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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将离草,我岂会甘愿?”
……
忽的,有几滴晶莹簌簌滴下,敲打在那艳丽稚嫩的芍药花瓣上。
纤长的羽睫轻颤着合落。
……既不甘愿,为何又要送我?
须知……我……又岂会甘愿?
……
由平原至上郡,需渡河,过沙丘。
沙丘之地果然如同赵政所说,遍地枣杏和椿槐。
虽沙土堆积,却丝毫不影响它的美好别致。
也难怪那么多帝王都会选在这里修建行宫,恣意玩乐。
这里是赵政最后的向往之地,可惜,她终是没能与他同至……
而她刚刚离开两日,皇帝巡行的车马便也大张旗鼓的到达了沙丘。
此行虽然没有停留太久,但车队离开之时,沙丘境内却多了不小的一片梨林。
据说,其中有一棵梨树是皇帝亲自所种。
在林的入口立有一块石碑,其上刻字亦为当朝左相李斯亲手所书,题名——
“沐梨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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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郡,长城。
“朕巡天下,向名山诸神祭祠祈祷以延寿。而今长公子扶苏与将军蒙恬于秦之边境领兵数十万,十余年成就未能有所更进。耗兵如此,也未得尺寸之功,反数次上书直言诽谤朕之所为,因不被立为太子而日夜怨怼。扶苏为人,乃不孝之子,故赐剑以自裁!将军恬与扶苏在外,知其谋,却未正其行。此为不忠,亦赐其死,兵权即刻交予副将王离代掌。”
使者一行肃然而立,宏声宣诏。
扶苏与蒙恬同跪在地上,身形微颤。
他只觉自己瞬间被人抽去了支撑般,缓缓抬头,眼眶微红,难以置信的瞠目反问:
“父皇之意……是说我在上郡拥兵自重、将生反心?还让我用这把短剑……自裁……?”
彼时,他受歹人蛊惑威逼梁儿,父皇曾在极怒之下欲要手刃于他,是梁儿为他求情,留下了他的性命。
而后他的愚善又害得梁儿身中剧毒,险些丧命,他还犯起糊涂,反跑去质问父皇。
父皇便将他驱逐北境,令他从此再近不得朝堂。
他本已无望,不再奢盼父皇眷顾。
而去年父皇却突然令他视察直道,顺势又密诏他于云梦。
他由此释然,以为父皇已经原谅了他曾经的过错,竟原来……终还是难忍他的罪过、要赐他一死……
使者个个铁面以对,没人愿答他这无谓的一问。
但纵使无人回答,答案又有谁不清楚?
他将凤眸垂下,曾经的万般光彩亦被一并揽去。
他泪意翻涌,双手慢慢举过头顶,接剑领旨。
“公子且慢!”
蒙恬咬牙大喝,将所有人都震得一滞,而扶苏的手臂也随之停住,不自觉的缓缓落了下去。
只见蒙恬万分焦急,将身转向扶苏,凝眉劝道:
“陛下当初令臣领兵三十万驻守边防,又令长公子你为监军,此为天下之重任!陛下如今居身在外,未立太子,现在仅凭几个使者前来,就要让公子与臣自我了断,如何知晓这其中是否有诈?”
他凛然叩首,正色请道:
“臣恳请公子向陛下上奏复请!复请之后,若此事当真属实,再死不迟!”
使者见状,恐生变故,出言催促:
“此乃陛下亲下之旨意,岂容尔等猜度?还是速速领旨,自裁谢罪,也好让我等能快些回去复命。”
扶苏的唇角十分艰难的牵了牵,绝望的瞥了一眼蒙恬,语气之中溢满着哀怨与悲苦:
“父赐子死……还有何复请的必要?”
他再次将手臂伸出,双手接过使者递来的短剑。
握住短剑的霎那,他眼中泪意更甚。
竟是一把青铜剑……
大秦军队军备先进,铸铁兵器虽然贵重,却也已经几乎普及。
而他的父皇下令要他自裁之时,所赐的竟然仅是一把廉价的青铜剑……
父皇……就当真这般嫌隙于他?
