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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知夏猜的分毫不差,中山楼新出的几样卤菜都是既叫好就又叫座,赵三这个街头混混既已知道卤菜是李氏母女所制,就早盯上了这门便宜,拿出以往吃霸王餐的下三滥招数,想连骗带抢的弄个浑水摸鱼。
甄知夏听的李氏一声喊,扭身就往巷口追,才跑了两步就感觉手头沉甸甸的,原来她情急之下居然握着铁勺就追了出来,且不管了,那卤菜方子绝对不能教人偷了去。
未曾想,赵三的同伙压根没跑成。
甄知夏才跑出那扇形门,就见韩沐生沉着脸,将那小贼结结实实的拦住了,他那贴身小厮愁眉苦脸的喊少爷,却被他喝一句:“还不走,若是耽误了事情,这帐就算你头上。”
那小贼背对着甄知夏叫嚣道:“小子,有你什么事儿,别挡着爷的路,还不让开。”
韩沐生好整以暇的亮了亮袖口,一脸认真道:“方才你摔碗,把汤水溅到我袖口了,说都不说一声就想跑,当少爷我是什么人了。”
甄知夏瞧着他黑亮的圆眼忽然想笑,却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微微一扭头,就见赵三满脸急色的朝这里跑来,甄知春慢两步在他身后追的气喘吁吁:“知夏,他抢了咱们另一包配料。”
甄知夏下意识的就朝迎面而来的赵三轮了一勺子,被他险险躲过。
“臭丫头闪开,爷不想伤人。”赵三脸露狰狞。
与此同时,与韩沐生对峙的青年已然一个左勾拳朝着韩沐生砸了过去,口中兀自骂骂咧咧道:“敢管爷的事儿,你找死。”
甄知夏眼角瞥见,忙叫道:“你小心!”知县儿子若是为了这事儿受伤,那可比卤汁方子被偷好不了多少。
却见韩沐生腻白的面容上突然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意,当下微微侧身,右手伸开,竟然是无比娴熟的朝着那小贼甩了个手刀。
小贼嘎然叫了一声,韩沐生已然顺手将他方才抢去的油纸包裹夺了回来。
这也不过是兔起鹘落的一瞬,甄知夏忽然意识到,这姓韩的小子竟然也是会功夫的。
当下放下心来,甄知夏手脚大开大合,施展出训练了不下十年的武术,耳听身后小贼数声惨叫,她手中动作加快了数倍,铁勺似长了眼睛般飞速落在赵三的气海穴和巨阙穴等处,赵三一声闷哼,身形一滞,甄知夏当胸加了一脚,当即将他踢翻在地。
身后也是闷然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随即整个后巷都回响着韩沐生无比得意的声音:“敢和小爷斗,小爷我打架就从未输过。”
甄知夏无语的回头瞥一眼,就见韩沐生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快走两步直直跨过地上哀声不断的小贼,将抢回的油纸包递了过来:“你,不错,不枉我吃了那么多碗的麻辣粉。”
甄知夏道声谢,接过纸包,因着方才的剧烈动作,她还在微微喘息,映着日光,脸色如同夏日芙蕖般红粉诱人,韩沐生放肆的目光流连许久,面上笑意浓烈:功夫不错,人更不错。
小庄先前被韩沐生赶去叫捕快,没想到先赶到的却是中山楼的吕掌柜,他还随身带了两个彪形大汉,那两个汉子虽不及华铜奎武有力,对付两个小贼已然是绰绰有余,二人一进后巷就将赵三和其同伙用力掼到墙上,赵三等人的脊背撞在墙上发出重重的一响,随即闷然倒地,连呼痛声也叫不出了。
“这人参卤鸡是咱们中山楼定下的,你们也敢动?”
像中山楼这种大营生大买卖,背后自然有其复杂的黑势力,甄知夏眯眼看了会赵三二人挨揍,转首对吕掌柜道:“还有劳掌柜亲自跑一趟。”
吕掌柜道:“你们既与我家少爷是朋友,我跑一趟又无妨,此次也是顺道告诉你们一声,先前替你们寻的房子有着落了。也是巧,就是你们摊子后头的小院儿,正隔着一堵墙,屋子主人欲要出租,每月一两八钱,你们觉得可合适?”
比预算多了三百钱,但是位置实在是好,地方也不太小,甄知夏娘仨当即欢喜的答应下来:“合适合适,多谢吕展柜了。”
这场风波的结尾是,赵三二人被中山楼的护院胖揍了一顿,几乎被打得爹妈都不认识,才被匆匆赶来的捕快带了回去吃了几个月的牢饭。总体来说算不得坏事,至少也给周围觊觎李氏母女的歹人提个醒,别看只是个小小的麻辣粉摊,却有黑白两股势力照顾着,想动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先。
搬家定在三月三十日,李娘子麻辣粉上晌只摆了半日,娘仨在新家准备着办一桌乔迁宴,华铜和宋梅子自然是要宴请的,她们还给孙氏和张青山一家带了话,又去朱子学堂郑重请了金修和裴东南。
可惜孙氏家中杂事繁忙,只让甄绿儿带了两件新作的袄裙过来给甄知夏姐妹,至于金修和裴东南,一个准备考秀才一个准备考举人,临时都脱不开身,张家也只是来了张青山一个,不过才半个月没见,他似乎又黑了些,瞧见甄知春的时候愈加憨傻:“我娘说家里忙,我一个人来就成了,还能帮你们一些忙,我娘还说,搬到镇上住好,东西多,方便。”
甄绿儿捂着嘴直笑:“青山哥带我来镇上的时候,一直说个不停,可比现在灵活多了。”
甄知夏捏她一下长胖不少的小圆脸:“他说什么?”
