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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汉林嘴角就靠着她耳侧,一呼一吸吹得她耳壳艳红,他低沉的声音里透着重重的无力感:“知夏,我也想常常来找你,可是我不能。爷爷巴不得我能一步登天,师傅待我严苛,师兄们又都不喜欢我,所有人都在我身后盯着,我只能不停的往前跑,片刻功夫也不敢停下……我真的好累。”
无父无母的孩子,背负重重期望,哪怕天生早慧,要想爬的高走得远也要比其他孩子要更辛勤的多。
甄知夏虽然有时没心没肺的,其实心肠最软,最最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示弱。况且,她原本就不讨厌许汉林。她放软了身子由着他汲取温暖,却感觉他圈禁她的力道越来越大,几乎教她透不过起来,只能抬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她抵着他的肩都能听到他胸腔的震动:“小大夫,你是福仁堂最最年轻的坐堂大夫,以后也会是福仁堂最最年轻的当家人,我信你。”
许汉林轻轻的笑了一声,少年的轮廓越发柔和,他重重又搂了她一下才放开:“六年,最多六年,我必然能成为福仁堂最出色的坐堂大夫。知夏,你可愿意等我到那时?”
夏去冬至,时光如梭,许汉林自上回之后,就没再甄知夏面前出现过,东哥儿为了两年后的考举,也收敛了旁的心思,一个月虽然也过来吃一两趟粉,但来去匆匆,实在不尽兴。甄知夏无聊之下,连韩沐生也怀念起来,以前嫌他麻烦,现在想想这小子其实也挺有趣的,可惜上回比试,她三剑连中靶心,把这心高气傲的小公子给活活气走了,不晓得他还会不会再穿一身华贵又讲究的丝质袍服坐在这简陋的摊子前,一面皱眉一面吃麻辣粉。
这样百无聊赖的日子直到年前才终止,因着李氏幼年认识,白鹭寺重逢的姐妹香荷,突然不期而至,还给娘仨带来了一个人。
原来李氏和香荷上回重逢后又分开,两人恨不能常见面,就开始陆陆续续的书信来往,一个月前香荷忽然提到,李氏托付她寻的,原本在秦家做厨娘的荣妈已经找到了,可是端午时候突然得了一场疾病,等她寻到那边,荣妈早已经辞世了。
李氏唏嘘不已,还在做打算去奔丧,香荷却已经带着人登上了李氏的门。
“这孩子就是荣妈的孙子?”李氏瞧着怀抱奶狗,一言不发的小男孩,吃惊的问道。
香荷点点头:“他还是荣管事的侄子呢。这孩子命苦,爹死的早,娘没熬几年就改嫁了,他一直跟着荣妈生活,荣妈一死,他一个什么都不懂孩子,也没得旁人投靠,没几日就被些个没人性的东西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骗个精光,要不是我寻上门,只怕他自己也被拐子拐跑了。”
荣张的侄子?李氏哽咽起来,晓得荣家子嗣单薄,没想到一遇到这等事情,连半个投靠的人也没有。
香荷继续道:“想你和荣家多有牵扯,就自作主张把这孩子给你送过来,看看你有什么安排,当然若是你有什么不方便,我就把这孩子留下也不是难事,让他在铺子里或者家里做事,总有他口饭吃。”
李氏一把将畏畏缩缩的小男孩拉到跟前,泪眼将他仔细打量了一遍:“看得出看得出,这眉眼间还是有几分像荣大哥的,这下可好了,荣大哥后继有人了。香荷谢谢你把他送过来。”
香荷哎一声:“咱们姐妹还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我也是想,你这么重情义的一个人,要是晓得有这么个孩子,肯定是要做安排的,我也不越俎代庖了,人给你带来了,你看着,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告诉我一声,我一定帮忙。”
李氏又点头又摇头,蹲下*身子轻声哄着那孩子,可他只是低着头,不愿意说话。
香荷提醒道:“这孩子怕是之前被人欺负狠了,胆子小的很,问他名字都不愿意说,我还是问的他以前的邻居才晓得他叫荣值,你若是要养着,得要好好费一番心思才成。”
却见李氏慢慢起身,神情坚决道:“费再多心思也该的,这是我欠他们荣家的。”
“娘的意思,这孩子以后就是我们的弟弟了?”甄知夏围着他看了几圈:“好像还不及绿儿大呢。”
“比绿儿小一岁,知夏你莫要欺负他。”
甄知夏撇撇嘴:“我从不欺负小孩子的。”眼角瞥见他怀里毛茸茸的一团,又笑嘻嘻的加了一句:“也从来不欺负小狗。”
甄知春上前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发,柔声问他:“弟弟,姐姐把房间让给你住,好不好。”
荣值却微微低头避开了她的触碰,甄知春些微尴尬看向李氏,李氏满面担忧道:“你们荷姨把找到他的时候,他奶奶已经走了几个月了,可怜这孩子小小年纪吃了不少苦,胆子怯懦,你们要多让着他些才是。”
75三年后()
“阿值动作快些;今日是年后第一天开学,要不要我送你去学堂。”
荣值才往嘴里塞了个糯米团子;眼下说不出话;急的直摆手;甄知春笑着递过去一碗蜜水,荣值狼吞虎咽的喝掉半碗才吐口气;白着脸和甄知夏道:“二姐,你别送了;让我同学看见多丢人。”
甄知夏横眉道:“你敢嫌弃你二姐丢人了?”