他这个长公子,就真的那么令父皇鄙夷厌恶吗?……
他摇晃着起身,不觉间已有泪水划落。
“公子不可!勿要冲动啊!公子!……”
他的身后,蒙恬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可他只恍若未闻,失了魂般手持短剑缓步走向内室。
长公子身份尊贵,自裁自是不可示众。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自裁之人先入无人之处自行了断,过后再由旁人近前收尸。
而此番扶苏入了内室,转身却见方才的使者竟也跟来了几人。
他微怔,凄楚一笑。
“你们何须跟着我?我扶苏并非贪生怕死之人,是不会逃走的。”
然而话落,那几人仍没有要退去之意。
泪水微咸,划出了满面哀伤。
他又是苦笑:
“呵……看来……父皇竟是连大秦长公子最后的尊严也不肯给我……”
他垂眸看向手里那把于他身份而言甚为讽刺的青铜短剑,合眼间,他已将其拔出,却在正欲刺向自己之时忽然被使者拉住了腕部。
他睁眼,不解的看去,竟见自那使者身后踱出了一个身披黑衣头戴黑帽、个头小小的人来。
而当那玄袖下的素手将布帽缓缓褪去,他便难以自控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忽然,他被人重击倒地,意识亦随之很快消散。
梁儿?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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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昏厥之时被人喂下催眠之药,醒来只觉饥肠辘辘,竟已是两日之后。
他环顾四周,确定自己是身在一处驿站的客房之内。
而他眼前,亦再无什么使者,也无蒙恬,仅剩下一个规规矩矩跪坐于他榻边的白衣女子……
第二百八十六章 血雨腥风(终章)()
后来,坊间相传,上郡出了大事。
曾名动一时的长公子扶苏竟突然被皇帝一旨赐死。
而曾经为大秦驱逐匈奴、夺回了河南之地、设立了九原郡的长城守将蒙恬则疑心旨令真伪,坚决不肯赴死,请求复诉,被押去了上郡罗川县县邑阳周的大牢囚禁。
威震天下十几载的长城蒙家军,暂时交由曾经的战神王翦之孙——将军王离掌管。
再后来,便是出了更加骇人听闻之事。
皇帝的巡行车队自直道返还,却在刚回到咸阳宫时,由左相李斯宣布,皇帝其实早在七月丙寅之时就已在沙丘平台薨世,并在临终前立了身边的公子胡亥为太子,令其继承皇位。
而皇帝驾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李斯与符玺令赵高才最终决意暂对此事秘而不宣,且为防止旁人疑心,以“鱼分龙臭”,瞒天过海。
直至入了咸阳宫,才得以将实情公诸于众。
为安天下,二十一岁的公子胡亥即刻继位,是为秦二世皇帝。
这一年,也便成为了二世元年。
赵高曾为二世之师,深受信任,故而他继任符玺令的同时,又升为郎中令,统领禁军。
因始皇暴死,太医令夏无且无法详解其死因,唯有自尽以谢天下。
他死前将当年旧魏公主无忧送来的医书和自己多年所学、所看、所总结的医理写为一书,整整齐齐放置于桌案。
内容之众,广纳阴阳五行、藏象经络、病因病机、诊法治则、预防养生,引用了自古以来的《九针之论》、《热论》、《诊经》、《终始》、《经脉》、《针经》、《刺法》、《脉要》、《经脉上下篇》、《阴阳十二官相使》、《太始天元册》等上百部医理之书。
许是此书为众多医书所合,故而夏无且并未在其上署上自己的名字,仅托上古黄帝之名记下书名——
《黄帝内经》。
二世认为此书乃集医学之大成,着令广传于世,造福民间。
然,这种种都还算不得最使天下人震惊之事。
最惊天动地的,是那二世登基之后掀起的一系列腥风血雨……
始皇入葬皇陵,随葬的奇珍异宝无数,陵中明灯不灭,固若金汤,机关重重。
得二世之令,为防止皇陵的机关之秘被人泄漏,所有参与制造的工匠数万人都被一并封入陵墓,没有一人再活着出来。
后宫之中没有生育过的女子共九十九人,无论等阶身份,亦全部被处死殉葬。
而后据传,始皇过世突然,诸公子及大臣皆对二世登位心存怀疑。
而二世为始皇最小的儿子,诸公子全都是他的兄长,按理,是比他更有资格继位之人;
众大臣又都是先皇所置,皆是或多或少心生不服。
二世认为自己根基未稳,朝堂之中却是如此状况,他唯恐生变,便趁众人还未有所动作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令赵高率领禁军将所有可能危及他皇位之人一一铲除。
始皇故臣之中,属蒙恬、蒙毅兄弟二人最为刺眼。
他们一文一武,蒙恬管军统兵在外,蒙毅掌政辅佐在内,所受之宠信朝中无人能及。
而今蒙恬被囚阳周,去往会稽祈福而回的蒙毅亦在路上被制,压去代郡关押。
二世欲杀此二人以震慑朝堂,众臣为了各自保命,对于此事皆不敢多言,唯有当初极为不受始皇喜爱重视的公子子婴近前谏言,以求能保下蒙氏兄弟的性命。
然而二世却未理,毅然将蒙恬与蒙毅毒杀。
与此同时,正身在咸阳的、包括公子将闾与他的两个胞弟在内的十二位公子也突然以莫须有的罪名全部被打入大牢,受尽各类酷刑后相继被逼拔剑自刎。
而刚刚才行过了冠礼的公子荣禄在长扬宫猎场狩猎时被禁军的飞箭正中头部,连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更是全不知晓自己为何而死……
公子高办差在外,得知此事,原本是想要就此逃走的,却不忍株连自己的母亲与妻儿,终是孤身返回咸阳,在二世面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