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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无双凝眉道:“小宝儿,你脸色这么白,别是病了?夜深风冷,你哪里也别去。”
花著雨心中忧虑,却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恐怕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止了。她神色不宁地在殿内待了一会儿,俯身低语道:“殿下,奴才胸口有些闷,想到门外守候。”
皇甫无双眉头一凝,极其担忧地说道:“待会儿酒宴散后,宣御医过来瞧瞧。”
花著雨躬身道:“殿下,不用了,奴才出去走走就好了。”
皇甫无双无奈颔首准了。花著雨淡笑着退下,不经意间抬眸,看到几道目光深深浅浅地朝她射来,眸中神色不乏讥诮嘲讽。她这才惊觉,方才和皇甫无双一番低语,在旁人眼中,却是暧昧异常。若是换了其他太监,或许众人也不会作此想,但自从当日出了妖孽祸主的谣言后,似乎只要涉及她和皇甫无双,便总会遭到这样那样一番猜测。
花著雨心中冷笑,抬眸冷冷地迎着那几道目光回望过去,清冷犀利的目光逼得那几位大臣移开了目光。她转身方要离去,眼角余光却感觉到一道更深冷的目光射来。她抬眸望去,只见姬凤离睫毛轻敛,仰首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乾庆殿外,夜色初临。清凉的空气迎面扑来,将胸臆间的不快和憋闷荡尽。花著雨转过长廊,沿着宫中小径缓缓徘徊。
不到半个时辰,便看到吉祥和几个禁卫军引领着锦色走了过来。她快步迎上去,拦住吉祥道:“吉祥,我和左相夫人有几句话要说。”
吉祥微笑道:“那好,那吉祥先进去伺候殿下。”
花著雨引领着锦色转至一处廊檐下,凝眉道:“锦色,听我的话,你一定要设法离开禹都,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当日我抢亲,就是要告诉你,待在他身边是危险的。我原以为,你不会再进京的。”
锦色抬眸,脸色惨白,黑眸中神色复杂,良久才缓缓道:“我知道小姐的意思,只是,我不好脱身离开。”
“你对他还有情吗?”花著雨知悉锦色对姬凤离有情,担忧地问道。
锦色微垂了眼睫,凄声道:“有情又如何,他对我始终没有情。所以,我早晚会离开,也会忘了他。”
花著雨心中一痛,上前一步握住锦色的手,一时之间,却不知应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夜色已浓,冷月无声,寒星闪烁。
“原来夫人在这里。”柔似春风的话语从前方悠悠传来。
姬凤离沿着廊檐漫步走来,风拂起他的衣衫,有凌厉气息在空气中悠悠流转。他迈着散漫的步子,走到两人面前驻足,伸手将身上披风解了下来,温柔地披在锦色的肩头上,低声道:“夜凉风冷,若是吹坏了身子可怎么行?”
黯淡的灯光下,锦色脸上瞬间浮起一抹红晕,娇羞地垂下了头,颤声道:“四儿以后会注意的。”
姬凤离这才转身望向花著雨,幽深如冰潭的眸中漾开一抹浅浅的笑,“宝公公,可以放开本相夫人的手了。宝公公已经抢过一次亲,这一次莫非还想带着本相夫人私奔?”
花著雨这才发现自己还握着锦色的手,闻言缓缓放开,朝着姬凤离粲然一笑,“左相大人误会了,咱家只是和夫人说说话而已。”
姬凤离牵着锦色的手从花著雨身侧走过,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低低哼了一声,那声音带着几分疏离、几分自嘲、几分讥诮……他拥着锦色快步离去,修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花著雨伫立在风中,望着两人的身影相拥着离去,只觉得心像是被谁掐了一下,莫名地疼。她翩然转身,拢起身上衣衫,孤身一人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风迎面扑来,似乎比塞北的风还要凄冷。
夜空中,烟花灿烂盛放,那一瞬间的绚烂,将夜空映得璀璨而美丽。只不过,那美丽终究是那样遥远,又那样虚无缥缈,让她永不能触及。
第123章 世事如棋(1)()
已是深冬,一场雪纷纷扬扬飘了两日。一大早,不到卯时,花著雨便醒了过来,这日是她当值,她是宿在皇甫无双外殿的临时卧榻上的。其实,作为值夜的宫人本不能歇息的,但是,皇甫无双特意准她歇息,花著雨便也没有推辞。
她看了看天色,听到内室传来皇甫无双起身的声音,便披上外衫,到内殿门前等候。不一会儿,便听到皇甫无双低声唤人的声音,嗓音醇厚低沉,不再是之前那样的公鸭嗓了。
她勾唇笑了笑,缓步走入内室,看到皇甫无双已经穿好内衫,正坐在床榻上打哈欠。有宫人端了水过来,皇甫无双自行去洗漱——这要是从前,恐怕得让别人动手服侍他了。
洗漱完毕,一个小宫女进来为皇甫无双梳发,花著雨便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衣橱前,将内廷司依制新做的冬衣朝服取了出来。
小宫女为皇甫无双梳好发,他端坐在案前,手拿着铜镜,看似在照镜子,视线却在铜镜中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花著雨。
那一个小太监,经过了战场的洗礼,不再似先前那般白皙,但是却更添一种旁人没有的风姿。眯眼望向他时,浓黑的睫毛扑闪着,清澈的双眸在长睫掩映下,闪着粼粼波光。她仰头时,那柔美朱红的唇,就好似花瓣绽开一般,带着令人难以抵挡的魅惑。
皎花照水一般的少年,在战场上竟然作战勇猛。若非他自己属下回报的,他几乎不敢置信,怎么也无法将元宝和作战勇猛联系在一起。
花著雨将新衣递过来,皇甫无双伸手接过,懒懒地披在身上。花著雨上前,伸手为他束带理衣。以前做皇甫无双的随侍太监时,这些事也没少做过。今日做来,却总觉得和以前感觉不太一样了。
这小子真是长高了,站在他面前,她得仰首踮脚才能为他扣上最上面的盘扣,真不能再拿他当小孩子看了。
室内静悄悄的,除了衣衫的窸窣声,就是彼此间或急或缓的呼气声。
穿好衣衫,花著雨后退两步打量了他一眼,看到少年长身玉立,贵气凌然,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殿下,原来你都长这么高了!”