荣值苦着小脸:“哪儿啊,自从你上次揍了那几个混小子,我同学都说姐姐既漂亮又威风。”
甄知夏觉得此话甚是顺耳动听,连带着双眸都熠熠发光:“那干嘛不要我送。”
荣值扭捏道:“二姐你就不能像大姐一样;端庄些贤淑些,只帮着姨姨在家摆粉摊不成么,我都这么大了,还要你送,会被同学笑话的。”
甄知夏斜斜挑了下黛眉,忽的伸手越过桌子捏住荣值的脸,面团般的捏了的什么话。”
荣值哎哎叫起来,甄知春看不过眼将甄知夏的手推开:“别闹了,啊值还要去书院呢。”
荣值好不容易逃脱魔掌,委屈的揉了揉脸,就冲甄知夏努努嘴,接过李氏递过来的书袋,急匆匆的,似中箭的兔子般往外跑,甄知夏好整以暇看他夺门而出的背影,嘴里“切“一声,探手捏着桌子另一侧荣值碗里头没来及吃的雪白糯米团,一口塞嘴里,还不忘含含糊糊的念叨:“臭小子不分好赖,当初要不是我出手,就他那性子早被同学欺负了。”
甄知春拿手指点她额头:“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我看你还不及荣值,估摸着和猫儿狗儿一般大。”
甄知夏充耳不闻,伸了个懒腰往堂屋的大榻上一躺,李氏想着方才姐弟三人的亲密相,一时欣慰的感叹,荣值三年前才来的时候看见谁都躲,眼下已经和两个姐姐这般亲昵了。
甄知夏枕着双手看着头顶的房梁,眼珠子咕噜噜转的灵透:“娘,咱们今年还把地佃给田家兄弟么,他们可比前头的陈家小子厚道多了。”
李氏想了想道:“就继续佃给他们吧,等三月咱们再置办八亩水田,还是继续佃给他们。”
三年前秦公子替她们赎回了簪子,教她们省下了一大笔钱,于是决定在榆钱村买了几亩上好的水田和旱田,悉数佃出去赚个租钱,细水流长的也有了个长远进项,这三年内,娘仨依然忙着卖卤菜和在门前摆麻辣粉摊,供着荣值读书,荣值带来的小狗已经养得肥肥壮壮,能看家护院还镇日围着几人膝下撒娇,厨房炊烟不断,院内柳树岁岁枯荣,日子平静而和美。
甄知夏翻了跟身,用手虚虚去够铜炉上头烟雾缭绕的熏香:“姐,你明年就出嫁了,到时候我和我娘肯定忙不过来,不然趁着年后先找个牢靠的人在摊子上帮工,您们觉得如何?”
甄知春没好气道:“好啊,我这还没出门呢,你就想着找个人替代我了,使懒还要那我当借口,真是坏胚子。”
甄知夏叫屈道:“姐,我可是为你好,明年你就要去伺候青山哥和婆母了,我不是想找个人在家帮忙做活,让你过几日舒心日子么。”
甄知春羞红脸,也扑床榻上去呵甄知夏的痒痒:“你说啥伺候,没脸没皮没羞没躁的,镇日就会招惹身边的人,嫌我对你太好了是吧?”
甄知夏在榻上扭着身子咯咯笑起来。
甄知春今年一十五,去年张家请了媒人正式上门提前,照着村里最最丰厚的礼数,送来三牲(两对鸡,两雄两雌)五斤猪肉,一尾鲮鱼,四支酒,四京果(龙眼干、荔枝干、合桃干和连壳花生) ,生果,四色糖(冰糖、桔饼、冬瓜糖和金茦),茶叶、芝麻,帖盒(内有莲子、百合、青缕、扁柏、槟椰两对、芝麻、红豆、绿豆、红枣、合桃干、龙眼干,还有红豆绳、利是、聘金、饰金、龙凤烛和一幅对联),香炮镯金,斗二米,十二斤糯米、三斤二两砂糖。最后还有十九两九的足锭纹银,
向来的规矩,男子的聘礼越重,表示女方越被受重视,孙氏当时见了那摆满地满床的聘礼,硬是拉着满面羞红的甄知春夸了她半日的好福气。李氏当家也不含糊,一应的回了礼,茶叶,生果,莲藕、芋头和石榴,扁柏、姜、茶煎堆、松糕,将十九两九的聘金转回,甄知春更是亲手做了贺维巾,一条长裤和一双鞋,送给了张青山。
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交换八字更贴,请人算了八字,定亲大礼成,甄知春只能在家待两年,满一十六后就嫁入张家,成为张家新妇。
甄知夏仰躺着,看着头顶甄知春俏脸红扑扑的惹人爱,一时想到那出师未捷,怕是连心意也从未让姐姐知道的金修,心下唏嘘。不过若是教她替姐姐选,她也仍旧会选和姐姐青梅竹马的青山哥,且不谈青山哥比金少爷更在意姐姐,光门当户对一条,金少爷就不是姐姐的良人,就算是那对娘情深意重如斯的秦少爷,也未能给娘多少年的欢乐,她怎么能看着姐姐再步后尘。
她伸手勾住甄知春的脖子,嘻嘻哈哈笑的没心没肺,金少爷懵懂的春心就瞒着姐姐吧,反正他近日来麻辣粉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怕也是知道了姐姐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