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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芳厅,是白府的正堂偏厅。合家晚宴所处之地。凝芳厅外是十多盆开败的山茶,如今只剩绿叶,翠莹如滴。厅中则摆放着兰花、栀子,幽洁的香气淡淡袭来,沁人心脾。正中的红木雕花桌上,已由忙碌着的丫鬟们摆上了各式菜品。
屿沁、屿璃一前一后而至,屿筝微微一笑,屿沁自是回应一笑。可屿璃却冷冷看了她一眼,便撇过头去。她穿着若竹水云襦裙,又簪了珠花,十分明艳动人。只是神情冷淡,不由得让屿筝心中一凉。
片刻后,二夫人紫仪搀扶着老爷白毅枫缓缓入内。二人都是绛朱色的衣衫,白毅枫清决、紫仪妩媚,看上去十分合配。
众人落座,白毅枫轻咳一声,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一下,便道:“这些日子,你住着可还习惯?”
凤雏轻鸣初归巢(十三)()
“一切安好,有劳父亲挂心……”屿筝轻声应道。
白毅枫这才搁下茶盏,看向她。这是自屿筝入府以来,他第二次与这个女儿照面。但见她端庄得体,笑容清浅。
不知不觉,白毅枫的眼前便浮现出江素问那张温柔明媚的笑脸来,她用轻柔的声音,一遍遍唤着自己的名字:“毅枫……毅枫……”
动情于素问,她也是这般如花的年纪。别家的闺秀不是金绡玉翠,便是姹紫嫣红,唯有她,一袭素色裙衫,款款落座在江府后花园中,没有盛开的花朵萦绕,只有那一片翠竹掩映中,她纤纤素手轻轻拨弄着那些晾晒干的药草,在见到他的一瞬,微微抬头,随即行礼轻笑:“毅枫公子,许久不见……”
她从不唤他的姓,只轻声低语地唤他:“毅枫公子……”他好奇,然而素问只是浅笑着说道:“怕是你早已忘了,儿时,有个女孩儿随着父亲拜访,总会追在你身后,要和你一起爬树……”
白毅枫的眼前隐约浮现着一个挽着双团髻,穿着粉袄的小女孩,小脸抹得脏兮兮,仰头看着树杈上的他,泪眼蒙蒙,一副不服输的表情:“毅枫哥哥,我一定会爬上来的!到时候我就把你从树杈上踹下去!”
原来是她,原来竟是那个可爱的小尾巴。不过五年的时间未见,她竟变得如此柔美谦和。只一瞬,当儿时的可爱倔强与此时的沉和美丽揉在一起的时候,白毅枫的心,就那么轻易地被触动了。
五年分别的时间,已让他们有太多太多的话要互相倾诉。江府的花园中,抑或是白府的廊檐下,总能看到二人相谈的身影。他与她咏诗颂词,她与他辨识草药。
是他陪她度过丧失亲人最痛苦最煎熬的日子,为她渐渐抚平心中的伤痕。喜结连理,共礼天地,仿佛是水到渠成的事。
那一夜的洞房花烛,白毅枫觉得此生都已经圆满了。她唤他毅枫,他要她为自己绵延子嗣。不是没有过两情缱绻的时候,如若不是自己亲眼看到她那般情真意切地倚在另一个男子的肩头,唤着:流之。
流之,亦如她唤自己毅枫。那般甜蜜,那般温存。惊怒涌上心头,他被迫看到自己沉溺的幸福后那残酷的真相。
猝不及防被打碎的缱绻爱意,刹那都化作熊熊烈火。掌风席卷而下,在她的脸上印下深深的指印,然而素问却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休了我吧……”
恨意切齿,他只道:“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将她软禁,寸步不离。然而她却心如死水,不再有一丝涟漪。于是他娶了紫仪,异常宠爱,只为了羞辱素问,他要告诉她,她能放下和舍弃的一切,他也从不放在眼中。然而一袭素罗的她只悄然躲避在佛堂,每日潜心诵经。
很快,紫仪有了身孕,她却真心欢喜,除却礼佛,便每日绣了小孩的鞋袜,一针一线,仿佛在为自己的孩子纳衣。直到他那日酒醉闯入清幽院,亲口将流之的死讯告诉她,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莫名死于乱箭之下,惨烈至极。
他终于在她沉寂了许久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悲戚。然而他却忍不住怒火升腾。她的喜悲早应无状,为何却因流之的死重回她的脸上?不顾她的哭泣,不顾她的挣扎,在那样阴霾冷冽的夜,他终是强要了她。
只是;没有曾经的圆满,有的,只是将两人之间仅存的平静都全部击碎。他看见素问眼中的恨意。
从来没有过的恨意,就那样轻易地出现在她的眼中,转而化作泪滴落入锦被。嫣红的锦被被泪水浸出红褐色斑纹,一如她爱极的湘妃竹……
屿筝的出世,他不是不高兴的。可当紫仪无意间说起,流之生前与素问的一次相见时,连心里仅存的一丝希冀也被击碎。当多年深植于心中的爱意顷刻间都化作了恨,他知道他虽下不了狠手,却再也无法面对那个襁褓中,稚嫩而娇小的生命……
凤雏轻鸣初归巢(十四)()
“老爷,吃菜……”二夫人紫仪见白毅枫盯着屿筝出神,便殷勤地夹了菜放入白毅枫的盘中。白毅枫恍惚着收回视线便道:“都动筷吧……”
虽说是合家晚宴,屿筝却吃得索然,不似在允光。允光姑母家永远是和乐而热闹的,合家宴席谈笑风生,一顿饭自是吃得欢喜。可此刻的白府家宴,每个人除了低着头,专注于面前的饭食之外,再无其他。空旷的凝芳厅中除了碗箸交碰的轻响声,便再无声响,即便是进食,也安静异常
屿筝只觉得胸口憋闷,不由得放下手中筷,却听得二夫人紫仪轻声道:“怎么?是不是不合胃口?”