皇甫无双闻言分外高兴,不知为何,竟是分外地期盼元宝知悉自己长高了长大了。
“以后,不能再当本太子是小孩了。”他笑吟吟地说道。
花著雨勾唇笑道:“奴才哪里敢将殿下当小孩看啊。”
皇甫无双走到花著雨身侧站定,十分幽怨地说道:“小宝儿,我怎么总是觉得,我们很像天生一对?如果你是女的就好了。”
花著雨心中顿时一紧,连呼吸也乍然变得急促起来。难道自己露出了破绽,皇甫无双怀疑自己是女子了?不能吧,自己男装多年,最亲密的平安康泰以及丹泓都没有发现,甚至姬凤离也没有看出来。皇甫无双怎么可能?更何况,还是他亲自下令将自己净身的,他不该有所怀疑的。
花著雨神色平静地笑道:“我也这么觉得,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皇甫无双听到花著雨的前半句,双眼一亮,听了后半句顿时沮丧起来。
雪后初霁,整个皇宫被落雪覆盖,两人踩着碎雪,一路到了勤政殿。
这些日子,皇甫无双并未称帝,只是代替康帝监国,所以每日里也不用上早朝,只命小太监到金銮殿将大臣们的奏折带过来,在勤政殿批阅。
今日,两人一到勤政殿,便看到外面的雪地上跪着十几名大臣。此时正是卯时三刻,天色将明未明——在往常,正是皇帝早朝的时辰。这些大臣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个折子,看到皇甫无双过来,伏地叩头道:“请殿下让微臣等前去探望康帝病情。”
皇甫无双剑眉一凝,快步走到大臣们面前,冷笑道:“本太子说了多少次了,伤弟的病是要传染的,本太子是顾虑到你们的安康,你们怎么还这么固执?!”
花著雨站在一侧,眯眼扫过那些大臣,只见其中并无姬凤离,据说自从回到京中,他便称病没有上朝。花著雨却明白,他的人虽然没有到,但这些闹事的大臣却无疑是得了他的授意。她冷眼看着那些大臣互递眼色,很显然见不到皇甫无伤是不会罢休的。
“殿下,”花著雨趋前一步道,“既然各位大人心系康帝病情,不如就让大人们去探望探望也好。如此冰天雪地,大人们若是冻坏了身子,岂不是我南朝之祸。”
皇甫无双惊异地扫了一眼花著雨,皇甫无伤眼下被他囚禁,自然是不能见人的。
花著雨微笑着朝皇甫无双做了一个手势,皇甫无双心领神会,回首冷然道:“既然各位大人一定要去探望康帝,那便随元宝去吧。不过,本太子将话说在前面,不管是哪位大人,但凡前去探望了康帝,都须在宫中隔离幽禁一段日子。”
那些大臣原本是要起身的,但是听到皇甫无双后面的话,脸上顿时一僵。谁都明白,在宫中幽禁一段时日代表着什么。那岂不说明有去无回,皇甫无双自可对外放出消息:他们探望康帝之后,也同样感染了疫病,甚至于病重而亡。
“哪位大人要随小宝儿前去,请了。”花著雨淡淡说道。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脸上俱闪过思量。
“伤弟的病,可并非寻常之病。众位大臣还是回去和家人商量一番再来吧。”皇甫无双轻快地笑着,负手漫步进了勤政殿。
“这些个老东西!”皇甫无双到得勤政殿,便坐在龙椅上,拍了一下桌子,愤然说道,“当日本太子要登基,没几个敢出来反对的,如今左相回了禹都,一个个都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会儿要见什么康帝,一会儿什么若是见不到康帝本太子就不能登基。哼!本太子偏要在八日后登基。”
花著雨拧紧了眉。姬凤离从十五岁入朝为官,到如今已有多年,在朝中根基很深。今日这些闹事的臣子中,也不知有多少是被姬凤离唆使的。皇甫无双若要顺利登基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