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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莱蒂问,然后叹了口气,“迈克,你知道,很多人都关心波波。你妈关心它,我关心,理查·米勒也关心。那是只可爱的猫咪,而且我们都知道你很爱它。但是,我们也都关心你。”
“我没事。”我告诉她。我没在暴风雪的天一个人坐在废矿井口。我也没在缓监办挂号儿。
“如果今晚你上了皮文山,就不会那么太平了。”莱蒂说,“问题就在这儿。即使波波还活着——我不知道它真的还能活着,迈克——如果在这样的大风雪天你自己在什么地方冻僵了,就帮不了它了。对不?”
我看着手里的掌上跟踪显示器,看着那个不动的信号,想像着波波蜷缩在矿井口,越来越冷。它不喜欢冷。
“冻僵要死的时候会感到暖和,是这样吗?”我说。
“我听说是的。”莱蒂说,“我可不打算去尝尝这个滋味。”
“我也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好。别做傻事,迈克。搜索救护不一定能奏效。”
我感到要窒息了,“我装了一背包的干粮,一整盒能源棒。不信去问我妈。”
莱蒂耸耸肩说:“能源棒不能保证你不被冻僵。”
“这个我知道。”
“好的。还有件事:别理会舒司特和弗兰克家的那些孩子。他们很狡猾。”
我猛地抬起了头。她怎么知道这些?
莱蒂的眉毛向上挑了一下,“人们会议论的。我办公室的人有孩子在你们学校。那些欺负人的孩子很狡猾,迈克,大家都知道。别让他们惹你伤心,你妈是好人。”
“我知道她是好人。”我想问莱蒂她是否告诉过妈约翰和里奥说的那些话,想求她不要告诉。可就大人们办事的方式来说,告诉妈可能是她做的第一件事。
莱蒂点着头:“好的。别理他们。”
她真是躺着说话不嫌腰疼。她用不着整天听他们说那些鬼话。
“我不是为这要出去的,”我告诉莱蒂,“我是去找波波。”
“我知道你是去找波波,”莱蒂说,“我也知道没有什么事是那么简单的。”她把电子地形图折叠好,站起来说,“我该回去了,趁天气还没更糟。告诉你妈我明天再和她聊。好好过周末。”她出门之前把我的头发又揉了两把,就像波波刚被植入芯片时,妈揉我头发一样。
莱蒂好久没这样对我了。我坐着没动,看着显示器上一闪一闪的信号。
过了一会儿,我爬上楼到自己的房间。大卫还没回来,我并不关心,可妈的门关上了。我知道她不当班时总是睡觉,我还知道要是听见大卫回来或是我出去,不用两秒钟,她就会跳下床,跑下楼。她在前门和后门上都挂了铃铛,从尼泊尔买来的那些铜饰物,或是去一号码头买来的什么叮当作响的东西。不管你要出去还是进来,是不可能不弄响什么的,想把那些铃铛摘下来,也得弄出声来。
“有了小孩你就习惯不再睡得那么沉了。”妈有一次跟我这么说的,好像我或是大卫这些年一直是小奶娃娃。我们的窗户也很旧了,本身就常吱嘎吱嘎地响。而且,雪下得更大了。
所以我只好坐在床上盯着外面的雪,尽量什么都不去想。我房间的窗户是朝东的,朝着市中心,看得到皮文山。因为雪的缘故,我看不见赌场的霓虹灯,可我知道那些灯是亮着的。
过一会儿雪停了,云层缝里透出几颗星星,也透出来霓虹灯的亮光:蓝白相间的是“胡椒磨房”,在市中心的南面,很显眼;北面一点的亮白色灯光是希尔顿——妈总叫它“母亲船”——聚集在市中心的还有红色霓虹灯的瑟卡斯游乐场,绿灯的哈瑞斯百货大楼——妈叫它“乌有城”,还有闪烁紫灯的丝拉沃芬——爸原来就在那儿上班。
爸很喜欢这种景致,很为我们能从家里一直看到市中心而骄傲,忍不住向朋友吹嘘。我还记得他把乔治·弗兰克和霍沃·舒司特,也就是约翰和里奥的爸爸带到家里的情景。他们在那儿看“全景”。爸是这么说的。原来的旧房子的窗户外没什么好看的,只有拖斗车在路上开来开去。“我得让咱全家离开这鸽子楼,”我们在旧房子住时,爸这么说,“我们要住真正的房子,我发誓。”后来我们就搬来了,真正的房子,可很快他就又觉得不够大了。
我关上了百叶窗,无力地倒在床上。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狗叫,接着又一只跟着叫了起来,一只接一只地,整个街区狗叫声大作。接着我听见让它们戛然而止的声音:正在附近找猎物的郊狼的嚎叫。
五年前我们刚刚搬来时,一个街区以外就是皮文山了。冬天的早晨,有时候还能看见郊狼在我家车库前的车道上转悠。现在街区一再扩展延伸,房地产开发商已经建起了上百幢房屋:新奇的,大的,那些我们永远也买不起的,那些让爸眼馋手痒的,让他一连几个小时趴在书桌前琢磨的。我猜他和乔治、霍沃出去喝酒时也一定是谈那些房子。我不知道有谁会买那些大房子;在赌场或仓库干活的工人是绝对买不起的。如果妈不是要省下钱去读护理学校的话,也许她能买得起。惟一能住在那些房子的人,我看也就是在房地产公司工作的人了。
