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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一发魂体消散阿姆斯特朗回旋炮的系统忽然咦了一声,未及重新计算,它的宿主又询问起来:“兀惕对我的好感度涨了吗?”
系统暂时放下那堆已经成为无用垃圾堆的数据,尽职尽责地侦测了一遍兀惕的数值,回道:“恭喜宿主,涨了二十点好感度。”
苏榴听了,却抱怨了一句:“可算来了个容易涨好感的了。”她又愈发含羞带怯地对兀惕笑了。
……
阮绫浦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正躺在大红雕花盘莲纹床上,脸颊脖子上挂了一绺黑发,看不清主人是谁。阮绫心里悚然一惊,心道:难道自己死了以后,跌落地府,就这么不幸跟邵曜躺到了一张鬼床上?
外人都道阮绫自苏榴进宫后,就陷入了长达五年的失宠状态,他们倒是不想想,以阮氏之势大,若非是阮绫自己不肯搭理先帝邵曜,邵曜又怎么会真的让她“失宠”呢?实情就是自邵曜纳妃之后,阮绫就再不肯多看他一眼了,素日里懒怠搭理他,十天半月不见他一回且不说,哪怕是祖制初一十五皇帝必须宿在皇后宫里,也一定是同床异被,绝不肯与邵曜虚以委蛇。
现下此番情景,阮绫也只能想到是邵曜死了也不安生,企图占自己便宜。
他倒是想得美,别以为死了就能一笔勾销前尘尽弃!
阮绫抬手就去推这人,手里滑过他的一头青丝,阮绫本能地就觉得不大对劲。邵曜的头发是细软细软的,还有点自然弯,这个人的头发『摸』起来却是硬直硬直的,还是粗发,手感纹理不对劲啊!这么想着,阮绫再仔细定睛一看,心中更悚然。这特么居然真不是邵曜,而是已经被她抄了家斩了首的前丞相时怀池啊!
阮绫顿时如遭雷劈,抬起一脚就毫不客气地踢开了朝自己『露』出浅浅笑,还要来掀自己肚兜的前丞相大人。直将他踢下床铺,滚落床榻,阮绫才翻身坐起,拉过一旁的被子就包住了自己。她柳眉倒数,杏眼圆睁,“时怀池,你好大的狗胆!本宫的便宜也是你占的?这里是地府?邵曜呢?他住哪?本宫要见他!”
她只道自己已经死了,又被那金光打灭了,灵魂却还没真的死成,这地方看起来又与阳世那么的相像,那么的『逼』真,必是自己与其他已死的人一般,进了地府了,自然要问个清楚。她这一串问题连珠炮一样打出来,时怀池已经变了脸『色』,他本是清冷无表情之人,现下却顾不得面瘫了,他后退小半步,打量了阮绫一番。阮绫当皇后七年,太后三年,五年掌内宫,五年握外朝,与十年前的少女阮绫自然不同,便是现下狼狈地抱着被子,生起气来,也自有她的一股威压气势。时怀池端详之后,面『色』更是变黑了。“这里不是地府。”
阮绫微微张着嘴,没说话。
时怀池一身绸红衣,红『色』的发带潇潇洒洒落在颈侧,他本青竹一般的人物,此刻竟抿起了嘴角,漆黑点星的眼落在阮绫薄红笼雾、掐一下能出水似的面上,“欢迎来到十年前,阮绫。”
阮绫又怔了一怔,仔细看去,便才将发现,龙凤烛火光下映照着的、被红光衬染得比以往她印象中柔和许多的时怀池果然是年轻了十岁的少年人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阮绫拿过一旁的被子裹在身上,披风一样包了两层,把自己包得像座软绵绵红彤彤的小山一样。只『露』出一个乌溜溜的脑袋来,正做了白里透红、乌丝如瀑的圆丘小山顶。……什么威势给这么一裹,都消了个一干二净,她自己且还尚未意识到,只用自觉咄咄『逼』人的语气让时怀池给她解『惑』。
她这么样,全无素日里的太后仪仗武装自己,反倒不像语气咄咄,居高临下,倒像是在朝时怀池撒娇一样了。
长得太软太可爱,大抵便是这点不好,稍有不慎,便摆不出她堂堂太后的架子来了。
第3章 无情铃兰辣手绫()
阮绫立时便又瞪圆了眼,方才她已经暗中观察过这房中陈设,心中已觉不对,只是本能地有些拒绝。她环顾一圈,但见红烛滋滋,酒盏余香,整个房间又装点得好似红海里捞出来的一样,哪怕心中再不愿意接受,也得承认,自己真的是莫名其妙一睁眼,就嫁给了时怀池了。
难受。
倒不是阮绫还想再做一次皇后,当一次太后,她曾经无数次想过,若是上天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她一定宁可远走他乡,隐姓埋名也好,待时机成熟揭竿而起也罢,总归都不要再与邵曜有瓜葛了。许是想得多了,便早已在心里,给自己描绘了一幅绝好的图景。是以一醒来,又有了回到十年前的机缘,却连选择机会都没得,就已经嫁了,她心中难免便愈发委屈。
阮绫一向是肆意妄为,随心而至,随意而往的。哪怕当年邵曜宾天,她心里不觉如何悲伤,也未曾惺惺作态假意哭过。对比苏榴日日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还哭晕过去了又醒过来继续哭,她自然又叫人很是非议了一番冷血无情。
现下阮绫心中憋屈,面上便难免带出一些来。
时怀池清浅又罕见的笑意便顿了顿,抿回了嘴角,复归了他的高冷模样。阮绫是世家贵女,他又何尝不是世家贵子。阮绫骄傲,他又何尝不骄傲?时怀池本就生得朗眉星目,面如白玉,观之神仪明秀,行动间更有青竹凛节一般的风姿,自打他上了十四岁,便已是京城上至世家贵女、下至小家碧玉偷偷爱慕的绝佳对象,阮绫坐惯高位,他也是人中龙凤,阮绫这几乎等同于赤果果的嫌弃,他也不能装作没发现。
时怀池已经从地上爬起来,静默地低头拍了拍袖子和衣摆,将红衣上沾的少许灰尘拍落了。
阮绫委屈归委屈,她脑子转速向来也不慢,压下那股子郁闷后,便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狼子野心。”
时怀池倒还涵养好,闻言只往脚踏上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床沿边。他侧过身,往里头阮绫的方向倾身过来,按了一只手在阮绫裹了被子也仍旧有些瘦弱不胜握的肩膀上,黑漆漆的目光直望进阮绫眼底,“我要是狼子野心,你也会受牵连。”
“本宫明天就能和离。”阮绫并不在乎,跟邵曜离不了便罢了,跟时怀池还怕离不了?