“不,很好……”屿筝慌忙说道。
白毅枫随即也搁下碗筷,对着众人说道:“月下皇上要去庆山祭天……”
“这往年祭天不都在凌云殿吗?怎得要去庆山呢?”紫仪疑惑道。
白毅枫叹了一口气道:“初春伊始,便少有雨水。至入夏以来,多地均报大旱。司天台奏禀,双虹之象乃大旱之兆。更何况四月初四,出现了日月并出的不祥之象,有道:日月并照,其下必有煞君、灭邦之灾。化解之法,便是真龙入天,正气制邪。皇上已下旨,召集尚工局司织的女红们,连夜赶制“紫云元龙”的绣旗祭天。”
紫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听得白毅枫又道:“明儿一早,我便要前往庆山,祭台还有诸多事宜需要打点。家中一切,就交付于你了……”
“老爷放心……”紫仪妩媚一笑,又夹了一块嫩白无刺的鱼肉搁置在白毅枫眼前的瓷碗中。
一顿合家晚宴吃得屿筝十分煎熬,从始至终,父亲只问她一句:“你住着可还习惯?”便再无他语。好不容易等到晚宴散席,她与屿沁、屿璃一并起身送父亲与二夫人离开,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屿沁走到她身边轻声道:“见你吃了少许,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屿筝轻轻摇摇头道:“没有不舒服,只怕是入夏后有些暑热,所以没什么胃口……”
屿沁皱着眉,略带疼惜的说道:“让青兰熬些消暑的汤饮来喝,你初到上京,恐怕还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
“说起消暑的汤饮,我让青兰姑姑备了些冰糖银耳,不如哥哥移步清幽阁去用一些……”屿筝含笑说道,随即看向一侧的屿璃道:“屿璃姐姐也一同前去吧……”
从方才开始,屿筝便察觉到姐姐屿璃的视线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自己。偶尔移开,也是避免看的太久被察觉而已。与屿璃的初见似乎并不融洽,恰巧有了这个机会,屿筝倒想着能与屿璃姐姐更亲近些。
谁知屿璃看着二人半晌,唇边竟渐渐浮起一丝冷峭讥讽的笑意,只道一声:“不必了……”便款款离开了凝芳厅,厅外的青昙急急迎了上来,搀扶着屿璃离开。
屿筝怔怔看着屿璃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酸涩。她们之间,到底是生疏的。
“别太放在心上,她就是这般清冷的性子。”屿沁轻声安慰她。屿筝报以一笑,便听得屿沁道:“走吧……去你那里坐坐。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入夏后的清幽阁,因得种了许多植株,再加之屋前那一池盈盈碧荷,在这样逐渐热起来的天气里,倒也显得凉爽许多。
屿沁和屿筝落座于池边石桌旁,身侧树枝上,一簇一簇的淡紫丁香开的正盛,沉沉坠在枝上,暗香沁心。桌上是青兰熬制好又冰过的冰糖银耳,吃在口中,糯爽清甜,十分解暑。屿沁舀起一勺放入口中,便赞道:“阖府也独独是这处的冰糖银耳最好,青兰的手艺丝毫未减……”
“少爷谬赞了……”青兰柔然一笑,可随即神色中又带上些许怅然:“夫人爱吃这冰糖银耳,可见,二小姐随了夫人……”
屿筝觉得心中憋闷,便转了话头道:“哥哥方才说有事要告诉我,不知是……?”
凤雏轻鸣初归巢(十五)()
屿沁搁下手中的小碗,修长的手指在碗边轻轻摩挲:“你知我供职于礼卿书院,前些日子,我被调至修书使安代云安大人手下当差。今日安大人对我说起,皇上很是重视奉元殿编纂藏书之事,故而安大人有意着了我与其他几人收集一些流落于民间的异本……”“哥哥的意思是……要离府几日?”屿筝一怔,纤纤素手停在碗边。
偌大的白府,也只有眼前这个男子平生亲切,让她感到温暖,如今哥哥也要离府数日,她倒不知该如何打发时日,光是独自进食的清冷,便已让她觉得心中微凉……
屿沁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不知屿筝心中所想。屿筝懂事乖巧,善于察言观色,却也更敏感脆弱,倔强不露。
“少则两三月,多则一年余……”屿沁话一出口,但见昏黄夕阳中,屿筝的神色深沉了些许,然而她很快柔柔一笑:“此番怕是辛苦,哥哥要多注意身体,自个儿的身骨重要,如若不然,也会辜负了圣命……”
“我知道。只是这番父亲和我都有数余月不在府中,多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不如就遣了青槐来清幽阁侍候着,他还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