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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晗开始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幻听，到后来开始产生不该有的妄想。
凌晗知道自己糟了。
但他还是用意志力努力在其他人面前扮演“正常人”。
是的； 正常人。
凌晗想，他只是压力有点大； 不是精神病； 不是怪物。
他还想继续训练、比赛下去。
他还不能停下来； 停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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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怎样爆发的呢？
凌晗敲敲脑门； 有些困『惑』地想着，随意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怅然眺望不远处的江面。
江水拍打岸边，激起浅浅一层泡沫。
细小的泡沫挤在一起，在夕阳下闪耀着斑斓的光芒。
它们存在，它们破裂。
最后消失沉没在江水之中。
凌晗笑了起来，掏出一根烟，抖着手打了半天火都没能点着。
啧，连抽烟都做不好，他真特么是个废人！
没来由的怒意和沮丧再度袭来，凌晗埋下头，用力闭上双眼，他想控制自己，却办不到，失败感和压力就像江面，起起伏伏，但它们一直在那儿，而他自己则化作了那细小的泡沫，眼看就要破碎，沉没，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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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喧哗声清晰而尖锐地刺入了凌晗脑海。
他抓住一丝清明，茫然地抬起头来。
不远处的江畔，正在举行婚礼，披着白纱的新娘和新郎，正在接受家人的祝福，可爱的小孩子围绕在他们身边又叫又跳，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与喜悦。
凌晗看得呆住。
真好啊，他心想，他们看起来那么开心……
心脏狠狠地揪了起来。
怕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进婚礼殿堂，成家生子，过上人人称赞的生活。
谁让他身上流着暴力的、肮脏的血？
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凌晗就不寒而栗。
他不敢抱不该有的奢望。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说什么都晚了。
所以他连家都不敢待，他怕自己有一天会暴『露』，会变成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怪物。
他已经辜负了他们的希望，不能连妈妈追求幸福的权利也折断。
他必须走，必须离开，远远的……这样就不会伤害到他们了。
对，谁都不会受伤。
只要他不说，别人也不知道他难过。
这样最好。
凌晗颤抖着，勉强扯动嘴角。
却不知自己脸上的笑容更像是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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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凌晗有些混『乱』地回忆着，那时候情况比现在糟？对，好像是，他记不太清了……最愤怒也最绝望的是，被带到一个很空很大的房间里，几个人坐在他面前，让他一个人站着
……看着就不舒服，冷冰冰的，好像要给他判刑还是什么……
有个人说凌晗你有病。
凌晗脱口就怼了回去，他说：你才有病！
其他人笑了……不对，好像也有人没笑……
他们都用一直凝重的，审视的，怜悯的，甚至是怀疑的眼神注视着他。
他们说，你要相信我们，我们是专业的，给选手做心理干预和辅导工作。前几天给你们做的那些测试题，只有你一个人没通过，结果异常。
凌晗很生气，也有种秘密被突然曝光的恼怒。
他大叫大嚷起来，威胁他们闭嘴，让他们把那些东西收回去。
“我没病！我没病！你才有病呢！靠，你们特么的全都有病！看谁都不正常，巴不得别人和你们一个德行！”
“说吧，你们是不是收了jhg的钱？想故意搞我？啊？jhg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哈，今年终于被老子制裁了，他们着急了吧？怕是梦里都想做掉我……”
“你们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阴谋！是jhg的阴谋！你们……你们全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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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晗大闹了一场，最后还差点儿揍了一名官方工作人员。
fas俱乐部当时的经理和领队听着动静不对，硬闯了进去，这才把凌晗带走。
后来『乱』七八糟的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那中间，凌晗的情况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他会疯狂bb，几乎是亢奋地拉着队友陪自己打排位，缠着其他人跟自己solo，疯狂训练，两天两夜不睡觉不吃东西……
不好的时候，凌晗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痛哭流涕，蜷缩在床板底下，把自己藏起来，一躺就是一天，完全不想动弹，也不想出声，连呼吸都快要提不起劲儿来。
