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走上前去,细细查验了一番,便惊声朝着慕容灵道:“回可敦,大汗肩头的伤并无大碍。可大汗他……中了蝎毒!”
慕容灵脚下一软,差点晕了过去:“你说什么?!蝎毒?!怎么会中了蝎毒呢?!”
话音刚落,众人便瞧见那中年男子从拓跋阑的后颈处小心翼翼地捉出一只黑色小巧的蝎子:“果然还在这里!王爷!如何是好?!”
拓拔雄皱眉看着那毒蝎,神色沉冷。就在此时,慕容灵突然冲到屿筝身前,扬手便朝着屿筝落下一个重重的耳光:“是你吧!是那个狗皇帝派你来谋害大汗……”
屿筝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脑中嗡嗡作响,之后慕容灵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此刻她心心念念的,只是躺在那里的男子会不会有事。他这般舍身周护,让屿筝的心中波澜迭起。一想到,他会因得自己有什么闪失,屿筝亦是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慕容灵见屿筝默不作声,便愈发气怒。盛怒之下,她竟然转身抽出莫那娄腰间的佩刀,便朝着屿筝挥去。
就在芷宛和桃音惊叫着上前周护时,慕容灵却觉得腕上一紧,紧握弯刀的手便被牢牢制住。她愤然回头,怒视着拓拔雄,厉声喝道:“放开我!我要杀了她!”
拓拔雄毫不客气地夺下她手中弯刀:“冷静些!你瞧瞧那黑蝎子,是云胡难寻的绝品,宸妃抵达云胡不过几日,怎会寻到这般毒物?!”
慕容灵微微一怔,便听得拓拔雄道:“莫那娄,去把灵图带来!”
“是!”莫那娄应着,便吩咐人去带灵图来。然而不一会儿,手下的士兵便匆匆跑来,急急叫道:“回王爷,灵图他……不……不见了!”
拓拔雄轻啧一声,便看向方才那中年男子道:“你先行替大汗医治,我这便去寻灵图!”
听到这话,慕容灵意识到拓跋阑的伤势严重,她不自知地揪着拓拔雄的衣袖,焦灼不已:“暴雪封原,天师所居之地那般偏僻。平日里便是骑马也要个把时辰。眼下这样厚的雪,马儿也是寸步难行!”
“安心……”拓拔雄轻轻拍了拍慕容灵的手背,望着眼前女子深邃而悲切的眼眸,他的心微微一痛:“只要捉到灵图,我一定会把弈成律带到这里来!”
“不劳王爷大驾了……”拓拔雄话语刚落,却见从士兵身后缓缓行出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方才众人都关切着大汗的伤势,并没有人注意到此人是何时出现,亦或者说,他踪迹隐秘,刻意不让旁人察觉。
只见他左手拎着灵图的衣领,而灵图则是一脸不满却也不敢反抗的模样。嘟着气鼓鼓地一张嘴,不满地看向那黑色斗篷的人:“爷爷你方才没听到吗?王爷言下之意,那毒蝎子是我寻来的。若是王爷因此惩了我,爷爷你可别后悔!”
众人皆知大汗情况危急,偏偏灵图话语之中极尽孩童的顽皮,仿佛丝毫不放在心上。拓拔雄微微皱眉,上前一步,却见那人将灵图挡在身后,随即取下遮在头上的斗篷。
银白的须发,精神矍铄,双眼如同鹰一般扫视过众人,随即在看向拓拔雄的时候,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怎么?王爷当真觉得是灵图伤了大汗?”
但见拓拔雄缓缓摇摇头,淡淡一笑:“自然不是。但我也知道,天师虽移步至此,可只有捉了灵图这小子,天师方肯露面才是……”
“哦?”弈成律抬手捋了捋银丝长须,笑意未减:“老夫早说过,王爷天资聪颖,是这云胡草原上,最适合继承天师衣钵之人……不如王爷与老夫做个交易如何?王爷拜老夫为师,老夫便替大汗医治伤毒,可好?”
曾是惊鸿照影来(二十八)()
弈成律捻着胡须,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注视着拓拔雄。四周一片沉寂,众人皆注视着弈成律和拓拔雄二人。他们知道,身为天师,弈成律向来说一不二,眼下这般情形,他绝无半分玩笑。
慕容灵亦是看向拓拔雄,眼神满是恳求之色。她知道,弈成律醉心于收拓拔雄为徒,以前是碍于他要承继汗位的身份。而现在,拓拔雄只是云胡的王爷,何况此时又有求于弈成律。慕容灵很清楚,这个性格怪僻的老头,绝不会放过这般好的机会。
可同时,慕容灵也十分了解拓拔雄的脾性,他平时最厌恶,便是被人逼迫。越是逼迫他,他越是要反其道而行之。眼下这二人各自执着,慕容灵怕的是,会耽搁了大汗的伤势。
拓拔雄淡淡扫过慕容灵略显苍白的面颊,自然也读懂了她眼中的担忧。只见他缓缓踱步走向弈成律,众人还未有所反应,便见拓跋雄袖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刀已置于弈成律颈间。
众人都被拓拔雄的举动惊到,弈成律是云胡天师,是侍奉神灵之人,即便拓拔雄贵为王爷,可将匕首置于天师颈间这般大不敬的举动,仍是叫众人十分不安。慕容灵在看到这一幕的刹那,几乎要窒息,一声“王爷”的厉呼也变了声调。
然而拓拔雄并不做理会,只是含着惯有的笑意看向弈成律道:“那如今你是打算医治大汗,还是为大汗殉葬呢?”