“还能说啥,就不停的说二姐姐呗。”
甄知夏摇摇头,张青山这傻小子,对她姐姐的心意,连小绿儿都看出来了,估计两年后就该改口叫姐夫了。
屋里正热闹,却听院门砰砰被人敲了几声。
李氏正和帮着宋梅子拉开扭在一起的猫儿和狗儿,听了声响就笑道:“许是东哥儿或者金少爷又得空了,知夏赶紧去开门,别教人等。”
甄知夏清脆的应一声,放下手中的奶黄糕就往外跑,却不料黑漆木门一打开,瞧见的是韩沐生黑沉沉的一张脸:“亏咱们还同仇敌忾的打过一场,你搬家居然都不知会我一声!”
72相逢()
认识韩沐生这些时日;这是第一次看他黑面;若不是他现年才一十二岁;光因着他灼然热切的眼神,甄知夏几乎就要以为这小子是瞧上自己了。
想来她早已忘记自己真正豆蔻年华的十二岁;最是单纯热切的年纪,喜恶分明;也已经会对某个干净少年心怀好感;并且小心而拙劣的隐匿和守护这份心思。
韩沐生正是十二岁;却是截然相反的性子;他从小到大周遭的人只告诉他一件事:喜欢什么,买来即可。等他再长大些;学了功夫在学堂大施拳脚,他又学会一件事:想要什么,抢来便是。
甄知夏向来只把他当做精贵而麻烦的官家少爷,当他一时贪鲜,避之不及,从未想过他们以后竟然会一直厮缠到那种地步。
面对韩沐生眼下的指责,甄知夏无言以对,她只用左手扶着木门,粉面上神色微紧:“韩少爷。”
韩沐生身后的小庄立即涎着脸凑上来:“甄小娘子,我家少爷听说您乔迁,特地送来了乔迁礼。”
边说边递过来厚厚实实的一堆,中山楼的甜米糕,一匣子炸春卷,一荷包女眷用的熏香,甚至还有二两碎银子,种类繁多,丰富的太过了。
韩沐生些微别扭的摸了摸鼻子:“我一个月月例就二两,也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干脆送钱,你们想要什么便买什么。”
甄知夏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原来这韩少爷其实是这么个直接的性子?!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甄知夏接过甜米糕和炸春卷,将二人往院里让:“没有收钱的道理,咱们小门小户的用熏香也浪费,这些还是请韩少爷拿回去吧。”
韩沐生不客气的将东西往甄知夏怀里一塞:“小爷送出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李氏在屋里问道:“知夏,是谁来了,怎么不请人进来。”
甄知夏只得应道:“是韩少爷,给咱们送乔迁礼来了。”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待甄知夏领着韩沐生和小庄进屋的时候,原本几个孩子顽乱的半面桌子已然拾掇干净了。甄绿儿做到了床沿上,把自个儿的凳子让了出来,甄知夏请韩沐生坐了,又将他带来的贺礼给李氏瞧过,李氏目光在那熏香上停了会儿,接过贺礼,嘱咐她好好招待客人,甄知春已经递过来两杯枣子茶水,韩沐生的那一杯特特的倒进些蜂蜜在里头。
韩沐生倒是随遇而安,心安理得的很,不客气的在硬木园桌前端正坐着,单手拿起张青山大早上带过来的新鲜蔬果,一口一个吃的干脆,两眼更是恣意顾盼,大刺刺的从东到西,从屋梁到墙角都细细打量了一遍,李氏掀开内屋的帘子出来,手里多了个不知道哪里寻出来的小铜炉,香烟缭绕的,是已经将韩沐生带来的熏香燃起来了。
韩沐生轻轻嗅了一鼻子,点头道:“这样才像是女子住的屋子,甄丫头,你来,陪我去院子一趟。”
却说韩沐生也是个妙人儿,人家搬家,他送贺礼倒也罢了,居然还命贴身小厮随身带着弓,竟然是心心念念的想和甄知夏一决高下。
小庄拿着靶子挂在院内的柳树上,又将屋门合上不教旁人看到,自个儿站到院儿角听候少爷吩咐。
韩沐生仰着脖子,白腻腻的手指着十步外的靶子,面上半是得意半是期待:“今日我必定要看你射一回箭,和你比上一比,看看可有那捕快说的那么神。”
甄知夏忍不住便要叹气,这人就是有本事顶着这么一招讨喜的脸用不讨喜的语气说出惹人厌的话。
“客随主便,韩少爷先请。”
李氏等人在屋里足足等了半炷香的功夫,只等到神色欣然的甄知夏一身轻松回了屋。
“韩少爷呢?”李氏她们诧异的问道,甄绿儿甚至从床沿上跳下来,从甄知夏身后头拉开屋门朝院里瞧。
甄知夏回想韩沐生临走前铁青的脸,噗嗤一笑:“韩少爷有事儿先回去了,以后怕是有段时间不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