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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脑子里查到十几年前脑部残留的部分碎片。接受手术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不接受的话将来不保证会不会复发,有可能随时会死去,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影响。
走道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病房只有仪器转动的声音,冰冷的灰色和白色构成整个房间的颜色,男人躺在病床上,那张刚毅的脸一如平常严肃冰冷,只是此刻闭着眼,脸上几乎没有血丝。
在看到七爷一动不动躺在那儿的时候,黎语呆滞的目光忽然多了一点波动。
这波动很细微,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是他失去意识后第一次没有牵引,自主走向床边,他花了不少时间才摸到男人的手,肌肤相触,熟悉的温度让那道波动越发激烈,似乎有什么破土而出。
三重记忆的叠加混乱,让黎语在潜意识里把自己封锁在密不透风的球里,现在那层屏障出现一丝裂缝,然后渐渐的那身包裹住自己的盔甲掉落,即使完全没记忆的状态下,他握住了七爷的手。
即使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他潜藏在身体里的感知还记得这个男人。
三十二惊喜的望向严八,但那之后却没有更多动作,黎语又变成那不理会任何人的状态,只是不再自残了,这已经让负责黎语的医生感叹奇迹了。
几天过去,他的情况有所好转,他们将黎语的床搬到七爷旁边,黎语一开始只是呆呆的看,现在能主动做些动作,偶尔还会笑一下,甚至能吃下些流质食物,当然前提是不能让他视线中没有七爷。
外面除了医生和保镖,其他人被严格勒令在病房之外,没人去打扰两人。
那天,黎语还是坐在床头看着昏迷中的人,男人的唇有些干涩,他转头看向柜子上的水杯和棉花棒,思绪和记忆像涓涓细流缓缓流了进来,他慢动作似得起身,低下头对着床上人那张毫无血色的唇含了上去,一滴滚烫的泪珠从夺眶而出,就像曾经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一样,将这个男人刻入骨髓的爱恋。
泪水淌过黎语的脸,蜿蜒至男人脸上。
吻持续了许久,直到昏迷前,他的目光都没有偏离七爷,两只手始终交握着。
两张病床被移得更近了,只有一臂距离,因为医护人员分不开这两人的手,他们甚至没有醒来。
黎语是流着泪醒来的,被水雾遮盖的目光中,是一张满含苍老紧张的脸,他迟钝了许久的大脑经过缓冲期,才说出了一句让病床周围人喜出望外的话,“顺叔,你老了好多。”
“太好了,黎少你恢复了!”病床旁边,是三十二皱起来想哭却忍着泪的模样。
顺叔老泪纵横,擦了下脸,“你这个臭小子,小时候不省心,长大了还老头子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你们操心”
老人年纪大了,这时候也是极为喜悦的,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七爷昏迷不醒,黎语神志不清,这两个人的倒下让他们扛着巨大压力,守到如今。
黎语不记得刚才梦里具体梦到了什么,只能感觉到那股悲恸的情绪,直到现在也萦绕不去,他像是卡壳的机器转头,就看到手中始终没有放开的温度,七爷的手,那只无名指上还带着那圈他曾经为七爷带上的戒指,反射着淡淡的光芒。
“严渊爸爸”我都记起来了,小时候你喂我吃饭,我把口水糊在你的脸上,你帮我擦鼻涕,边斥着我贪吃边学着为我做饭原来你会做饭,是因为我。
黎语不顾其他人的阻止,跌跌撞撞的下了床,跪在七爷床头,“你不会有事的怎么舍得,又把我丢掉,醒来醒来严渊”
我所有敬爱、依赖、心动、深爱都给了你,你不要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第一天醒来,黎语是失控的,他说话还不太顺畅,断断续续的。虽然模模糊糊的记起很小时候的事,但精神创伤却没有完全愈合。他的记忆出现长时间空白,就像是从一个时间点直接跳到了几个月后的另一个时间点,没有任何过度,记忆点还停留在去找瑟蕾娜那天和七爷通话的时间。
但他强迫自己打理好情绪,在得知七爷昏迷后他站了起来。
神经痛还残留在他脑部,病去如抽丝,让他在生活、行动、说话上变得呆滞迟钝,这情况会持续一年到两年。先前用了太多药,身体产生抗性,现在他只能靠自己恢复过来。
这天帮七爷擦完身,看着已经从icu转入普通病房的七爷,那张平日里严肃苛刻的脸只有像死人般的僵硬,心痛的几乎要麻木了。
完全吃不下也把食物往里塞,他知道自己倒下了,七爷就更不可能醒来,他向护工学了如何照料病人,甚至青出于蓝,只要七爷的事都亲力亲为,比护工还细致。
三十二进门又听到盥洗室的呕吐声,他觉得自己现在也多愁善感起来,他很想劝黎语,但黎语似乎听不进别人的话了。