时怀池捏着阮绫肩膀的那只手暗暗地紧了紧,他盯着阮绫的眼睛,似乎是换上了较为软和的劝人语气,“你想清楚,你就是跟我和离了,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让你以皇后身份入玉蝶了。顶多就是一个妃子,等将来邵曜遇到了苏妃,到时你何去何从?”
“……”阮绫虽然不可能再去找邵曜了,听了这一番好似肺腑之言一样的话,一时也无话可说。
时怀池眼里的光仿佛柔软了一些,他那堪称没有表情的表情似也隐约跟着柔和了一些。“还有一晚上,你好好想想。”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又开口,“刚成亲就和离,对你对我都不好。”
他劝人的语气实在是太柔软了。柔软得阮绫几乎怀疑前方是不是有什么陷阱等着自己。她警惕而小心地,将时怀池打量了打量。就像一只兔子,竖着耳朵,睁着眼,小心翼翼,敏感谨慎,却不知自己这个模样,一点太后威仪都找不见。
许是她看起来过于无害了些,时怀池便低头咳了两声,『揉』了『揉』方才被阮绫一脚踢到的心口。看着像是伤到了,可他还是静静坐着,似乎也没去外面找人给他看看伤的意思。
阮绫的下巴,搁到了软软的被子上。她想起来,大齐最后走向灭亡,大抵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自己杀了太多世家大族之人,导致国内新势力刚开始成长,旧势力不是脆了就是包好了隐形衣将自己藏起来,各方面都很虚弱疲乏。如果她以后要用到这部分力量,留在时怀池家里可以说是最优选择了。
“不和离了。”阮绫没有思考犹豫太久。时怀池惊讶地转过头,阮绫便朝他扬了扬柳眉,“暂时的。”
“哦。”时怀池竟然又笑了。
他今晚笑得次数仿佛有点多。阮绫微微侧目,只看了两眼,又将目光落到了别处。时怀池的笑容再好看,在她心里大抵也不过是吉光片羽落平湖,须臾,便不留痕迹了。
时怀池又克制不住地咳了两声,便问:“你怎么也回来了?”
“跟你一样,死了。”阮绫只得这一句话,除此之外,也不想说那些国破家亡之事。她这会儿,裹着被子还觉得有些冷,便往外瞧了瞧。整个房间的窗子全部都关上了,只有烛光照耀到的区域特是明亮一些,然而烛光只要点亮了,四季都是如此,晃着澄澄的光,落进人的眼里,扩散着小小的温暖,驱使人走到它近前。因此阮绫也没瞧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季节。
她跟邵曜是春夏交接的季节里成的亲,那时候牡丹不好看,是铃兰开得最好看的时节,邵曜说她最像铃兰,娇俏可爱,因此是叫人在窗户上、院子里栽了许多铃兰,窗框上还叫人挂了铃兰和红铃铛做的风铃,风一吹,就叮叮当当响。
可是铃兰虽可爱,味道也甜,却是有毒的。
邵曜在阮府里遇上苏榴的头两天,那时候阮绫和邵曜还在宫里,院子里种的铃兰叫一只她甚为欢喜的鹦鹉啄了,当场便毒死了那只鹦鹉。阮绫也还记得,那只鹦鹉是邵曜送给她的,她便教了那只鹦鹉天天说些“阿曜,你皇冠掉了。”“阿曜,你玉佩不见了。”“哎呀,阿曜,你的宝印钥匙怎么掉出来了?”之语……专用来捉弄邵曜。
鹦鹉还没养上两个月,便被铃兰毒死了。阮绫很伤心,抱着鹦鹉尸体掉了一串泪,揪掉了两串铃兰给它陪葬,埋在附近御花园的土壤里。邵曜便劝她说,这只鹦鹉太不机灵了,『乱』吃东西,回头他俩微服私访出宫去,陪她挑一只更机灵的鹦鹉,顺便也看看她爹和她『奶』娘。
这便有了改变一生的阮府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