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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之中,那两道人影疾速奔了过来。花著雨定睛一看,是容洛和阿贵。阿贵的胳膊下,还夹着一个人,正是萱夫人。
“皇甫无双,你疯了,连自己亲生母亲的性命也不顾了吗?”阿贵冷然一笑,一字字问道。
皇甫无双冷冷一笑道:“你们两个倒命大。”
“皇甫无双,她终究是你的亲生母亲,难道你不顾她的生死吗?放了我奶奶和皇甫无伤,我们就放你和你母亲离开。”花著雨低低说道。
皇甫无双嗤笑一声道:“她都快死了,我还要来作甚!”
花著雨这才发现,萱夫人显然被炸得不轻,似乎已经不行了。她喘息着坐在地上,朝着皇甫无双伸出手来,凄然道:“风儿,我的风儿,这些年,娘想你都快想疯了。当年,实在不该将你送入到深宫之中,让你我母子分离了这么多年。可娘当年也是被逼无奈,不得已啊,风儿。娘其实早就后悔了,什么帝位,都不如我们母子团聚。风儿,不如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帝位本不该是你的,不争也罢?听娘的话,罢手吧,好好活着!”【这转变也太快了,不合情理吧】说完,俯身剧烈咳嗽,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是不是人将死之时,才会将一切看透?
花著雨心中凄然,抬头只见无双依然冷冷垂手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始终不发一言。她冷然道:“无双,她是你的母亲,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话,让她去得安心吗?”
皇甫无双挺直着脊背遥望着夜空,良久不发一言。月色映亮了无双的脸,花著雨捕捉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却很失望地发现,他始终面容清冷,没有波澜。
无双,他自小便是太子,尝尽世间繁华。他还得以登基为帝,做那高高在上之人,一句话决定人的生死。有朝一日,他忽然被从宝座上拉下来,不过,好在,他还是一个太子,虽然是前朝的。而如今,他竟然连这也不是。而是成为一个青楼女子的孩子,恐怕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娘,我恨你!”良久,皇甫无双终于开口。他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他娘。可是,他却恨她。恨她将他送到宫中,恨她让他远离了母爱,也恨她让他夺帝位,更恨她现在让他罢手。
萱夫人唇角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好……好,你肯叫我一声娘,我已经很知足了。”她伸了好久的手,终究是没有被她的儿子握住,慢慢地垂了下来。
皇甫无双怔怔地站在夜色之中,背影孤寂。他忽然仰天而笑,那笑声里分明有一股淡淡地不易觉察的苦。
“无双,听你娘的话,罢手吧!不要再任性妄为了,否则,毁掉的只是你自己!”花著雨静静劝道。
“任性妄为?”无双眉梢高高挑起,黑亮眼眸寒气逼人,“是的,我是任性妄为。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任性妄为吗?因为我一无所有!无父无母无家无国无情无爱,我只剩下任性妄为了!”对于他而言,其实江山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亲情和爱情,可是这一生,他却从未真正体味过这两样感情。
“你不是要见你奶奶吗?”皇甫无双拍了拍手,立刻有士兵牵来马儿,他翻身上马,“走吧!”伸手一拉花著雨,带着她也上了马。
就在此时,只听得远处号角声起,巨大的轰鸣声震动足下大地,似乎有无数铁骑奔涌而来。军营中有探子惊慌来报,“禀太子,南朝大军前来袭击我军!”
皇甫无双一扬马鞭道:“慌什么,迎战!”他挥鞭一抽马腹,却带领一队精兵,向山上撤去。没有了将领的军队,必败无疑。
山路崎岖,晚上的风又大,一行人在浓密的山林中穿梭。月上中天,山林中一片幽静。容洛和阿贵没有跟上来,她策马而走时,隐约看到容洛倒在了地上,莫非方才他也受了伤?这样也好,他们还是不来的好,此事本就和他们没有关系的。她只需设法将奶奶和皇甫无伤救出来即可,她知道平、安、康、泰在暗处跟随着她。
皇甫无双并没有骗人,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花著雨看到了被囚禁着的奶奶和皇甫无伤。
“无双,我们相识时日也不短了,但我从未见你和人打斗过,今夜,我们决斗一场如何?我若胜了,你便将奶奶和无伤放了。怎么样?”花著雨冷冷说道。
皇甫无双勾唇笑道:“随我走,我们有的是时间切磋!”
花著雨注视着无双,一抹笑意挑起在唇际,“怎么,不敢吗?你若胜了我,我自会随你走,心甘情愿!”
