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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茂保宪刚走的当晚;藤姬公主便能从床上起身,穿着在侍女们的协助下,穿上十二单衣,稍稍在院子里走上几步了。
就算是泽越止也受不了这十二单衣那丧心病狂的重量;二十几斤的棉被裹在身上,是个人都要疯的吧。
可她的身旁却没有哪个女人觉得这种分量有何不对。
疯的人不是她;是这个世界。
还好天气尚在寒冬;若是在夏天……
也怪不得她整天缠绵病榻,一副快要烟消玉殒的表现了。
身体不好就是嫁不了人的最大硬伤;而更可叹的便是连用来笼络人心的联姻也做不到。
可怜那才华高绝,才情出众,容貌昳丽的藤姬;只能困在自己小小的院中,每日的生活也只有这么点大的地方。
“今天天气如此好,”藤姬回头对着自己的侍女们说,“便闻香吧。”
混合细细磨碎的香木,点燃后,静静等待香烧好,便闻这其中掺杂了那些香料。
每隔几日,趁着身体好时便要举行一次的闻香活动结束后,藤姬便拿起侍女们给她的画卷,静静地坐着看着画卷上的故事。
装裱的无比华丽的画卷,无论哪一个拿到千年之后,都是国宝级的重宝。
现在就像是玩具一样任凭她在手里细细把玩。
若是不喜这画卷上的内容,便随手一扔,弃之如敝屣。
从来不拘束身旁侍女们低声闲谈的藤姬,自然能从哪些压低了嗓音的细细交谈中了解到外面的事情。
说实在的,要想完成丘比的任务,就必须离开平安京。
可又有什么办法能离开呢?
别说区区一个闺阁弱女子,整天还要背着二十几斤的单衣,就连那些风雅的贵族官员们,也视被贬离京为生离死别。
一去不知何时能归,若是死于他乡,便连尸骨都无法回到这奢侈华丽的平安京。
“听说源氏的光华公子……”
泽越止差点将手上的画卷砸到了地上。
源氏?光华公子?
难道是那个光源氏?
“听说那位公子啊,大兴土木,建了六条院,迎了自己昔日的所有情人进来居住呢。”
侍女们谈论着近些时日所发生的最大的新闻,而泽越止恨不得掐死丘比。
光源氏?
除了《源氏物语》还能做什么想?
开什么玩笑。
若这是紫式部所写的风流无度的《源氏物语》,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风流人渣。
而一旁的侍女中间,有一人低声叹息般说道:“如光一般生辉俊秀的光华公子啊……”
‘他就算长得和女人一样漂亮我也没有兴趣。’
泽越止合上画卷,然后一旁有侍女们送来了藤姬的父亲给女儿的礼物。
“是桧扇啊。”
藤姬谢过了父亲的侍女后,便在侍女们的期待目光中,从盒中缓缓拿出了那柄桧扇。
一点点打开桧扇后,便见到扇面上那描绘的盛大华丽的花朵,三重或是五重的花朵相互重叠,色彩的运用更是让这些花变得更加的美丽繁华。
打开扇后,握在手里,那扇上所挂的彩色系带便垂了下来。
当侍女们感叹这柄桧扇的浓丽奢华时,泽越止看着长长的系带,脑子里想的却是‘地心引力’。
这就是她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最悲哀之处。
人人都在追求风雅之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科学。
人人都在被妖魔鬼怪所迷之是,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现代医学。
多么可悲可叹。
在侍女们的眼中,便是藤姬看着扇面上所绘的图案,在欣喜过后,便忧郁的叹了口气。
“且拿纸笔来。”
写了和歌作为从父亲手中得到桧扇的谢礼。
看到和歌上那娟秀的字体,以及那优美的词句,藤原家的这位大人不得不再一次的叹息。
“为何吾女如此百病缠身……”
若是身体能再好一些,藤姬便真的万事不缺,十全十美了。
可惜这世上向来没有十全十美之事。
。
。
虽知藤姬的美貌,可那光源氏却从未送来和歌。
是因为知道与她那美貌齐名的孱弱身体,还是因为知道她的父亲是藤原家的大人,故而不来自取其辱?
显然就光源氏的那节操,泽越止根本不认为他会明知道有这么一个大美人还不送来和歌,赠送和歌可是这个时代的贵族们最起码的礼节。
就算是面对你最讨厌的敌人,也必须要风雅含蓄的笑着,送上悲秋伤月的和歌。
而畏惧权贵?
