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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主性格冷漠,又喜幽静,伺候的丫鬟下人比院外的长老院都要少。
四院典雅简朴,没有过多的金碧辉煌,但每一草每一木都是低调的奢华,都是罕见的香树砌石,每一样拿到市面都是价格昂贵,大概这就是真正的贵族,不张扬却处处显贵。
穿过一条绵长的回廊,二人停在一间略显暗沉的寝殿前,四周鸦雀无声,与院外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而这个寝殿的气息让人脊背发凉。
“坊主,人已经带到。”左残垂首对着里面说道。
“进来吧。”冷慢的声线从里面传来,像是穿过坚厚的冰层。
咯吱一声,殿门大开,四角的银质灯架只点了两台,所以显得室内并不明亮,脚下的驼绒毯柔软雅致,窗台摆满花草,柜几上香炉升起阵阵袅袅的香烟,卷裹着花香,弥漫在整间清冷的寝殿,让人一阵眩晕,东南角的书柜摆满竹简,文房四宝散发着墨香,矮几上放着一把古琴,清风拂过,竟能听到飘渺的琴音。
甄月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清淡装饰竟然与男子浑然天成,一点也不突兀。
她不卑不亢的看向殿首的紫貂榻,男子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修长的手握着白玉茶杯,身子斜靠,静静品着茶,竟带着一丝难见的慵懒,却又无处不散发着冰冷,好像天生就是一个高处不怕寒的人。
“参见坊主。”甄月半膝跪地道。
左残完成任务,便走到北墨凌身边,隐在黑暗中,像一道黑影,无声无息。
北墨凌见她一身女装,眸光微闪,转瞬即逝,让任何人也扑捉不到痕迹。
北墨凌也未叫她起身,静静的又喝了几口茶,周围空气徒然变得压抑冰冷起来。
卷翘的睫毛掩盖了甄月暗潮涌动的眸子,直觉告诉她,此事绝不简单,手心也不自觉渗出冷汗来,这个男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
不知过了多久,北墨凌放下白玉茶杯,淡漠道:“你可知我为何叫你前来?”
“属下不知,还望坊主名言。”
“哦。”尾线拉的有些长,带着明显的讥讽,北墨凌略白的手抚着下颚,眼梢微冷道:“魄杀队执行任务应该谨记些什么?”
甄月身子一颤,却还是冷静回答:“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旁系人等一个不留!”
北墨凌突然一笑,却越来越冷:“那你可是留了?”
只简短一句话就如同平地惊雷,果真如此,本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还是逃不过麒麟坊的侦查,甄月呼出一气,一字一顿道:“留了。”掩饰已经没有任何必要,在这个男人面前,一切掩饰都如同虚设,还不如拉开天窗说亮话。
第三十三章 心中明月()
登时,一声凌厉风声激射而来,在空中划下银光,啪的一声清脆,在寂静的室内清晰入耳,一根银丝针猛地穿透甄月的脖子,只差一毫便是咽喉要害。
鲜血瞬间如泉涌,顷刻染透了藕荷色金片对偶衫,不停滴露在白纱裙上,像寒冬的红梅,妖艳而诡异。
甄月强忍疼痛一声不吭,一双眼睛如压抑的黑豹,直直看着榻上面色冷漠的男子。
“你不服。”北墨凌笑了。
甄月冷冷道:“属下不敢。”
“我麒麟坊从来不留不守规矩的杀手,我要的是听话的武器,不是妇人之仁的女子!看来留你在魄杀队是我的失策。”
甄月冷笑一声,无所畏惧道:“既然我破坏了麒麟坊的规矩,甘愿受罚,我既做了就敢当。”
北墨凌皱了皱眉,问道:“值得吗?为了一个陌生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最后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甄月微微一愣,不明白他怎么问这个,坦然回道:“无所谓值得与不值得,只有愿意与不愿意,我既然做了那便是愿意,搭上性命也无妨,生死对于杀手来说何其简单,只是一眨眼的事,我的命对于坊主来说,渺小如蚁,坊主要杀便杀,我服与不服便是我自己的事!”
北墨凌望着倔強冷硬的少女:“性子烈了些,心慈了些,确实不适合做杀手,你犯下的错,麒麟坊自会矫正。”
他的话语像极冷极硬的冰锥,直刺进甄月无波澜的心,激起惊涛骇浪,她呼吸明显停顿片刻,麒麟坊矫正她犯下的错误?那便是要杀了那个无辜的残疾男子,她虽不是慈善之人,可事情发展到如今局面,要是二人都因此丧命,多不值当!
她情绪有些激动,声色俱厉道:“错在我一人!是我放走那个人,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对麒麟坊也没有威胁,还请坊主放他一条生路!”
“你死也要为他求情?”
