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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数步,姜无岐陡然觉出异常,他回首望住酆如归,唇瓣一颤,却并未出声。
酆如归的双手已隐入了衣袂中,下一瞬,姜无岐却腾出左手来,又从那衣袂中捉起酆如归的左手细看。
见这手又被染作嫣红,姜无岐百般无奈地道:“你为何又将自己弄伤了?”
第12章 黄泉路·其八()
到底还是被姜无岐觉察到了啊。
酆如归直觉得心脏猛地一颤,紧贴着姜无岐指腹的左手仿若要起火了一般,灼热难当。
他抬眼望住姜无岐,眼波流转间,竟隐隐有媚色浮动。
他抿了抿唇,同时手掌一翻,反握住姜无岐的手,其后便肆无忌惮地潜入了那不新不旧的道袍衣袂,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藏于其中的柔韧肌理。
“你要做甚么?”姜无岐心下愕然,欲要抽回手,酆如归却在发觉他意图的瞬间将手迅速收紧了。
酆如归的体温较他要低上许多,那莹润的指尖覆在他小臂上,冷玉般清凉,于这炎炎夏日之中,甚是舒适。
忽地,他顿觉小臂肌肤微微湿润了,低首一望,竟然有殷红从他道袍衣袂内侧往外洇染开来。
他琢磨不透酆如归的心思,又怕不慎伤着酆如归,便索性任由酆如归去了。
“我要做甚么?”酆如归亦全然不清楚自己意欲何为,闻言,低喃了一声,被灼伤了似的,猝然松开了姜无岐的手。
他双目中一片恍惚,视线忽而坠落在了姜无岐的衣袂上,将上头星星点点的殷红看了分明。
他当即扯住了姜无岐的一点衣袂,歉然道:“抱歉,将你这道袍弄脏了。”
“道袍脏不脏倒并不紧要。”姜无岐凝望着酆如归的双目,这酆如归毫不在意其掌上的伤口,双目中亦无半点痛楚,反是盛满了对自己的歉意,他莫非当真不怕疼?亦或是因甚么旁的缘故,感知不到疼痛?
他思忖间,酆如归已然走在了前头,方才之事恍若不过是姜无岐的幻觉。
姜无岐追上酆如归,复又问道:“酆如归,你为何又将自己弄伤了?”
酆如归侧首,斜斜地望着姜无岐那副关切的眉眼,甜腻地笑道:“因为我想要道长再为我包扎一回。”
姜无岐唯恐酆如归那磨人的瘾又翻滚上来,是在拼命忍耐之下,才又弄伤了双掌,是以执意要得到答案,未料想,酆如归的回答根本不在他的预料当中。
他蹙了蹙眉:“你倘若想要贫道再为你包扎一回,你直言便可,何必要伤了自己?”
“道长你当真是个善人。”酆如归语含讥讽,姜无岐并非听不出来,却也不介意,反而露出温和的笑来:“贫道眼下抱着一姑娘,不便为你包扎,这姑娘身受重伤,我们须得赶紧回城里去,你的伤口不深,你且勿要再将指尖嵌进去了,待回到城里,贫道再为你包扎可好?”
酆如归面上那甜腻的笑意尽褪,可有可无地回道:“随你罢。”
俩人再也无话,默然着往城里赶。
这逢春城由于今日春城河中有一诡异的活物出没的缘故,从日暮起便实行了宵禁,故而,俩人行至城门时,天色虽然还未暗透,城门却早已阖得严严实实了。
酆如归压低声音道:“怕是宵禁了,我们进不得城门,只得使身法翻过这城墙了。”
姜无岐颔首道:“城门上有人把守,我们”
他尚未说罢,忽地,一阵阴风乍然而起,扑到城门上的两个守卫身上,将其团团围住,两个守卫霎时浑身阴冷,战栗不止,无暇留意城下动静。
——却是酆如归唤来了阴风,用以引开守卫。
酆如归一身红衣翩然,眨眼间越过了城墙,在半空划出一道绮丽的弧度后,整个人便没入了渐渐浓稠的夜色之中。
待姜无岐稳稳地落于城内,却寻不到酆如归了,他环顾四周,终是从一狭长的巷子里瞧见了一点红衣。
酆如归正倚在墙上,见得姜无岐,便指了指墙角处的一片阴影道:“那处有一只断腕。”
现下星月皆无,姜无岐目力甚佳,自是能将那横在青石板上的断腕看个仔细。
这断腕乃是齐腕而断,指节既粗且短,皮肤粗糙开裂,并无褶皱,以此判断,应当为成年男子所有。
酆如归抓起那断腕细看,轻嗅须臾,才道:“这断腕被斩断的时辰当是今日的申时。”
申时,那便是一个时辰之前了。
一个时辰之前并未宵禁,青天白日的,凶手何以要将这断腕丢弃于此,便不怕被人发现么?又或者凶手是为了被人发现,才特意如此做的?
姜无岐思及此,蓦地意识到了一事,心神骤然紧绷,他旋即伸过手去,用力地拍去了酆如归手中的断腕。
断腕登时撞击在了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钝响,紧接着便滚落了开去,直到触上生着青苔的墙角才安静下来。
”好疼呀。”酆如归瞧了眼自己发红的手背,委委屈屈地仰首望着姜无岐,抱怨道,“姜无岐,你弄疼我了。”
这酆如归从不喊疼,即便受了伤,被他追问也只是回答“当真算不得疼”,为何而今却以一副委屈的模样控诉他将其弄疼了?
