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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过了……”屿沁沉声应道:“并无大碍……”
紫仪见状,款款上前,携着锦帕的手在屿筝额上轻然一落,便转身斥责桃音:“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伤成这个样子,你是怎么侍候二小姐的?!”
桃音见状,立刻要跪下请罪,却见屿筝不动声色地拦在身前,看向紫仪道:“不关桃音的事,是屿筝不慎跌倒,才成了这般模样,二娘切莫怪罪她……”
紫仪看着站在面前的屿筝,脸色虽显苍白,却隐隐带笑,那琢磨不透的笑意,让紫仪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江素问,那个女子总是一副了然于心却不屑于计较的模样,紫仪最恨的,便是她这样的笑……
见紫仪镇定地迎上自己的视线,屿筝莞尔,又看向白毅枫道:“去玲珑绸缎庄挑选衣料的时候,恰巧遇到了顾公子,听闻他与哥哥很是要好,不免在回程的路上多说了几句,耽搁了时辰。让父亲担心了……”
听到屿筝说起挑选衣料,白毅枫看向紫仪道:“如此说来,璃儿的衣裳要尽快添置,秀服怕是用不上了……”说罢,白毅枫轻叹了一口气,看向屿筝:“屿璃过几日便要入宫……”
屿筝这才恍然明白,紫仪那舒缓之色从何而来。虽然自己没有如她预期一般,折在了青楼,可到底是错过了与袁霏阳照面的时机,屿璃顺理成章地要先入宫了……尽管她并未希冀荣宠,可一想到淳仪皇贵妃的薨逝和下落不明的颜冰哥哥,屿筝的心难免有些焦躁。
屿璃入宫的那天,恰逢秋雨绵绵。一辆蓝顶宝穗的马车停在白府前,屿璃穿着一身嫣红的裙罗,鬓上珠翠如繁花开绽,给萧瑟的秋意平添了几抹春色。白毅枫神情冷肃,紫仪难舍垂泪。屿沁则带着几分不舍又带着几分疑惑看向这个亲妹妹。而屿璃的脸上始终带着娇俏的笑意,仿若是秋风中怒放的花,明艳动人。
厉风带着十多个护卫,护送着马车缓缓驶离白府。屿筝清楚地看到,厉风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如刀刃一般锋利,虽然仅是一瞥,却已让她不寒而栗。这个清瘦如刀的男子,手中握着长剑,安静地行在马车一侧,在细雨迷蒙中,带着屿璃越行越远……
而此时,玉慈宫中。
袁霏阳匍匐行了一礼,半晌却不见太后吩咐他起身,他只得静静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心意骤改入宫闱(二十一)()
许久之后,才听得太后轻咳了一声,懒懒说道:“起吧……”
“谢太后……”袁霏阳起身,恭敬垂首而立。
云竹在一侧,递上刚刚沏好的姜茶。此番入秋不似往年,竟是清冷异常,太后的身子在这样阴沉湿冷的天气里,显得格外虚弱畏寒。
太后接过姜茶,轻抿一口,便皱起了眉头:“入宫的女子……”
“回太后……”袁霏阳躬身:“是白毅枫白大人府上——白屿璃……”
“哦?”太后眉黛轻挑,显出几分疑惑的神色来:“他倒舍得……既然能被你瞧中,想必也是姿色出众,只是淳仪贵妃去了没几日,绮贵嫔又小产,皇上的病也方瞧见些好,只怕……”
“奴才斗胆……”袁霏阳沉声道:“太后难道不觉得,此乃天赐良机?”
太后从榻中微微挺直身子,又道:“你倒是说说,何以是天赐良机?”
袁霏阳微微抬头,缓缓说道:“这白屿璃并非奴才所选,奴才当日瞧中的,是白大人的小女儿,唤作屿筝。这白屿筝自幼养在允光,前些日子才抵上京。却碰巧被奴才瞧见。不曾想入白府,却见到了白屿璃,此番能入宫,她倒也颇费了些心机……”
“能冒着杀头之罪顶替自家姊妹,看来这丫头倒真有几分魄力……”太后冷冷说道,唇角逸散的笑意让人心惊:“哀家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既费力寻到如此好的棋子,哀家若不用,岂不可惜……”
黄昏日落,月上柳梢。南熏殿里灯火通明,却十分安静。间或有轻微的声响传出,楚珩沐端坐龙椅之中,皱着眉头翻阅着奏折。喜忧参半的神情让一侧侍候的太监谨德亦不敢妄动。
自昌周来犯,已五年有余。泰安大将军曹厉驻守边关多年,全力抗敌。虽未能尽数击退昌周来犯强兵,却也不失重城要池,边塞战事逐渐呈现拉锯之势。然而自三年前,三弟楚珩溪自请北上随军,虽不曾封将掌权,近年却屡建奇功。曹厉奏折数次提及,三王爷以昼扬兵、夜袭营,敌来守、敌去追的战术,屡屡得胜。加之其对战场地势勘察的极为熟悉,围攻出其不意,竟让昌周强兵几次栽在了自己的领土之上。
如今昌周大显败兵之势,除留守驻军之外,曹厉与楚珩溪则班师回朝,立下如此大功,必然要论功行赏。然而楚珩沐的心中却隐有不安。
他虽是先皇后的嫡子,却在母后薨逝后由宣慈太后,也就是当年的庄皇贵妃抚养。楚珩溪是宣慈太后的独子,当年楚珩沐继位之时,宣慈太后亦有蛊惑楚珩溪篡位之意。若非楚珩溪执意不为,董太师又在朝堂一力周旋,加之曹厉坐拥重兵,恐怕江山便要易主。
可如今,曹厉的奏折却让楚珩沐很是担忧。生死拼,得军心,楚珩溪在军将中已然竖起了高旗,曹厉对其敬赞之意毫不遮掩。如果此时,曹厉生了异心,朝堂形势恐有大变。然而,这并不是楚珩沐最担心的,他所忧虑的,是此番楚珩溪回宫,若是得知了淑妃的死,又会如何?
