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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小鱼牙尖嘴利,这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夏锦,不想死,给我闭上嘴。”
他再低厉一声,有些咬牙切齿的凶狠样,她心中轻轻一颤,下一刻,他就拽着她向偏僻地带走去。
好在今天悦仙宫宫娥大多在厨房忙活,这一路过来,没被人撞见。
白韶掬将她拖进后院无人柴房之中,撒气地用力将门关上,那门又没招惹他,好好的对门发什么火,她动了动手,示意他现在可以松开她了吧,他微一咬牙,这才松开她手。
他垂眸,再睇了她手一眼,她的手,他从未牵过,但出乎意料却是柔软的很,但又不同于夏婉安的那种无骨的酥软,而是一种柔中带刚的触感。
不巧,白韶掬那一眼呗小鱼捕捉住,她不由的暗暗一抖,仿佛这人会将她手当酱猪蹄给啃了一般,她将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自己的手,与这人独处,直觉告诉她也十分危险,这般僵楞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率先开口,“菊花公子,你出来追我,我大姐是知道的吧,你不怕她不高兴?”
本是怨她将那玉镯送给她二姐,但听得她那声阔别六年陌生又熟悉的“菊花公子”,他心眼竟是没来由的一软,眼中厉色也是渐散,现在再去看她,只觉她像醋坛打翻与他闹别扭的小媳妇儿,她是气他待她大姐比她更好,才会吃醋,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时竟喜忧参半。
“我是怕她不高兴。只是,我也担心你。”
从他声音中听得出他已没方才愠怒,她亦清楚他究竟在怒什么,他迫于无奈,才将送给心上人的礼物拿来交换,可是,她转眼就转手与他人,他怎么不气?
她说,“既怕她不高兴,你又为何不将那脸谱还我?还将送给夏婉安的定情信物来换?你不觉得这么做得不尝失么?”
他眸光一敛,她竟已猜出那是他给婉安定情信物。不知为何,她一提那镯子,他就来气。
“是,早知你会将那镯子给你二姐,我绝不会拿那镯子来换。夏锦,你何等机灵,你目的不是达到了么?我认出了你,亦追了出来,哪怕我知会惹你大姐不快?”
他眼神重回方才逼迫灼人,她心中又是一疼,只觉呼吸有些困难,他以为她这么做,就只为要伤他心上人的心?
“打我记事起你就住在我家隔壁,我们认识多少年了?白韶掬,你还不知我喜好么?镯子那些个玩意儿,我便当真喜欢么?那是我大姐所爱的。”
与他分别的这六年,她没有哪刻不在想他念他,为了再次相逢她连见面时的呼吸都反复练习,梦里多少次梦见他,忐忑又欢喜,也曾设想过他们相认后会说些什么,但她万万没想到,他竟嘲讽她满腹心机,夺了她大姐的心头好。
“你以为我能有多机灵?我要是够机灵就不会被夏婉安下了毒再扔进这冰冷的像鸟笼一样的深宫之中。我若是有夏婉安那些心思,我就不会在多年前就被她横刀夺爱,还傻瓜似得等你你功成名就之后回来娶我。我如果只为达到要你追出来安慰我的目的,我就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向你讨回那面脸谱。”
白韶掬竟又是一震,他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么多年了,她总是围绕在他身边,一口一个“掬郎”或是“菊花公子”,她从不曾唤过他全名,就在她微微沙哑着叫他全名时,他竟是不喜,甚至听来有些刺耳。
他一直以为他很了解这女子,可他似乎望了,小锦儿从小便不爱姑娘家那些首饰,她整日在草药中捣腾,以治好阿猫阿狗小病为乐。
以她这不受拘束的心性,强加与她的,她岂会欢喜?
柴房内本是阴暗潮湿,况且这是个多雨的季节,堆砌于地面的那些柴堆受了潮有些发霉,在底端长出一簇簇的毛木耳,看着令人作呕。
这地方,她实在不愿再待下去,她如今身份不再是一个小太监,他是悦仙宫管事,万一被人寻到这,发现她与白韶掬共处一室,只怕惹人非议。
她心底苦涩无人能说,即便说了,这人也只会站在大姐那边,爱屋及乌就是这个道理,她仍有礼地朝他一福,“菊”刚开口又觉失言,这人不再是她的菊花公子了,她该遵守本分才是,“白将军,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我且回去了。”
这般的生疏,从“菊花公子”到“白韶掬”再到“白将军”,他竟有些在意她的这声称呼,见她转身欲走,他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这宫中你不适合再在待下去了。我会帮你脱身。”
“多谢将军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还不想出宫。”
他眉头又是一拧,音色又是陡得变沉,“为什么?难不成你还想留下当帝妃不成?”
“大姐有妃子命,我实在没有那么大的宏愿。”我想当的只是你的新娘,这么多年的心意,白韶掬,你当真不知么?如若外人这么说,她只是一笑而过,这当事人竟这般曲解她,她竟苦不堪言。
说罢,小鱼越过他,往前走去,却教他再次按
住肩头,“这宫中不止是冰冷的如同鸟笼,而且危机重重,更何况你还是个女儿身?”