是当真疼了罢?应是他适才的那一掌牵动了酆如归掌心的伤处罢?
“对不住,很疼罢?”姜无岐轻轻抚过酆如归的手背,“全数是贫道的过错。”
酆如归收回手,理直气壮地道:“确是你的过错,你须得补偿我才是。”
姜无岐发问道:“你要贫道如何补偿?”
“这补偿我容你先欠着。”酆如归抬指一点不远处的一间客栈,淡淡地道,“这女子来历不明,伤情尚且不知,我们带着她去打尖太过惹眼,未免招来祸端,我先过去罢。”
酆如归踏入那春城客栈,要了两间上房,由小二哥热情地引着进了房间。
这房间正对着窄巷,小二哥走后,他阖上门,开了窗,又为自己倒上一杯清茶,这清茶堪堪打湿了他嫣红的唇瓣,那姜无岐便已抱着那女子进了房间。
第13章 黄泉路·其九()
姜无岐将那女子安顿妥当,便又从窗口飞身而出,去请大夫了。
酆如归扫了眼姜无岐消失的方向,一面不紧不缓地饮尽了手中的清茶,一面盯住了那女子。
窗尚未阖上,夜风窜入,将桌案上的烛火打得摇曳不止,使得映在那女子面上的烛光影影绰绰,她面上纵横着的伤口霎时如同一尾尾暗红色的游蛇一般,好似下一瞬便要飞扑起来,咬住酆如归的咽喉。
酆如归以指摩挲着那茶杯不甚光滑的杯壁,唇角微微含笑,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走到那女子床榻前,指腹点着她的印堂,柔声道:“你且出来罢。”
这不大的房间除却酆如归,便再无旁人,除却风声,亦无旁的声响。
他使了些气力,指尖几乎陷入了那女子的印堂,语调愈加柔软了:“你勿要以为你躲在这具躯体中,我便不能奈你何,我劝你不如快些出来,免得我动手。”
话音落地,却全无回应,酆如归不再言语,只红唇翕动。
须臾之后,那女子猛然拉扯掉面上姜无岐所包扎的那片衣袂,睁开双眼来望着酆如归,楚楚可怜地道:“公子,你为何要害我?”
这语调娇柔似水,惹人生怜,倘若换做好女色的莽夫,瞬间便能酥软了一把骨头。
但酆如归却是个断袖,纵使眼前的女子千娇百媚,他都不会有半点心折,更何况这样一把语调与一张毁了容的脸着实不匹配,反是生出了诡异之感,令人毛骨悚然。
“我害你作甚么?”酆如归手指一动,原本放置于桌案上的茶杯刷地一下跃入他掌中,他又饮了一口,才施施然地道,“那姜道长乃是纯阳之躯,你意欲吸食他的阳气,以助你在这人间多留几日,你适才寻不到时机,只得安分地隐藏在这副躯体当中不是么?”
酆如归的原身之所以要得到姜无岐,其中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便是要拿姜无岐世间难得的纯阳之躯来修炼。
而眼前这个藏于女子躯体中的女鬼,虚弱得厉害,假若不能吸食些阳气,便会在明日日出时分魂飞魄散。
能长期滞留于人间的鬼魂不是怨念过重,支撑住了魂魄,便须得定时从凡人身上吸食阳气,阳气重的青壮男子被吸食些阳气并无大碍,但如若时日过久,便会衰竭而死,死亡时面色青黑,瘦骨嶙峋;而阳气本就不足的幼童、老翁,只消被吸食过一回阳气即会暴毙而亡。
姜无岐乃是纯阳之躯,体内的阳气只消为这女鬼吸食上少许,这女鬼便能凭借这少许阳气熬过数月。
那女鬼遭酆如归戳穿,抹着眼角哭道:“我当真无害人之心。”
“你即便无害人之心,我也不能任凭你吸食姜道长的阳气”楼下有些微动静传入酆如归耳中,酆如归停顿了下,媚眼如丝地道,“姜道长的阳气为你所吸食不是太过浪费了么?还不如由我来罢。”
酆如归言语间,姜无岐已将门推开了,身后跟着一年近四旬的女大夫。
姜无岐觉出那女子气息有异,抬手拍晕了那女大夫,将其扶到桌案边。
而后,他转过身去,将门阖上了,门一阖上,未及将那女子看个仔细,那女子却暴起,直冲到他身后,张口要去咬他的咽喉。
他侧身躲过,脚步一动,到了酆如归身旁。
酆如归抬手将自己过长的鬓发勾到耳后,全然不理会那魂魄,反而以指尖磨蹭着姜无岐方才逃脱的咽喉,似笑非笑地道:“道长,你当真不怕我吸食你的阳气么?离我这么近作甚么?”
姜无岐拨开酆如归的手指,想了想,又捉了起来,扯去上头的墨色丝帕。
墨色丝帕跌落下去,被夜风吹拂着,飘飘荡荡的,柔柔软软地磨蹭过姜无岐的小腹、大腿、膝盖,小腿、脚踝,才伏在地面上。
墨色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