如果不是当时的领队到处找不到他，怕他出事，硬是让人撬开门锁闯进来，凌晗就快要脱水休克了。
后来他被领队带去医院打点滴，领队急得快哭了，他却冷冰冰地转开视线，无情地责怪领队多事。
他不愿意在医院多待。
他本能地恐惧医院，怕医生靠近自己，穿白大褂的人过来给他拔点滴，凌晗受惊地大叫起来，自己胡『乱』扯了针头就跑，领队在后头一直追一直追……
他不敢停，怕停下来会被抓回去，会有一群人围着他，说他病了，说他是疯子。
疯子是要被关进精神病院的。
凌晗知道。
他害怕。
他不想被抓起来，不想被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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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晗抗拒去医院，抗拒接触医生。
抗拒一切对他释放善意想要帮助他的人。
情况却在一天天的恶化下去。
在教练和队员身边，凌晗依然精力旺盛，怼起人来不偿命，嘴巴又坏又贱，让人恨不得打他，却又舍不得，只好宠着。
离开了训练室，凌晗就变了另一个人。
吃着东西吃到一半就扔了勺和筷子，砸坏饭盒。
或是吃着吃着突然掉眼泪。
还有几次，他半夜徘徊到窗边，推开窗，跳下去。
偷偷藏起了被自己砸坏的碎玻璃，举起胳膊，比划着想划下去。
凌晗像个顽皮的小孩，乐此不疲，不断挑战、尝试这种“危险”的游戏。
直到被人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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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其他人一样，凌晗觉得那人就是个吃饱了饭没事干的富二代。
家里有钱，钱多得没处使，就跑来电竞圈，砸点钱，找点事情做。
大少爷懂什么电竞？
不过那人虽然二了点儿，对游戏却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痴。
先是死缠烂打求着凌晗要到了好友位，然后就拉着凌晗疯狂打游戏。
凌晗嫌他技术不好，骂他菜。
投资了个战队的老板居然也不生气，被骂了就默默消失，过一阵子再出现，还跟先前一样，缠着凌晗一起双排，凌晗忙，他就一直等着，给凌晗直播间刷了几十万的礼物，刷到直播间粉丝都看不下去，帮他说话，让晗神带他上分。
凌晗烦得不行，带就带吧。
结果一看，嘿，这小子，一段时间没见，技术有点长进。
凌晗高兴了，他最烦那种没什么水平还唧唧歪歪的队友，这人水平虽然不太行，但起码老实，会去练，而且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他干嘛就干嘛。
听话。
一来二去，两人关系就好了起来。
之前凌晗随口答应他，说忙完了带他上钻三。
那人等了两个月没等到凌晗人出现，索『性』直接开车杀到基地，上门逮人。
结果正巧遇到凌晗坐在窗边，两条腿悬在外面，手里举着一块碎玻璃，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要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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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一定把他给吓坏了吧。
想起往事，凌晗自顾自地乐了。
绑着公主头的小女孩儿穿着蓬蓬的小裙子，跟穿西装短裤的小男孩手牵手地从凌晗身旁跑过，小姑娘盯着凌晗看了几眼，奇怪地说：“那个哥哥为什么一边哭一边笑呀？”
小男孩警惕地拉了小女孩一把，把她挡在后面。
“不知道！”小男孩硬邦邦地答，凶巴巴地竖起眉头，“快点，我们先去停车的地方，叔叔阿姨会给我们糖吃。”
小姑娘一听见有吃的，口水都要流了出来，不再理会凌晗这个奇怪的路人甲，屁颠屁颠地跟在小男孩后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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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起眼，凌晗出神地盯着他们跑走的方向，他仿佛看到了两个身影。
一个高一点儿，瘦瘦的，另一个要矮得多，大概只齐高个儿的腰部，胖乎乎的，走路的时候敦敦的，跑起来更是颠颠儿，大脑门上挂满了晶莹的汗，小卷『毛』粘在脸上，湿漉漉的大眼睛瞅着高个儿的小孩，『奶』声『奶』气地喊——
哥哥。
哥哥等等我。
哥哥……哎呀！
哥哥，这个给你吃。
哥哥，好疼，要呼呼，呼呼痛痛才飞走……
随便高个儿说什么，小胖墩儿都相信，乖得不得了，眼里的依赖满得快要溢出来似的，极大地取悦了他，取悦了已经进入发育期，身高遽然拔高，身量变得瘦削，对自我愈发敏感的凌晗。
凌晗洋洋得意。
不管其他人怎么看自己，是拖油瓶也好，是累赘也好，是那个讳莫如深的前夫留下来的孩子也好，是跟着母亲飞上枝头的小麻雀也好。
在小胖墩儿的眼里，他是最棒的哥哥，最帅，最厉害，最聪明，最能干……最无所不能的哥哥。
那些戾气，那些尖锐的棱角，在小胖墩的注视下，一点点消融，一点点收起。
凌晗希望自己能一直是他眼里最优秀的哥哥。
也希望能一直待在那个没有争吵，没有哭泣，没有咣当砸东西声音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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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后来……
凌晗从怀里『摸』出钱夹，已经磨破了，泛了白，里头只夹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两个小孩儿头挨着头，对着镜头咧着嘴傻笑。
凌晗怀念地轻轻抚『摸』照片上的自己，情不自禁『露』出个笑容。
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