黎语开了盥洗室的门,头发有些乱,眼睛布着血丝。似乎洗过脸了,让他看上去稍微有了点精神,他来到桌子前,望了眼刚才吃了又吐出来的粥,还有一半,嘴巴却尝不出任何味道,只有要把整个胃都吐出来的反酸,他像是在逼迫自己一样,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吞下去,生理性的泪水滑落,喉咙因为呕吐而火辣辣的灼痛,他发不出声,只有将这些食物全部吃进去。
“黎少,你别再强迫自己了”三十二知道,黎语很痛苦,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承受着痛苦。
黎语全部喝完,将碗和勺子放下,眼神似乎在说,不吃我没有力气照顾他,又站了起来走向七爷的病房。
这天,黎语又从鼻子灌了点稀粥进去,他不想看到七爷总是靠着那冷冰冰的盐水维持生命,擦掉残留的粥液,手颤抖了下,黎语一阵痉挛,坚持将手中的碗放到桌子上,神经痛再次让他眼前模糊,恶心呕吐的感觉袭来,他双手绞住床单,青筋暴突,承受着这股将筋脉翻搅的痛,却忍着不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他不想被七爷听到自己痛苦的声音。
等症状缓解,他全身像是被汗水包围,虚弱的倒在床边,握住七爷依旧没有反应的手,嘴角溢出刚才被牙齿咬破产生的血,却轻轻笑了起来,“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喊你爸爸,你在我眼里就是超人,永远不会倒下,我喜欢捣乱,只有那种时候你的脸上才有表情,会骂我,训斥我,你肯定不知道我其实喜欢那样的你,像从神坛上走了下来,不再那么无法接近,是生动的。”
“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崇拜你又有多害怕,那时候有人告诉我,我只是你捡来的,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要离开”
“等你醒来,我们马上结婚吧我迫不及待了是不是特别不害臊,没关系,你要是生气就醒来骂我。”
“我有没有说过”黎语抖着唇,吐出了他从来没说过的三个字,“我爱你。”
“别再睡了,你答应我陪我一辈子,你从来没失约过。”
“骗子,你撒谎你再不醒,我就去找别人了”
“小语。”
黎语忽然停止了说话,他惨白的脸上似恢复了一点血丝,猛然抬头,看到男人微微睁开的眼,垂下长长眼睫,那样一错不错的望着自己。
黎语紧咬着牙,没有开口,怕这是自己的幻觉,蓄满泪水的眼眶微微滚动着流光,亮得犹如璀璨星辰。
“别怕。”我在,爸爸在,永远都守着你。
“唔——”像是一只困兽,听到男人的安抚的话,黎语的泪忽然崩塌,不停的流泻而下,“你这个混蛋——”
男人僵硬的手像是被解冻了,将黎语瘦成骨头的身体轻轻搂着,拍着青年因为过于激动而上下起伏的背。
门口是破门而入,没了规矩,却喜极而涕的众人。
*
两年后。
春天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空中还弥漫着轻微的花香,耳边悠扬的曲调据说是这次主角之一为婚礼创作的曲子。
这场婚礼非常低调,到场的人只有两位数,但能被邀请到场无不代表身份的象征。不时有穿着军装的人来回走动,偶尔遇见一位常出现在电视上的政权人物也不稀奇,以严家的地位,能来观礼就是一种承认。
这是一座古堡,位于y国某公爵的封地。坚实的柱身屹立在大殿中,十几米的挑高顶部挂着奢华灯盏,四周绘制着文艺复兴时期的壁画,座位周遭是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雕塑,古堡外是大片绿荫,婚礼还未开始前大家并不拘束的各自寒暄,场面并不肃穆反而透着一丝温馨。
得到请柬的人都知道,这场婚礼的两个当事人之一,是东南亚巨鳄的严家家主,这样的人物一生都不结婚也不奇怪,多少女人窥觑那个位置自是不必说,但这次他不但结了对象还同样是男性。
别说严家主本身属于老一派的领军人物,更不用说严家向来最终规矩,七爷能承认“gay”这个单词恐怕都是天方夜谭,更何况是结婚,这不是重磅炸…弹是什么?
谁不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物能拿下七爷,不但拿下了还举行了婚礼,听说这是正式入了族谱的。这严家的半壁江山,可就被瓜分了,最有反对权利的人,不外乎是严渊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
一些十几年前的知情人也知道,大少当年可是连自己母亲的亲妹都没同意进门,现在忽然冒出来个陌生人,还是个男人,没有不反对的理由,严家主母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窥觑的。
但说来也奇怪,结婚的消息发出到现在都过去两年了,严大少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默认了似得,这让不少看好戏的人觉得索然无味,也有人认为大少这是在蓄力发大招呢。
前排乐队又换了一首曲子,悠扬舒缓的曲调中走入城堡里的人越来越多,欢笑声多了起来。
城堡外的空中飘着一只只氢气球,五彩的颜色在湛蓝的天空映衬下格外鲜艳亮丽,黎语望着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