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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黯然道:“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若是能早些醒悟,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地步。”
黛玉闻言忙道:“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姐姐如今明白过来也不晚。”
凤姐点了点头,道:“妹妹说的是,是我糊涂了。”
黛玉见凤姐那张木板床上的棉被都已经看不出颜色了,破旧的被角边上露出了脏兮兮的棉花,忙命紫鹃青鹤把新做好的衣裳铺盖拿过来,对凤姐道:“如今在这里也不敢做的太好,这几件衣裳是前儿做的,都是细棉布,倒还耐穿。
还有这几床铺盖,也是新做的,里面絮的都是新棉花,如今虽开了春,到底还是冷了些,这两床被子晚间也可以挡挡寒气,姐姐将就着用罢,千万别嫌弃。”
凤姐接过衣裳,见颜色虽不起眼,摸着却极柔软舒适,当即裹了一件在身上,只觉暖烘烘的,不禁眼圈一红,流泪道:“妹妹这番心意,我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当初咱们家还未败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巴结奉承,如今坏了事,便都避之唯恐不及了,连我的亲哥哥都没来看过我一眼,也只有妹妹你,还记得我这个人。”
黛玉一怔,忙道:“怎的琏二哥哥也不曾来看过姐姐么?”
凤姐闻言露出嘲讽之色,冷笑了声,道:“我如今这般境况,我们这位好二爷恨我还来不及,哪里会来看我,他当初便已写了休书,我如今与他已是毫不相干了。”
凤姐虽恨贾琏,但她也知道自己是罪有应得,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惦念一双儿女。
然贾琏深恨凤姐,早已写下了休书,巴不得与凤姐划清界限。哪里会让芾哥儿姐弟俩来探视?
众人闻言,心中都有些恻然,虽然凤姐是咎由自取,但毕竟是多年的夫妻,贾琏这般行事也实在是太薄情了些。
黛玉有心劝解两句,偏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凤姐沉默了许久,方道:“巧姐儿和芾哥儿如何了?”
黛玉忙笑道:“我前儿才见了巧姐儿,高了好些,越发出挑了,都出落成大姑娘了。芾哥儿也懂事多了,现在跟着先生念书,听说已经念到四书了,聪明伶俐的很,连教他的先生都赞不绝口呢,将来必定是有造化的。”
凤姐闻言,登时喜笑颜开,不住地念阿弥陀佛。
两人说了好一会话,忽见方才那狱卒又来了,觑了黛玉一眼,躬身道:“夫人,时辰不早了,您看是不是……?”
黛玉闻言看向凤姐,拉着她的手,不舍道:“凤姐姐,我要走了,你好生保重,得了空我再来看你。”
凤姐满心不舍,但也知道黛玉不便久留,见她目光中颇为担忧,忙道:“妹妹快回去罢,不过五年而已,很快就会过去了,你别担心,我还要看着巧姐儿出阁呢,自会好生保重的。”
黛玉闻言心下稍安,忙吩咐张嬷嬷等人把带来的东西都交给了凤姐,紫鹃又拿了几块碎银子给其他几个狱卒,托她们多加关照凤姐,方出去了。
黛玉别过凤姐,方出了狱神庙,忽见小红与茜雪提着个竹篮过来,便站住了。
两人见了黛玉忙福身行礼,黛玉问道:“你们也是来看凤姐姐的?”
小红点了点头,道:“我们家离这边不远,今日得了空,便来看看二奶奶。”
黛玉见她如今是妇人装扮,便知她已出了阁,便道:“什么时候出的门子?”
小红闻言脸上一红,抿嘴微笑道:“去年年前成的亲,当时还是二奶奶做的主呢。”
当初凤姐给她脱了籍,又成全了她与贾芸,还给预备了一份不菲的嫁妆,她感念于心,自从凤姐入狱,便时常来探望。
黛玉闻言点了点头,看着她二人叹道:“你们有心了,我代凤姐姐谢谢你们。”
茜雪忙道:“姑奶奶言重了,我们可当不起。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因当家的时常在这边贩卖马匹,三教九流都认识些,这才说得上两句话罢了。”
黛玉暗暗舒了口气,她原本还有些担心,如今既有贾芸与王短腿的的照应,凤姐的日子想来也会更好过些。
正说话间,忽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牵着匹驴子拖着辆板车迎面走来,板车上坐着个年纪颇大的老婆婆,头上包着头巾,穿戴极为朴素,手上却提了个大大的包袱。
黛玉只觉有些眼熟,细看了两眼,才认出是当年来贾府打过秋风的刘姥姥,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便听小红对那老人家笑道:“刘姥姥,您老又来看二奶奶了?”
黛玉闻言便明白了几分,忙命人请了刘姥姥过来,道:“姥姥,多年未见,您老可还好?”
刘姥姥见了黛玉,不禁一惊,忙道:“给姑奶奶请安,许久不见姑奶奶,心里挂念的很。”说罢便颤巍巍地欲请安,黛玉急忙扶住了。
刘姥姥站起身来,似乎想起什么,忙拉了身旁的板儿出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姑奶奶请安?!”