所以,我们的车道上再没有郊狼了,不过附近还是有。它们在房后,六码高的篱笆围墙外面。房地产开发商的各个开发地段之间仍有空地,那儿有野兔,你仍可以顺着这样的一片片野地走到真正的野外,一直到山里。
郊狼机敏得难以置信,如果必要,什么都可以拿来充饥。尽管人们把原来的荒野切割成一块块土地,却不能影响它们的生活。它们喜欢这个样子,因为城市和荒野之间是兔、鼠等啮齿类动物出没的地方,而啮齿类动物正是郊狼的美食,当然除了猫咪以外。所以当人们把地分割成块,它们就有了更多的狩独猎场。所以当人们杀死不少野狼——迫不得以时野狼是要吃郊狼的,郊狼却在城镇里的夹缝中快乐地生活着,而且大多数人认不出什么是郊狼,什么是家狗,它们可以悄悄溜进任何地方。米勒医生说现在纽约城里还有郊狼哩,在中央公园里。据估计整个国家得有上百万只。
牧场主和农场主痛狠郊狼,因为很难整治它们,即使你杀掉它们,总还会有更多的郊狼冒出来。可我对它们恨不起来,即使它们要吃猫眯。郊狼太聪明,太漂亮了,而且它们不过是要活命而已。就我所知,郊狼比我们人类做得好,它们知道如何利用所有有用的资源,爸以为他也是这样做的,可他不够聪明。
我躺在床上听着郊狼的叫声,听着狗的吠声,尽量什么都不去想,可思路却不知不觉地运转着:这是多么怪异的城市,有赌场也有郊狼;开发商到处建房屋,却还有大山深处人难活命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周围安静了下来,朝窗外看看,除了雪还是雪。
又过了一会儿,楼下铃铛响起,妈“咚咚”的脚步声下了楼,接着她和大卫开始大声争吵,我把枕头压在头上,终于睡着了。
星期六早晨我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但是看看天,雪是随时还会再下的。发射器上的信号仍然在原地未动,想着波波在冰天雪地里,我的心都冻成冰了。楼下有响动,还有咖啡和烤火腿的味道,也就是说,妈和大卫都在家。我披上衣服,抓起掌上跟踪显示器,跑下楼到了厨房。
“早晨好。”妈说,递给我盘子和鸡蛋。她穿着毛衣,样子很休闲。
大卫穿着浴袍,满脸怒气,他总是满脸怒气。真不知道他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迈克,显示器上有变化吗?”
“没。”我说。
她知道不会有变化,可为什么还要问。
大卫看起来快要杀人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准备尽快出门。
“好吧。”妈说,“吃完早饭,我们都上山。”
“我们都去?”我应道。
“你哥得去,不管他是不是想去,我还约了莱蒂。米勒医生早上得上班。亲爱的,除非你用不着这些人。”
“很好。”我说。
所以大卫才这么早起床。妈让他也去是给他的惩罚,让他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莱蒂要去,是因为她有电子地形图,也可能是帮妈把我和大卫分开,避免我俩动手打架。而且米勒医生没有必要去,因为妈认为波波已经死了。
我放下盘子,匆匆喝了两口咖啡,“我去把篮子放进跑车。”
“你先吃饭,”妈说,“坐下。”
我只好坐下。下雪的天开车上皮文山不是妈理想的休息日活动;至少我不能再和她顶嘴。
大卫咬了一大口土司面包,含着满嘴的面包就说:“我不去。”
他去不去对我没什么,可我不当着妈的面这么说。那是他俩要吵的事。
“你要去,”妈告诉他说,“如果波波还活着,你就要付兽医的账单;如果它死了,你给弟弟再买一只猫。如果我们再有猫,你要记住小心帮我们把它留在家里,不然,我就亲自打电话给缓监办,告诉他们取消监缓,把你送进牢里,大卫,我发誓要这样做的!”
妈真会那样做,大卫也知道妈会的。他怒气冲冲地看着妈说:“那猫自己不愿意待在屋里。”
“问题不在那儿。”妈说。我塞了满嘴的鸡蛋,脸都撑得变了形,以免对大卫叫喊起来,他恨波波,他就是想让波波死,我咒他也死,孤独地,在冰天雪地里死去。
我记得最初大卫放掉波波的情景。那时波波还没有发射器,我在后院喊它的名字。突然,我看见它翻过篱笆,飞快地朝我奔来,“喵”、“喵”不停地叫,尾巴翘着,惊诧诧的。我抱起它回了屋子。波波待在我的腿上,半个小时不肯下来,脸一个劲地朝我胳肢窝里钻,像是找地方躲藏似的。好半天它才平静下来不再颤抖,跳下去开始找吃的。我以为那次惊吓过后,即使大卫打开所有的门和窗,波波也不会再想出去了,可我猜它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