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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丹要回国了。
这个消息如雷贯耳,震得梁儿愣了好久。
燕丹见梁儿呆住,心下以为梁儿许是想起当年赵政归国时将她丢下,害她险些再次被赵兵糟蹋。
燕丹懊悔自己不小心让梁儿回想起伤心事,顿时心疼的紧。
他双手轻轻抚上梁儿的肩,柔声道:
“放心,即便归国,燕丹也定不会丢下梁儿,我早打算带你一同回去的。”
梁儿抬眼望向燕丹温柔似水的眸,心中几经翻折,终是只得暗叹,在燕丹这样的男人面前,应该没有女人能逃得过吧。
若不是她早知燕丹心思深沉又下场凄惨,怕是也早早输了心智,甘心追随于燕丹了。
可怕的是,即便她已知燕丹并非良主,却还屡屡被燕丹扰乱思绪,险些走上歧路。
梁儿深知自己若是再与燕丹朝夕相对,迟早都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因此,她绝不能跟燕丹回燕国。
可她要如何找机会离开呢?
燕丹又说了几句安抚她的话,她脑子乱如细麻,竟没听进去多少,直到燕丹叹息着说了一句:
“只可惜我尚且是质子之身,明日之宴不可自带随侍,无法带你同去。”
梁儿面上无波,心下却是一亮。
难得可以与燕丹分开,燕丹跟赵王吃饭喝酒聊天加上听曲看舞,再算上往返路程,怎么也得离开两三个个时辰吧,加之又是在夜黑风高的晚上,岂不最适合完成逃出生天的大计?
翌日,黄昏时分,目送载着燕丹的华丽马车向邯郸宫的方向驶去,梁儿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定。
只要燕丹一走,她便等于已经成功一半了。
半个时辰后,梁儿盘算着燕丹应该已经到了王宫并很有可能已经入席了,但是为了万无一失,她还是多等了一会,确定燕丹不会折返,方才开始准备寻时机离开。
她本就没什么行礼,只拿了兽纹短剑防身,又收拾了从前赵政给她的两件破旧的白色衣裙,打算在路上换上。
燕丹送她的衣服实在太过奢华,穿着跑路着实不大合适,尤其是她一个女子独身上路,更不可招摇惹上是非。
临出房门时,梁儿脚下一顿,扭头看了看床榻上燕丹送她的金花燕支,还有叠得十分整齐的几件华丽衣裙。
她心下忽然泛起一丝苦涩,眼前竟有些迷乱。
这份感情华美得太过不真实。它就这样摆在她的面前,可她却因种种原因无法将它收下。
但是谁又能真正控制得了自己的心?
直到真正要离开的这一刻,梁儿才发现,她的心竟然在不经意间遗失了一角,或许那一角上已经悄悄的刻上了那个人的名字,只是她一直装作看不见罢了。
片刻,梁儿缓缓吐出一口气,走至榻前将那盒金花燕支放入装着破旧衣裙的小包裹中。
以后与燕丹或许没有机会再相见了,这一小盒燕支花瓣就当是留个念想吧。
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梁儿不再迟疑,走出房门见四下无人,便沿回廊径直走至燕丹的书房。
以后她要一个人独自生活了,没钱肯定是不行的,她可不想再去当什么流民。
她打开书房一角的小柜子,里面有个中等大小的檀木箱,这箱子便是燕丹平时存放钱币的地方。
她快速抓了一些放在自己的包裹里,觉得大致应是足够她用来做些小买卖了。
原本燕丹还存有黄金的,但是梁儿考虑到以后自己的身份,若是手持黄金,定是会被人当做小偷抓了。就算是她有胆花,怕是也没有哪个商家有胆收。
收好钱币,梁儿的包裹已经不算太小了。
她尽量将包裹系得紧些,让它不会发出很明显的钱币碰撞的声音。
当梁儿轻手轻脚的推开院门时,却听见身后传来老妇的声音:
“梁儿?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梁儿身形一滞,转身面向老妇,神情淡定自若。
“褒大娘,殿下临走前交代我务必在亥时前将一物送至王宫,交于他手上。梁儿这便要去呢。”
褒大娘看到梁儿手上确实抱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再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也没有多问,急忙道:
“这样啊,那你快去吧,殿下交代的事可耽搁不得的。”
果然如梁儿所料,褒大娘没有怀疑。
主要是因为这几年梁儿一直与燕丹同进同出,甚是亲近。二人还经常在书房里谈古论今,说的都是她个民间老妇听不懂的事。
她觉得殿下若有什么特别的事交代给梁儿,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况且殿下要做的事,岂是她能过问的?
