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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地跪在陆明月身旁,说:“我们这些丫头,卖到府中那一天,就和家没几许干系了。我只当姑娘是我的家人。”
陆明月眼圈一红,说:“我好想婶娘婶公。”
我无声叹了一叹。陆明月又道:“我想回怀樨居”
我怕她认了真,捏住她手道:“姑娘,快别说傻话回去谁照顾你呢?况且”
陆明月的泪吧嗒吧嗒滴在猩红毛毡子上,一粒粒晶莹剔透,片刻化去,猩红毡上像是渗出一层殷红的血。
心酸的暖湿直往喉上涌,我咽下了强道:“不哭了不哭,什么都会过去的。”
多年后的回看,一切都仿佛是过去了。一切却都没有过去,它像是一个循环往复的劫数,一遍又一遍,在我心上辗转。
五月十五日,天生异象。天空一日一月同明。
陆明月在宋孟圆房里伺候她熏香午睡。我踱出院子揪花玩,揪了一阵,小丫头来斥道:“我拜您了!奶奶等会起来又要打人来!手痒锤地啊!”
我停了手,视线随着丫头指的地方望下去。却是一堆黑乎乎的药渣。一大片药汤悠悠荡荡还没完全渗入土里。我疑惑了一疑惑,蹲下身子,捏起一丁点儿放在鼻子心头一动,转眼看过四周,麻利捡了一些儿药渣用帕子包了塞进腰间。
到晚间,我寻了蒲桃,将药渣递给道:“你帮我问问你素日相熟的大夫子,这是什么?”
蒲桃拨了几拨拉,扔在桌上道:“你哪儿弄来的?你觉着这是什么?”
我踯躅了一会儿,说:“三奶奶那儿的花树下面捡的。我觉着我觉着像是——”
蒲桃抖绢子就倒进废茶缸子,说道:“你还真敢!得了!这事儿到你这里就结了!不许查下去了!”
我扎手急忙去捡,已沉到下面看不见了,我道:“这不是故意害人么!她这么样,也未免太过分了!你不知道,姑娘为这——”
蒲桃道:“你姑娘受委屈横竖不止这一件半件!再多受些也伤不着筋骨!你就不同了!”
我无话了,蒲桃道:“你是个什么身份你弄清楚了么?柔情,是留给强人的东西。弱者,就得把心硬成石头!”
我黯然道:“不,姑娘太可怜了”
蒲桃冷道:“你过了”
第十六日,陆明月正在房中给宋孟圆捶腰,陆白景推门而入。
第六十八章 失宠()
我看见陆白景;不禁失声唤道:“爷。”
宋孟圆猛然惊醒;甚有些无措;卷身坐起说道:“生歌;你也不懂事;怎么让姑娘代劳;自个儿在一旁偷懒!”一面扶着额道:“我竟睡着了”
顾不得陆白景询问的目光;陆明月站起身就问:“二哥哥怎么样?”
陆白景道:“他没事,受了些轻伤,在南垣修养。你二嫂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
陆明月释下一口大气;道:“皇天保佑。”
陆白景问:“你怎么在这里?”
陆明月说:“嫂嫂的事,我难辞其咎”
陆白景等不得她说完,不耐烦地蹙了眉;说道:“我是不是说过;没我的允许不许来珍顺园?谁让你来的!?”说着时,视线就已落在宋孟圆身上。
宋孟圆急道:“怎么着;还是我的不对了?!她有手有脚;我能把她绑来!”转头对陆明月叫道:“你说啊;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让你来的!”
陆明月说:“不是。是我自己来的。”
宋孟圆道:“你说你是为什么来的!”
陆明月避开陆白景的眼说:“我推跌了嫂嫂所以”
宋孟圆向陆白景道:“你听见了!可雪了我的齐天大冤枉了!”
陆白景就话问:“你推跌了及第?”
陆明月艰难点头。
陆白景道:“平白无故;你为什么推她?”