宫中有多危险,她自然知道,可难道夏府就不危险了吗?娘亲没有寻到,她又只剩下半条性命,体内毒性只是暂时克制住而已,哪天毒发,她就会一命呜呼。至少留在这里,还有屋瓦可遮头,还有燕王与二姐真心相待,更能依靠宫中势力找到娘亲。
她苦笑摇头,阖了下眼,再睁开一双温柔的眸对上他那双清澈却锐利的黑眸,淡淡道,“菊花公子,我知你是念在以前情分上才关心我。你看我现在已混到六品大公公,以后的路我亦会应付自如。我娘中了与我一样的毒,容貌大变,她离家出走了,如果可以,请你派人出去替我寻一寻她。”
她对自己说,那是最后一次如此唤她。求人帮忙,总归不能太生硬强势不是?
她轻轻掰开他在她肩上手指,正欲开门出去,在白韶掬看来,她竟毫不留恋。
在小鱼背后,他突得攥紧铁拳,“三日后,来我府上,我将那脸谱还你。”
他终是舍得,她却不敢回头去看那男子,生怕自己不舍,她狠捏了捏手掌,冰凉濡。湿的手攀上门栓,只道一字,“好。”便飞快推门出去,眼中已满是湿润,隐入屋外强烈刺眼的阳光中。
才出柴房门,就撞见了小安子,他在被她发现后有丝慌乱,她擦去眼下那些该死的马尿,严厉问他,“小安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本是要来寻你来着,问一问你今日王爷家宴何时开席?但我看到你被白将军拉进了柴房,我怕你出事,便在门口等你出来。顺道替你守门,你一个太监与大将军拉拉扯扯,还神神秘秘地进了同一间柴房,若是被别人看见,传到皇上耳里,总是不太好。”
“你什么意思?”
“你想啊,皇上现在这么宠你,如若发现你还与其他男人有一腿,定怪责你呀,到时将你打回原形,怎么办?我也不能跟你这大总管吃香喝辣了,我说的可有理?”
秦小鱼又瞪了他一眼,“你这太监怎如此世故?”
“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嘛。”小安子拍马屁地靠过去,见她泪眼婆娑,十分可怜的样子,又安慰道,“你与白将军进去这么久,莫不是与他告白了吧?但他心仪夏小姐,所以拒绝了你。那白将军长的跟小白脸似得,哪及皇上半分,他既拒绝了你,你便将他彻底忘了,与皇上好好的,岂不皆大欢喜?”
“小安子你是脑洞大开么?我的事何须你来管?”在狠狠给了小安子一记重栗后,秦小鱼大步流星往厨房走去,小安子摸了摸脑门,哀怨地嘀咕道,“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厨房菜品已都准备妥当,燕王也派人过来通传可以上菜了。
宴席被安排在后院那处青玉石砌成的凉亭中,风景极好,又能避了暑热,是午间用膳的最佳之地。
因着实不想再见那人,秦小鱼没有亲自前去伺候,只安排了几个伶俐的婢子过去,但还没半晌,小安子就过来传话,“鱼总管,皇上说了,少了你就少了用膳兴致。传你过去呢。”
本想眼不见心不烦,但可恶的怀帝偏不让人称心如意。
“得得得,我马上就过去。谁让他是这宫中最大的主子呢。”
小鱼却没急着过去,先打了盆冷水洗了下脸,再拿冷面巾敷了下微微红肿的眼,如今同一屋檐下不能不碰头,总不能没了体面,收拾稳妥后,再出了去。
再见面,一席人已入了座,玉石桌上菜***人,酒香四溢,一众人围着一桌美食佳肴把酒言欢。
从她进去,那人没瞧她一眼,心思都放在身旁妩媚的女子身上,这又是布菜又是斟酒,好不体贴殷勤,倒是岳东睿一直注意着她,待她走近,问了声,“小鱼啊,可是谁欺负你了,瞧你这眼圈怎红通通的?你将那人名姓说出来,有皇上在这,定能替你做主。”
她抬眸,嗔视岳东睿一眼,心中腹诽,小侯爷,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夏婉安母女正坐姿端庄,正用一种冷嘲热讽的眸光轻轻打量着她,夏婉安知道白韶掬方才是安慰秦小鱼去了,可那又如何,他回来后跟夏嫣说了几句,就让夏嫣将那镯子摘下,而这玉镯子又回到了她手里,她抬高了手腕去夹菜,轻薄袖衫滑落,她洁白腕上那抹澄碧色格外刺眼。
夏婉安好似在炫耀,又似在嘲笑她,夏锦,看到了没,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你抢也抢不走。
大姐那点意思,她还能不明白吗,费尽心思,夺了她那枚玉镯,到头来又回到了她手里,大姐个性高傲,断不会向二姐索要,想必是白韶掬向二姐开的这个口,更何况他已答应要将那面脸谱还给她,那镯子自然应该回到他的手里。
无论大姐是好是恶,白韶掬喜欢她,她便是她捧在掌心里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