至于梁儿怀中之物是什么,便更不必知道了。
“好,褒大娘,今日殿下恐怕会回来很晚,你若困了就先睡会。”
梁儿觉得这几年褒大娘一直都对她慈眉善目的,今晚她在褒大娘眼皮底下卷了一兜子的钱跑了,还不知道会给这个善良淳朴的老妇带来怎样的麻烦。
梁儿心里有些内疚,便不由得语露关切之意。
“诶,梁儿你也早去早回,天晚了,你一个姑娘家的也不安全。”
“知道了,你快回房歇着吧,我走了。”
梁儿别了褒大娘,也别了伴她三年的这个宅院,一路出了朱家巷,沿着串城街直奔西城门。
为了不被燕丹找到,她自是不会继续待在邯郸城的。
战国七雄争霸,最后胜出的是秦国。
韩、赵、魏、楚、燕、齐,六国将会在未来一一被秦国灭掉,六国的都城也无一安全。
梁儿考虑到自身安危,早已做了去秦国国都咸阳的打算。无论天下如何战乱,咸阳都将是最安全的。
只可惜此时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了,今日只能在靠近城门处选一家驿馆暂住,等明日一早城门大开时再走。
从宅院出来时,为了不惹褒大娘和张倚怀疑,梁儿此时身上穿的还是燕丹送的一件的名贵的淡青色楚制锦袍。
穿着这样华贵的衣裙,若是去住一家很小的驿馆,自然会让人生疑。
无奈之下,梁儿只得进了一家中档驿馆。还没出邯郸城,就无故花去了她不少刀币。
第二日天亮时,梁儿已经换上了破旧的白裙。
这家驿馆临近城门,清晨往来的客人比较多,伙计也没心思留意梁儿的衣着变化,这倒让她松了一口气。
驿馆前停了很多准备拉人去往各地的马车和牛车。
梁儿寻了价钱,发现自己若是坐马车,那等她到了咸阳,她便又会身无分文了,即便是做便宜一些的牛车,她的钱币也会所剩无几,根本无法再做什么生意养活自己。
天知道此时她有多恨自己昨天拿钱拿得太少。
梁儿没有办法,只得辛苦些徒步出城到临近的一个小驿站,听说那里有供给贫民坐的大牛车,价钱很是便宜。
这“大牛车”,可同时乘坐十几人,而且车没有棚,就类似于农夫拉菜拉水果用的板儿车。
贫民们像种地瓜一样一个紧挨着一个坐在车上。风吹、日晒、雨淋,全都要忍着,就连中途想要上个厕所,车夫都不会等你。
若是路上有人生了病,无论此时牛车是行于山间还是林中,这人都会被毫不留情的直接扔下,任其自生自灭。
梁儿不禁暗叹,她在这个时代的穷酸命还真不是轻易就能扭转的呀。
第二十七章 秦相吕不韦()
邯郸城的西城门处,一辆装饰低调却不乏贵气的马车内,一主一仆相对而坐。
仆人抱怨道:
“大王真是孩子心性,怎得这般不懂事,竟让相邦大人您去赵国找一个小小的婢子!”
主人淡笑着:
“呵呵呵,大王年仅十三岁,又是初登王位,难免会耍些小性子。何况他既叫本相一声仲父,又恰逢本相出使赵国,顺便帮他寻一寻那婢子,也未尝不可。”
可仆人还是觉得不公:
“此番虽说是顺路,可大人身为一国之相,亲自……唉!实在辱了您的身份……”
话还未说完,但见主人伸手示意他无需再说,他便立刻闭了嘴,却仍难掩面上愤愤的神情。
其实吕不韦不觉得气,并非是他忍耐度有多高,而是他本就对这叫梁儿的婢子很是好奇,早就做好想要见一见她的打算,此番寻人不过是给大王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更何况大王越是不懂事,他便越是放心。
孩子心性……呵呵……他倒是希望大王永远都长不大才好……
吕不韦眸光幽幽,脑中勾画起着梁儿的形貌来。
大王还是公子时,就多次提到要去找那女子。如今才刚刚继位,便又请求他帮忙将那女子寻回。
大王竟能如此执着于一个婢子,此人必是有着过人之处。
来赵国之前,他已经派人查到那个婢子三年来一直跟在燕太子丹的身边,非但无性命之忧,据说还很是受燕太子的宠爱。
那燕太子是何许人也?
七岁通晓音律,八岁熟读孔墨,十岁被立太子,十一岁参政,十五岁便已门客两千……其天资之高,列国储君一代乃至列国之君都无人能敌。
这样的人又岂会专宠于一个女人?
可听闻他竟也三年来只带那梁儿一人在身侧,对其余女子看都未看过一眼,其中甚至不乏对他甚为有利的赵国大官巨贾之女。
吕不韦告知赵政已寻到梁儿下落,让他无需过虑。
可赵政还是担心会出什么差错,执意画了梁儿的画像给他。
见到赵政笔下梁儿的样貌,吕不韦更是吃了一惊。
他本以为让大王和燕太子如此迷恋的女子定会相貌出尘、身姿撩人,却不料这梁儿的外表竟这般平淡无奇,最多只能算是个清秀罢了。
梁儿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如今终于能够一探究竟,吕不韦竟有些心急起来。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