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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伯就住在书房西头耳房内，习惯了晚睡，刘伯这日还是没有让自己睡着。他自床上坐起身来，习惯性地往窗外书房处看去。
然后，他就发现书房竟亮着微弱的灯光。
刘伯觉得奇怪，便披上了衣服，点亮了床头的烛台，而后举着这点儿烛光，往书房那里走过去。
“是刘伯吗？”郑寒听到了脚步声，扬声问道。
刘伯一听，是郑寒的声音，他慢吞吞推开了书房的门，脸上带着点儿笑，对郑寒行了一礼：“二公子，您这么晚了，还没睡么。”
郑寒摇了摇头：“睡不着。”
刘伯了然。他虽然只呆在藏拙府里，不过藏拙府毕竟是东厂的地方，所以对于外头的消息，他们还是清楚的很的。
今天是新皇登基大典，这位府里的二公子，想必是已经当上了东厂总督的位置了。
“二公子心情不好？可要老奴弄些茶水点心给您？”刘伯问道。
郑寒看着刘伯微笑：“不用麻烦了。刘伯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习惯了跟着督主一块作息，往日里此刻督主还在忙着公务，这一时半刻的，到了这个点儿老奴还是睡不着的。”
“刘伯若是睡不着，不如过来，跟我聊聊天吧。”郑寒喃喃说道。
藏拙府的人，因各个签了死契，并且这辈子都不会出府，所以每一个都是安全让人放心的。郑寒现在心里不好受，便想找人说说话。
刘伯举着蜡台，走到了郑寒身边：“二公子想聊什么？老奴陪着您。”
郑寒指了指身边的座位，示意刘伯坐下。
第241章 一间暗室（一）（）
刘伯看了眼座位，也没有推辞，便走过去坐下。他只坐了一半，背脊挺直着，看起来十分恭敬。郑寒没有留意刘伯的动静，她只是垂着眼皮，安安静静坐在曾经李广贵坐的位置上。
她没有立刻说话，刘伯也没有催，片刻之后，郑寒长长叹了口气：“你说东厂真的这么讨人厌么？”
“外头怎么评价，老奴是不知道的。不过卖身来府上的，都没觉得日子过得不好。”刘伯说完，郑寒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们一辈子都不能出去，不怨？”郑寒轻声说道：“旁人家里，就算是签了死契的下人，每年也是可以有假，让他们回家去看看的。”
刘伯摇了摇头：“当初卖身时就已经说好了的，签下死契的时候也早有准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能有什么怨气？再说了，老奴这样的人，都是家里再没旁人了的，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没有什么牵挂的。”
郑寒眨了眨眼，点头：“我现在，也没有旁的亲人了。”
她叹了口气：“刘伯，你与督主年纪差不多吧？”
刘伯点了点头：“督主刚建藏拙府的时候，老奴便头一批进府的。当时督主还不到二十五，老奴当初二十二三。”
“我当了督主两年义子，其实并不了解他，”郑寒看向刘伯：“你能与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刘伯轻笑：“老奴只是个下人，不敢说有多了解督主。督主虽然不怎么与我们下人说话，可是待人却也和善。有一回，督主喝得有点儿多了，便在书房就跟您现在一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老奴说话。”
“他说了些什么？”
刘伯抬头，似乎是陷入了回忆：“督主说他本不姓李的，似乎是姓谭。后来入了宫，得了圣上喜欢，才被赐了皇姓，跟着姓了李。督主还说他特别想老家，但是这么多年了，自打出来之后，便再也没回去过，老家是什么样，他都印在脑子里，却总是没有机会回去看看。”
郑寒眸光一闪：“他原本姓谭？”
刘伯点了点头：“是的，督主以前姓谭，老家似乎也是个村子，就叫谭家庄。”
郑寒低头，突然想起李广贵最后写给她的信上，似乎提到了他的老家——他说，他藏了一个可以推翻整个大周的东西，在那里。
郑寒疑惑，总觉得李广贵是不是在开玩笑。一个小村子里，能藏什么厉害的东西，可以直接推翻大周？她并没有多想这个毕竟，她现在一点儿造反的意思都没有。
相比较之下，还是那些所谓的“嫁妆”，更现实一些。
东厂明面上的财产，已经可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了，如果李广贵没有忽悠她，那么再加上那些被他藏起来的财产