多年前,他处心积虑寻来,用以钳制楚珩溪的棋子,就这样大意所失。兵权还未全然掌控于手中,朝中亦是不乏暗中支持楚珩溪的党众重臣。这盘棋,到底有几分胜算,楚珩沐亦是失了把握。
他搁下奏折,长长叹出一口气,揉了揉眉间,便听得谨德的声音响起:“皇上,夜深了……”
“什么时辰了?”楚珩沐抿下一口淡茶。
谨德上前,小心翼翼地收了折子,轻声道:“子时三刻了,皇后娘娘宫里的人还在外面候着呢……今儿是十五……”
“就说朕在南熏殿歇下了……”楚珩沐困倦地应道。
谨德应了声:“遵旨……”便行到殿外回了话。折返回殿,正要侍候着皇上去内殿歇息,却听得皇上吩咐道:“去僢轩殿……”
略一迟疑,谨德道:“皇上,这个时辰,绮贵嫔怕是已经歇下了……”
“朕知道……”楚珩沐应道,金冠束发,风仪天成的君主,此刻的神色却显得疲累异常。淑妃死后,要作出一副心随芳魂而去的失意模样,自然是顾不得绮贵嫔。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得知孩子没有的时候,钻心的痛是如何侵袭着他。
僢轩殿,绮贵嫔并未安寝,自没了孩子之后,她夜不能寐,整日以泪洗面。长发铺洒在红缎软锦中,她将纤细的身子蜷缩起来,低泣不止。
忽而身后一沉,一个温暖的怀抱轻轻环住了她,声音沉沉在耳畔响起:“你这般哭个不停,伤了身子又该如何?”
绮贵嫔紧紧抱住环过来的手臂,仿佛溺水之人寻到救命的稻草:“皇上……”楚珩沐轻吻着绮贵嫔的发,在她的低泣中眸显杀气,总有一日,这一切的痛,他都要讨要回来……
心意骤改入宫闱(二十二)()
清宁宫。皇后明落兰垂散了长发,着了一身红锦金绣边的裙襦,站在雕花架下逗弄着一只昏昏欲睡的雪白鹦鹉。
“娘娘……”福海入殿,垂首跪在明落兰身后:“皇上在南熏殿歇下了……”听到“皇上“二字,那只打着盹的鹦鹉忽然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尖声学语:“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明落兰的金箔护甲捋过鹦鹉的羽毛,眉眼专注,片刻后,她才缓缓收回手,倚回贵妃榻,让宫婢芙沅取下护甲,懒懒应道:“本宫知道了……”
“娘娘,时辰不早了,奴婢侍候您安寝吧……”芙沅在一侧低眉顺目。
福海胆颤心悸,正欲退下,却听得皇后又道:“慢着……”福海垂手而立,便听得皇后吩咐:“将这只扁毛畜生放在沸水里滚了……”福海抬头看去,但见雕花架上,脚扣金环的鹦鹉还在不知疲倦地学语:“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入秋之后的太液池,色彩明丽更添几分。夏日里不过是叶翠花红,浓淡相宜,而此时,绿叶中夹杂着几点绯红,几抹明黄,让整个太液池被掩映在一片五彩斑斓中,湛蓝天空和洁白云朵落在水面的倒影,随着深秋的轻风,与涟漪一并荡漾开去……
早朝之后楚珩沐换了一身龙绣常服缓缓踱步在岸边,谨德跟在一侧,低声道:“皇后娘娘在清宁宫备了午膳……”见楚珩沐没有回应,谨德便不敢再言,只缓步前行。
秋风送来一阵哀婉琴曲,引得楚珩沐驻足。遥见莲花瓦的八角花厅中,有一女子素衣清浅,纤指弄琴,袖如流云,曲度人心。
“谁在那儿?”楚珩沐问道。
谨德略一打量,便道:“回皇上,是此番跟着袁大人入宫的女子,许是在这习着规矩,等候见驾呢……”
楚珩沐瞥去一眼,依稀看得出女子容颜俏丽,随即拂袖道:“去清宁宫……”谨德沉声一呼:“摆驾清宁宫……”宫扇簇拥,楚珩沐转而朝着清宁宫行去,身后的琴声泠泠,不曾有丝毫慌乱和波动,仿佛始终未曾察觉到他的存在一般。倒是琴声清浅哀伤,让楚珩沐的心随着琴音思绪飘散……楚珩沐就那样走着,不知不觉那琴声渐渐远去,直至轻不可闻……
入夜的白府静谧无比,屿筝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无法安眠。青兰听到了响动,起身掀起帘幔:“二小姐,睡不着吗?”见青兰也醒着,屿筝索性起身:“青兰姑姑,屿璃姐姐入宫有几日了,可曾有什么消息传到府中?”
青兰略一细想,应道:“还不曾……”
屿筝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时候入宫,未知是福是祸……”话音刚落,屋门被轻然推开,桃音掌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