宋孟圆说:“现在说这个也多余了;追问倒教人伤心。”对陆明月道:“你回去吧!你哥哥既不喜欢你在这;你以后就别过来了。”
陆明月沉声应是,屈身福了一福,向着外面明亮到不堪的去处走。我赶上去说:“姑娘;慢些;我扶着你。”
我猜度着陆白景定然心中存疑,或是片刻就跟来,谁知陆白景一连在宋孟圆房中呆了上十日。他不让陆明月去珍顺园,陆明月的问安也便免了。
不久,南垣忽然传来一件紧要的急事,陆白景一诸人都不及交代,转身前往。
下面的一窝娘儿们又开始咕叨,说陆明月失宠了,陆白景都不待见她了。
因为陆白景不待见她,见风使舵的都得了信儿,就宛若找到了泰山给他们撑腰,玉皇给她们胆量。又在用度上为难起陆明月来。
那丁露、岚雾、房影、关霜哪里经过这等待遇?别房都是二两到八两日用,柴米油盐、内外贴补,遑论茶果等物。陆明月穷的叮当响,自己手里的全拿来贴屋内的用度都嫌不够,逐渐那四人也就把心冷了,凑在一起叹天怨地。初时还避忌着陆明月些。渐渐地,成了大老爷,动不动敢给陆明月话听。
我只得又操起那旧日的营生,绣物帮补。因为陆白景特意交代过,往日大绣庄的老板再不敢收我二人的手工。只得偷偷托了人,找了名头不响的小绣庄,钱自然也就少了。
堪幸陆明月此番身子无恙,她又画的一手好画,我绣她画,描了许多新颖的花样子一并出卖。老板初时还不看好,谁知花样出奇好卖,再次的时候,价就高了许多。
我与她炒制家常菜,青菜豆腐、闷红薯、小炒肉、粉丝汤,她却能吃的大竖拇指,稚如幼童。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她从来都不曾放弃过那些离开陆家的想法。
她开始不断地绘样,节衣缩食,悄悄地存钱。一次次往外延伸地游逛,陆家错综的大小院落、每条幽谧而隐闭的捷径。
频繁地问我外面的事,物价的巨细、生活常识、怎样恁房子、在哪里坐船、都有什么样的骗局细心地打算着,估约着。
那时我只以为她烦闷,她问的详细,我答的耐心。当看到她若有所思的脸,我却只以为她是好奇思量。
直到傅鸾飞的再一次前来。
我还记得,那日风好,树丫子上插着一只挣断了线的纸鸢,陆明月望着入神。我笑说:“这时际风好,最是放纸鸢的日子。”
陆明月目光闪闪地问说:“放纸鸢,好玩吗?”
我道:“恩!姑娘没玩过?我给你做一只。”
陆明月清淡地笑着摇头道:“算了。不宜欢庆。”
只听得后面有人说:“我若百年以后,定要下一道命令,让子孙好玩好乐才行!这么不准这样,不许那样,活着的人没了生趣,老了的人就得到安慰了么?”
我二人转过头,朗风中立着神采奕奕的傅鸾飞。我赶忙行礼问道:“给傅二爷请安。二爷怎么来了?二奶奶不是去了南垣?”
傅鸾飞看看陆明月,道:“我我是来帮如月取些东西。”又问:“明月妹妹好吗?”
已许久不曾有人关问陆明月,她神情一定,强笑说:“好。谢谢哥哥关心。”
傅鸾飞道:“今儿个天气不错,一起走走?”
二人并肩散步,园子里是粉一片、紫一片、黄一片的芍药,惹来几只乱嗡嗡的蜂子。我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只怕它叮了陆明月。
傅鸾飞道:“你白景哥哥”
陆明月接口道:“恩,是我让他还的。东西太贵重了。我起先不知道。”
傅鸾飞道:“那这次”
陆明月望着地,一蹙眉忽然问:“鸾飞哥哥,我——”
傅鸾飞等着她的下文,她却自顾自地怔住了,犹豫着说:“我——”肩膀一松,说:“没什么了。”
傅鸾飞似是误解了她什么意思,突然说:“我不会放弃的。”
此话诚然造次,陆明月瞠目傻住。傅鸾飞说:“那个,我的意思是我不急着我——”他越解释越乱,抓耳挠腮地全失了风度。最后终于定下神,说道:“我不相信别人说的,一个能画出傲骨压霜的人不是扭捏作态能效仿的。”
陆明月展颜笑了,道:“鸾飞哥哥,谢谢你。”
此事过了两天。
晚上的时候,团起了乌云。陆明月骤对我说:“姐姐,谢谢你。”
我问:“怎么了?为什么说这个?”
陆明月也不再回答。
那晚是惊心动魄的一晚,只差毫厘,陆明月就彻底离开了陆家,去往不知名的地方。假若是,她可能过得很好,也可能过得很惨,更可能算不得好也算不得惨有一所小茅屋,养两只鸡鸭,描几张花样子,绣几件屏风荷包,苦苦地换几两银子。每日晨起而作,日落而息。可能找一个朴实的人依靠,生儿育女,也可能自己一个人,垂垂老去
然后至此,我们的生活回到正轨,一切平淡如水,到老到死,或许发现,她竟然没有老去,一如当年美好的模样。
也就不会有后面惊心动魄,名震南北垣,命系八大族上下几近五千人性命的风云诡事。
那晚我睡的尤其迟,心头莫名七上八下地慌乱。眼看着陆明月早早睡了,我在外屋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四更的时候,才浅浅入睡。
只觉睡了没有一会儿,雪珠猛闯进外屋,慌忙大叫:“姐姐!快起来!不好了!”
我挣起身,迷糊问道:“怎么了,别大声吵着了姑娘!”
雪珠道:“还怕吵了姑娘!姑娘呢?”
我半日缓不过劲,雪珠一把捏在我臂上摇撼道:“姑娘偷跑,被发现了!还不明白!”
我吓了一惊,登时冒了一脊背冷汗,反把住雪珠的臂问:“你说什么!?”
雪珠道:“我说什么!我没得妄口拔舌胡篡!你快去吧,这会儿正在大夫人那儿跪呢!”
我慌地衣服也穿不展妥,雪珠帮着系扣子,我拿篦子胡乱篦了两下鬓,就往外面赶。
天已蒙蒙亮了。不时传来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