“是。”斩钉截铁。
北墨凌有些吃惊的望向她,好像她说了一件极其荒唐的事情,俊秀的眉既然超乎平常的紧缩起来,他本来是要将她交给尚律阁处置,矫正之前的女杀判断,他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一旦察觉不慎便会极尽绞杀,绝不留一丝威胁,但她却明显担心则乱,解读错误,让他觉得出乎意料。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沉静,空气如同被挤压,让人喘不过气来,甄月浑身的力气已经慢慢减弱,脖子的血一刻未停,这样下去总是要失血而死,她知道他并未下杀手,否则刚刚那一针不可能距离要害一毫,这是明显的警告。
男子跨步而来,带起一阵冷风,甄月觉得一阵窒息,忽然苍白的下巴一阵冰凉,被寒如冰的手指挑起,被迫与他平视。
北墨凌半俯着身子,眼神幽深如黑潭,殷红的唇勾起:“你很奇怪。”声音少了以往的冷漠,透着难得的疑惑
甄月满头雾水,不明白这个男人在探索些什么,只觉钳着下巴的手指既然奇异般的滚烫起来,她头微微右侧,脱开牵制,望着那双如墨的眼睛,冷冷道:“你也很奇怪。”
北墨凌身子轻微顿了顿,随即起身背对着她,声线已经恢复冰冷:“你回去吧,只此一次,下次绝不姑息。”
甄月捂着鲜血淋淋的伤口,稳稳起身,晃了晃有些发昏的脑袋,声音一字一顿道:“谢坊主不杀之恩。”
紧闭的墨色大门被打开,咯吱一声又被重重关上,带进室外的一阵寒气。
隐在黑暗中的左残现身上前,冷酷的眸子带着疑惑跟不可思议,困惑道:“坊主,为何……。”
北墨凌走到雕花窗棂前,一缕蓝色月光幽幽洒在他俊美的脸上,让他皱起的眉毛带着一丝不解,他出乎意料的回答道:“我也不知。”语气中的冷漠减少了些。
左残斟酌道:“坊主,这个女子并非安分守己的人,留着只怕无利。”
“确实留着无利,只是……。”北墨凌望向殿外的暗黑天空,不知是在对左残说,还是自言自语,声线低沉:“只是她非黑非白,在这个沼泽的黑潭中,那一抹明光既然奇迹般的存活着,没有被沼泽吞没,显得匪夷所思,让人不自禁的想保留着。”
左残有些疑惑的挠了挠脑袋,声音太小,让他并未听明白,既然主子做了决定,那便只能听言,只是跟了主子十六年,第一次见主子摇摆不定,又屡屡破例,直觉告诉他,那个女子对坊主不利。
甄月一步一个脚印的离开四院,脊背挺直,没有一丝软弱,待路过麒麟殿时,看到黑夜笼罩下的一个蓝色身影,男子来回踱步,强压着不安又透着焦急。
“阿仇。”声音微弱。
仇晟听到虚弱的呼唤声,猛地回身,疾步跑上前,见到女子一身鲜血,大惊失色,颤抖道:“小月?”
甄月浅浅一笑,再也支撑不住,昏厥而去,只觉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游离的灵魂也被安抚下来,放心的进入昏迷。
甄月醒来时已经是翌日傍晚时分,初一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刚刚放下擦身子的帕子,察觉主子转醒,惊喜大叫起来:“姑娘醒了。”
在桌边打盹的初二立马惊醒,“姑娘醒了,我去通知仇公子。”蹦起来欢喜的跑出寝殿。
甄月迷迷糊糊的神智在二人一惊一乍中,渐渐清明,只见初一被放大的俏脸凑过来,就差没痛哭流涕。
“姑娘,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请子虚先生再过来瞧一瞧。”主子一直在初一心中代表着力量,是个举世无双的奇女子,昨日见主子满身鲜血昏迷不醒,吓得魂飞魄散。
甄月摇了摇头,觉得脖子的伤也不如昨日疼,平静道:“不用麻烦子虚先生了,你去倒杯水。”
初一急急巴巴去茶几上倒了杯水过来,紧闭的雕花大门倏地被打开,仇晟见到甄月靠在床上,沉重的心呼出一气,接过初一手上的清水道:“我来,你下去吧。”
第三十四章 笃定誓言()
初一听话的将茶水给了仇晟,便笑着离开房间。
仇晟将茶杯放在甄月唇边,见她要夺过去自己喝,温柔道:“听话,你伤刚好,还是我来。”
“我又不是柔弱贵气的千金小姐,这么点伤我还是抗得住。”说完,也不看他的脸色,夺过茶杯一饮而尽,舒爽的呼出一气。
仇晟无奈的摇摇头,将茶杯放在案几上,望着她已经不怎么苍白的脸,心惊道:“你可知你脖子的伤只差一点就正中要害。”
“我知道。”甄月不以为然。
仇晟突然心情变得有些沉郁,低声道:“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昨日我赶去麒麟殿时,才知道坊主并未在麒麟殿召见你,以坊主生杀决断的性子,必定是有不能公开的事情,才会秘密召见你。”
其实甄月也一直想不明白,麒麟坊等级森严,制度严谨,按照她犯下的错误,理应上交尚律阁,最好的结局也是被废双足,昨日在四院,所有的事情仿佛笼罩了一层薄雾,让她看不明白。
“想什么呢?”仇晟语气有些温怒。
甄月回过神,室内的昏黄灯光洒在男子紧皱的眉峰上,显得眉纹更加深刻,一双如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