“爷爷!”站在弈成律身后的灵图见势便要冲上前去,却被莫那娄扣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拓拔雄的话犹如惊雷炸响平地,一时间,只剩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他们不免暗自惊叹,除了王爷,恐怕无人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
就在众人惶恐之间,却见弈成律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穿透冷雾,直上云霄:“老夫早就说过,王爷更甚一筹!老夫也只能从命不是?”说着他便从斗篷袖笼中取出一个乌黑的药瓶,转而看向身后的灵图吩咐道:“祸是你惹得,这药便由你服侍大汗用下……”
不料灵图梗着脖子,将头撇到一旁,不满道:“斑锦蛇是我放的没错,可咱得说个清楚,这黑蝎却不是我做的。即便是爷爷那里,也只有那么一只药引。宝贝似的看着,我就是想拿也拿不出!况且……”灵图瞥了屿筝一眼道:“我才不会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灵图虽佯作一副大人架势又颇显顽劣,却也在说话间走到弈成律身边,接过他手中的药瓶,然后喂食大汗服下。
药丸入喉,慕容灵急急跪在榻旁,注视着拓跋阑。不一会儿,只见拓跋阑唇角的黑紫之气渐渐消去。
片刻之后,他那被长长睫毛覆盖的深邃双眼缓缓睁开,慕容灵喜不自禁,急声唤道:“大汗!您醒了!”
拓跋阑悠悠转醒,慕容灵焦灼的面容映入眼帘,他轻然掠过,便在视线所及之处带着几分迫切找寻起来。此时,便听得一个声音缓缓响起:“大汗忙着寻什么?既是能给云胡带来灭顶之灾的人,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丢了性命!”
望向说话的人,拓跋阑眸色一沉,轻咳一声唤道:“弈天师……”
见拓跋阑体内毒性已散,又有人替他包扎了肩头的伤口。弈成律示意灵图搀扶着拓跋阑坐起身来,而他则毫不客气地指向屿筝,厉声道:“此番是灵图所行不妥,但灵图所说,的确也是老夫的意思……大汗若不想云胡覆灭,便非要除了这女子不可!”
拓跋阑捂着肩头缓缓起身,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天师自伊始便不赞成阑承继汗位,不看好本汗,自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可若是云胡当真遭遇什么,那也是我这个大汗没能尽到责任。何必将一切,推到区区一个弱女子的身上?未免叫人笑话!”
听到拓跋阑这番话,弈成律眸中带着几分冷意看向屿筝:“并非老夫要将一切刻意推到一个女子身上,而是老夫洞察天机,这女子当真留不得!就算大汗此刻不信老夫的话,也该先细细想想,她到底是真心与云胡和亲,或者她不过是皇帝安插在大汗身边的一个眼线罢了?”
双眸射出两道冷寒的厉光,拓跋阑盯着弈成律,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相信屿筝她不是,也永远不会是!如果真的有什么,那也只能是我拓跋阑无能!”
说话间,拓跋阑已是动了怒气,只是体内毒性刚刚散去,他突感一阵眩晕,脚下踉跄之间,已被慕容灵紧紧搀扶:“大汗!还是先回帐中歇息吧……”说着,她便搀扶着拓跋阑走向清扫了积雪的王帐中。
弈成律倒也不多言,只是轻捋着胡须紧盯着屿筝半晌,才沉声道:“你随我来……”
虽是初见弈成律,可屿筝仍旧被他那周身散发的强大气息所压迫。这老者,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峦,只是那样看着他,便已然叫人喘不过气来。屿筝带着几分询问的目光看向拓跋雄,却见方才还不受制于弈成律的人,此刻却颇有几分恭敬地看向弈成律,并无违背之意。
见此情形,屿筝知道拓跋雄不打算助她。从一开始,拓跋雄的目的便很明确。于他而言,之所以千里迢迢护送屿筝至云胡,不过是因为她或许能为之所用。
可眼下,拓跋雄也瞧出了些许端倪。只怕是他那痴情的弟弟,一意孤行,才诓骗了他。既然是毫无用处的人,留与不留又有什么分别……故而即便屿筝的眼中有求助之意,他仍做视而不见,只是转身朝着王帐中行去。
无奈之下,屿筝只得跟着弈成律缓缓朝前行去。桃音和芷宛意欲跟随,一侧的士兵却忽然抽出腰间佩刀,将二人拦下。二人也只能心急如焚地看着屿筝在雪中艰难地挪动着步伐,渐渐远去,一时间,桃音和芷宛顿觉境遇突变。若此前,屿筝尚是云胡尊贵的宸妃,可弈成律这番话一出,众人看向她们的,只有充满敌意的视线。
桃音和芷宛明白,身为天师的弈成律,所说出的话有多重的分量,云胡的百姓几乎是奉为神旨。而今天他一番说辞,无疑已将屿筝推到了风口浪尖的境地……
拓跋雄没有喝止身后抽出佩刀的士兵们,他知道,弈成律的话会逐渐在云胡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