皇甫无双闻言,黑眸中闪过一丝欣喜。他回眸望着花著雨,这深幽的山中,似乎也刹那间温馨了起来。
“好!”他朗声答道。
花著雨抽刀在手,二话不说向他砍去。这是花著雨第一次和无双激斗,无双的剑法迅猛快捷,一招一式,变幻莫测。他的身形更是快若闪电,疾如流风。无双这一身武艺,显然不只是从花穆处所学,想必在宫中,炎帝也曾派人教习过他。他武艺很高,只是一直以来,他都不曾显露过半分。
两人斗了数招,花著雨便渐有不支,当初她在宫中被无双废了半数内力,而且,她已经身怀有孕,这一打斗,小腹处便隐隐钝痛。
第174章 一无所有(3)()
花著雨冷眼瞧了一眼押着奶奶和皇甫无伤的士兵,隐约见平、安、康、泰正悄然前去救人。她只需再坚持片刻,如果奶奶和无伤被救出,事情就好办了。
前方山路上有脚步声传来,花著雨眼角余光扫见,萧胤在亲卫拥簇下疾步赶了过来,身后大氅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一双紫眸戾气难掩。他一眼看到花著雨,立刻快步朝着她奔了过来。
皇甫无双听到脚步声,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他一扬手,只见流光惊破夜色,凌厉一剑已经朝着花著雨刺去。花著雨这一走神,足下迟缓,这一剑眼看着便要躲不开了。
电光石火间,萧胤已经到了近前,长臂一勾,将花著雨勾在了怀里。皇甫无双一剑刺空,第二剑接踵而至,萧胤根本来不及拔剑,只得身形一转,和花著雨互换了位置。
花著雨听到了刀剑刺入到血肉中的声音。
萧胤忽然俯身,吻在了花著雨的唇上,冰凉的唇,在她唇上擦过,隐有血腥味。
“丫头,你没事吧!”萧胤低低说道,平静的表情下,其实有着隐忍已久的激动,紫眸略略一挑,便挑出一道笑纹。可是,下一瞬,一口鲜血倏然自他口中喷出,溅落在紫色的衣衫上,迅速隐没,却留下比紫色更深的印子。那受了重伤的身子到底是没能在她面前撑住,身形一个不稳,便往后倾倒。
花著雨慌忙伸臂,在他跌向地面前及时揽住了他。其实,这只是一个本能的举动,可最后形成的姿势却演变成了情侣之间暧昧亲昵的搂抱。
容洛从密林中奔了过来,见此情形,顿住了脚步。他沐在如水的月光里,夜风撩起他斗笠上的白纱,隐约露出他优美的下巴和唇角那抹苦涩如黄连的笑意。凝立片刻,容洛漫步走到皇甫无双面前,手中宝剑出鞘,直直指向皇甫无双,一股肃杀之意倾泻而出。皇甫无双望着闪着寒芒的剑尖,悠然一笑。
花著雨扶着萧胤靠在大树下,凝神观望着两人的决斗。
容洛的第一招:百花烂漫拈花笑。皇甫无双的第一招:风过竹林。
花著雨想起初次在战场上遇到姬凤离时,日光笼罩出他一身氤氲光华,使他看上去似真似幻,如梦如烟。
容洛的第二招:漫天彩云遮没星。皇甫无双的第二招:尘埃零落。
花著雨想起刑场上,她砍了他七刀,当她终于住手,当他浑身鲜血淋淋,他缓缓地轻柔地说了七个字:“宝……儿……你……可……曾……解……恨?”
容洛的第三招:冰封原野风云变。皇甫无双的第三招:流光千里。
花著雨想起在桃源居外的湖面上,姬凤离从湖中叉了一条鱼,他扬着鱼叉,回眸弹指一笑,“一会儿,我给你炖鱼汤。”那粲然而笑的俊颜,让明月刹那间失色。
容洛的第四招:暗夜优昙乍然开。皇甫无双的第四招:烟花乍放。
花著雨想起他在她耳畔坚定地说道:“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你若上天,我绝不入地,我若入地,你便绝不能上天。你在哪里,我会跟到哪里,但我在这里,你便绝不能走。”
第五招。第六招。第七招……
花著雨不明白,为何观看容洛和皇甫无双的激斗,她脑中闪现的全部是姬凤离。他的笑,他的恼,他的好,他的霸道,他的温柔,他的怀抱……
第三十招。
第三十招还没有打,花著雨猛然冲了过去,直直冲到两人激斗的阵地,高声喊道:“无双!你罢手吧!”
皇甫无双心头狠狠一震,身形微顿,电光石火间,姬凤离一掌拍在他胸前。皇甫无双闷哼一声,重重坠落在地,面上惨白一片,唇角有血缓缓流出。
花著雨心中一颤,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在内惩院里,皇甫无双第一次知晓她是女子时,唇角含着快乐之极的笑。那笑容,是真的高兴,那么的炫目,像是有光照到了他内心,又像是一个贫穷一生的人,忽然捡到了宝贝一样。那样的笑容,是一种意外的喜悦,由内而外,是那样的明显。整个俊美的容颜,在笑容的映衬下,越发的纯净圣洁。
皇甫无双,他原本应该就是那种纯净无邪的人,到底是什么,令他走到了这步田地?
“无双!你还不肯放手吗?”花著雨痛心地说道。
皇甫无双望着花著雨,他有瞬间的失神,仿佛又看到那个身着杏黄色宦衣的小太监伴他左右,为他梳洗,帮他理衣,助他登基……一日一日,日复日日,她便是那样融入到他的生活,镌刻到他的心中,成为他骨血的一部分,令他此生就此沉沦。
“小宝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