板儿闻言便上前作揖,他读了几年书,如今已经破知道礼数了,行了礼便低着头退下了。
黛玉见状笑道:“多年不见,板儿都这般大了,如今都快认不出了。”
刘姥姥笑道:“当初还是得了太太奶奶们的济,我们家里置了几亩地,每年的出息不止够自己吃,也够送他去学堂念书了。
又有姑奶奶们送的笔墨纸砚,这几年下来,倒也识得了几个字,可巧这两日他们学堂放假,我便赶着做了两件衣裳并几样吃食,让他送了我来看看二奶奶。”
原来自打凤姐一入狱,刘姥姥便曾带着衣裳吃食过来探望,只是她到底年纪大了,她家离这里又远,虽心中惦念凤姐,也只能在板儿放假时来看看。
黛玉闻言心中欢喜,笑道:“这是您老的福气,板儿是个好孩子,好好读书,将来定会有出息。”
刘姥姥忙笑道:“借您的吉言。”
又说了两句话,黛玉见天色不早,也没有多留,只嘱咐了几句,便带着紫鹃等人回去了。
黛玉回了府里,想起这大半年来的事,只觉精疲力竭,到上房陪季夫人说了一会话,便回房歇息了。
季栩如今在翰林院任庶吉士,每日都要酉时才能回来,黛玉换了衣裳,便挥退了众人,歪在榻上小憩。
青鹤忙命人去传饭,季家虽尚未分府,但已分家,各房都设了小厨房,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自己院里吃午饭。
不多时饭菜好了,因黛玉方才说嘴里无味,小厨房便又切了一碟酸黄瓜。
青鹤带着丫头们摆好碗筷,黛玉洗了手坐下,见桌上都是自己素日爱吃的,偏今日没什么胃口,只就着那碟酸黄瓜吃了一碗饭便罢了。
青鹤带着丫头们收拾碗筷,见那碟酸黄瓜被黛玉吃的干干净净,不禁有些疑惑,黛玉饮食清淡,往常这酸黄瓜是极少碰的,今儿怎么都吃光了?
第131章()
季栩回府时,便听说了黛玉怀孕的喜讯,顿时怔立当场,半晌方回过神来,一阵风似的往院里去了。
黛玉正与紫鹃青鹤等人一处说话,忽见季栩神色激动的跑进来,俊脸通红,
全无素日的冷静持重。
紫鹃知道季栩同黛玉夫妻情分极好,此时定有体己话说,便笑道:“方才奶奶说那种料子也不知放哪去了,我先去库房找找看。”说罢福了福身。出去了。
青鹤几人见状,也忙带着丫头婆子们退下了。
一时屋子里便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季栩到现在仍有些不敢置信,一直看着黛玉的肚子傻笑,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黛玉脸上飞红一片,啐了他一口,道:“都看了大半日了,还没看够么?还在那里傻笑做什么?”
季栩方回过神来,撩起衣袍在黛玉身边蹲下,轻抚了抚黛玉的肚子,道:“我是太过欢喜了,我真是糊涂,你这两日有些倦怠,我只以为你是春困,竟没想到你是有了咱们的骨血。”
黛玉闻言也轻轻摸了摸小腹,轻声道:“我原先一直羡慕赵姐姐,如今真正做母亲了,却又有些害怕起来。”
她自幼便体弱多病,后来虽然调养好了,到底不比别人先天壮,也不知会不会连累孩子,心中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季栩与她心意相通,自然明白她担心的是什么,当即轻拍了拍她的手,好生安慰了一通。
两人靠在一处说了会话,季栩见黛玉深色仍旧有些担忧,目光一闪,便笑道:“方才娘说你已怀孕,怕冲撞了,要我搬到书房去住,娘子你意下如何?”
黛玉闻言横了他一眼,嗔道:“要走就走,我可不留你!”
季栩笑道:“你真不留我?既如此,那我就真搬出去了,你一会可别后悔。”说罢便作势欲走。
黛玉又臊又急,见季栩转身就要出去,一时顾不得其他,忙去拉他的袖子,不想季栩回过身来,脸上却满面笑容,几乎要咧到耳根去了。
黛玉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当即双颊一热,啐了他一口,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季栩见状心中一热,也不再逗她,忙上前拥住她,低声讨饶道:“好玉儿,好娘子,别生气了,我这是逗你顽呢,你放心罢,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方才就已经跟母亲说了,不会搬出去的。”
黛玉闻言越发羞恼,用力拧了他腰间一下,气道:“你胡说什么,谁舍不得你了?!”
季栩倒抽了口凉气,见她还要锤他,忙道:“说错了说错了,是我舍不得,好娘子,你可别恼,小心伤了咱们的孩子,你若要出气,只管动手拧我耳朵。”说罢把脑袋伸了过来。
黛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见他真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实在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闹了好一会,才算罢了。
三月二十二,紫菀历经阵痛产下一子,季家上下皆欢喜不已,陈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抱着孩子不撒手,陈父更是立马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