别开玩笑了,光源氏可是个连预定的太子妃都能得到手,连天皇尚侍——朦胧月都能睡的男人。
连预定的后宫妃子都敢睡,那么这个光源氏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更何况,藤姬的父亲,只是个前些年刚刚从属国回京的藤原家的人。
【“神大人这么想会不会太自恋了一些?”】
丘比一边追逐着空中低低飞舞的蝴蝶,一边回答着泽越止的想法。
【“不可能。”】
泽越止右手上握着的桧扇,轻轻敲着自己的左手掌心。
【“我可是个大美人哦,丘比。”】
这个没有节操的时代,只要是个美人,男人们就会趋之若鹜的赶上来,就像是蝴蝶一定会追着花朵,狗改不了吃shi一个德行。
【“我对人类的审美观没什么概念,虽然我懂得人类的审美观定义,但是果然无法理解呢。”】
【“能够理解人类审美观的也只有人类自己的吧。不过时代不同,所以对美人的定义也不一样。”】
【“神大人,人类不是一直有说过,只要是美,那么就可以超过世俗的界限了吗?”】
【“你觉得暗黑舞踏美吗?”】
【“嗯,神大人想知道我的官方解答吗?”】
【“不,我不想知道。不过这种舞者性别倒错,浑身涂满白粉的舞蹈,到底能够震撼心灵到什么程度,我根本无法理解。”】
就算是在网上看了视频也无法理解,但是为了这么一次演出而专程跑去看表演,那更加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说起舞蹈的话,神大人的国家不是还有个宝冢歌舞剧团吗?您对宝冢有什么想法呢?”】
【“女人所构建的只属于女性的美梦。虽然现在被男性观众的视线给玷污了。”】
【“噗。”】
【“……”】
停下了追逐蝴蝶的丘比歪着头,那双无辜的红眼睛望着坐在廊下的泽越止。
【“难道这种时候我不应该做出这种反应吗?”】
【“不,没有。正好呢。”】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和泽越止进行交流,并且完全理解她所说的话的生物,只有丘比这一个存在而已。
这么一想就有些绝望了。
明明让她陷入这种状况的就是丘比这家伙,但是偏偏唯一能理解她说的话,虽然无法理解但也知道她做说什么而不会将她当做疯子看的,也只有丘比了。
【“可不能得这种斯德哥尔摩症啊。”】
自我告诫后,吃过那根本填不饱肚子的晚餐,就该就寝了。
渐渐热起来的夏日夜晚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在不惊动侍女的情况下,藤姬悄悄地起身,穿着白色的单衣,批了件小褂就走到了廊上。
“夏夜啊……”
藤姬看着庭院,然后便见到一点点的亮光在院子里轻飘飘的飞舞。
“这是……”
萤火虫。
作为一个平安京时代的贵族,照道理来说应该咏首和歌才对,可偏偏泽越止就不想在这种地方动脑子。
太麻烦了。
她只是对在这古代也很难得的景象感到惊讶罢了。
在现代,就算是乡下也见不到这种场景了,或许只有在游戏或者动漫里才会见到这个场面。
不过,如果有男生能在这种场景下向喜欢的女孩子请求交往的话,以一定会无往不利。
毕竟,愿意和你两个人一起去看萤火虫了,那要是没有好感就不对了。
而在这么好的气氛衬托之下,若是不能交往成功,那不如洗洗睡了,一辈子做好孤家寡人的心理准备吧。
泽越止正看着飞舞在自己庭院中的萤火虫群,心中叹息着没有照相机没法将这美景拍下来,便在这时,听到有谁在不远处说:“晚上好,公主殿下。”
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藤姬公主便在自己院落的墙头见到了一位穿着松松垮垮的和服,手上拿着把桧扇的青年。
“如此良辰美景……”
他的扇子一指庭院的中央,引入院中的溪水潺潺的流入池中,又从另外一侧留出,活水的流动让池面上的红叶打着旋儿。
青年举起手上的葫芦,冲着廊上的藤姬笑问道:“公主殿下,不如与我饮一杯?”
。
。
不知道是受了迷惑,还是被月色所鼓动,泽越止披着褂衫,坐在走廊的边上,任凭自己的双脚自然的垂在半空,不合礼仪的做法却没有得到旁人的斥责。
毕竟在她的身旁,还有着一位更不和礼仪的人在。
身上所穿的和服却松松垮垮的露了大半个胸膛,与平安京里的贵族们那风雅截然不同的野性。
那位青年拿着酒碟,碟中的酒却是与这个时代都截然不同的清澈见底。
“真没想到,藤姬居然是那么胆大包天的一位公主殿下。”
“胆大包天?”
藤姬回头看向那位青年。
“那是……什么?”
“啊……难道说……”
青年眨了眨眼睛,然后笑了起来。
“嗯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藤原大人居然没有教您这方面的事情啊。”
他点了点头,自顾自的笑着,饮下了碟中的酒。
“但是啊,穿得如此单薄的就来见个外男,这样子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