郑寒浑身打了个哆嗦，觉得好像自己富有得有点儿危险。
先皇在床上病了那么多年，大周虽然在李广贵的把持下没有大乱，可国库却不可避免地一日日空虚下去。
如果李广贵的私人财产，确实比国库还要丰盈的话
第242章 一间暗室（二）（）
新皇登基，翻开账本一看，竟然自己一个皇帝手里的钱却少得可怜，他不可能没有别的想法。
郑寒心里一寒，然后抬头对刘伯说：“我累了，这就走了。刘伯也早点儿休息吧。”
刘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举起蜡台朝郑寒行了一礼：“老奴这就退下了。”
说罢，刘伯离开了书房，郑寒坐着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叹一口气，慢吞吞往外走去。
从书房往她所住的院子走，这路上要路过小花园。刚踏入小花园，郑寒的头便下意识往墙根边上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上看过去。
树上空空的，耳边也没有笛声，郑寒垂下双眼，挥开心头莫名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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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郑寒便起了。往日里，她顶着个四品头衔，也只是个吃朝廷空饷的蛀虫，平日里除了完成李广贵交给她的事，也没了别的活儿要做。
可是如今，她已经是东厂的督主，那就不得不在五更时分就起床，惨兮兮去赶早朝。
收拾妥当，她坐着东厂的马车往皇宫里去。车子晃晃荡荡，她歪着脑袋又在车里睡了一个回笼觉，当马车停在西门口的时候，郑寒才猛然惊醒。
她下意识摸了摸嘴边，唔，很好，没有口水。下了马车，早秋的风一吹，郑寒竟打了个哆嗦。她缩了缩脖子，往皇宫里走去。
皇宫里不能行驶马车，她也没有李广贵那样的资历可以在皇宫里坐步辇，本来就年轻，她也不介意，便缩着脖子跟着茫茫官员大军，一块往光明殿里下步走。
她走了两步，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郑寒扭头看去，身边是沈孤城。
“怎么不多穿一点儿，”沈孤城上下看了看郑寒，微微皱了皱眉：“天要凉了，别被风吹出病来。”
郑寒木着脸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沈孤城也不介意，依旧走在郑寒旁边：“一会儿下了朝可有事？我跟干爹都觉着，得置办处宅子了，你大约会比我熟悉一些，陪我去看看地？”
郑寒白了沈孤城一眼：“我才来京城不到三年，你打小就在这皇城根下长大，怎么就我比你熟悉了？”
沈孤城见郑寒理他，眉眼顿时温柔了一些：“我不懂这些，就是想找你参谋参谋。你觉得京里还有哪处宅子不错，你比较喜欢的？”
这么一大早，郑寒脑子还有点儿昏昏沉沉没睡醒，她觉得有点儿奇怪：“你直接买现成的宅子？那不是别人住过的么？好歹也是正二品了，能不能有点儿出息的？”
“地也会买，宅子也会自己建，只是这一时半会，得先找一处住下。”沈孤城微微低头，轻声说道：“毕竟我现在还住在六扇门里，不太好。”
“哦。”郑寒点了点头，然后眨了眨眼：“诶？不对你买宅子，问我喜欢的做什么？我喜欢的又不一定你会喜欢。”
沈孤城笑意更深，他唇角扬起好看的角度，深邃的双眸里星光点点：“你喜欢就好，总归是”
沈孤城话没说完，郑寒便感觉到了周围的目光，她扭头往四处看了看。
第243章 一间暗室（三）（）
周围，所有路过他俩的官员，似乎都在往这个方向看。
郑寒的大脑渐渐被风吹醒，她不自在地让了让身子，离沈孤城远了点。
沈孤城不识眼色，立刻跟着凑了过来。
郑寒瘪了瘪嘴，无奈伸手推了沈孤城一把：“你走开点儿，别跟我站一块。”
沈孤城疑惑，眼神里似乎带了点儿受伤：“为什么？”
郑寒抬头翻了个白眼：“沈大人，你有点儿自觉好么？你是西厂的，我是东厂的，我俩现在按理说该势不两立才是，这么走一块算什么。”
沈孤城一听，顿时表情又自然了下来：“朝堂上的事情，跟咱们私下里不挨着。一会儿下朝了，我在西门等你。”
郑寒无奈，只好点头。她威胁地瞪了沈孤城一眼，然后走了开来。沈孤城看着郑寒的背影，轻轻笑着，也从善如流没有跟上去。
没一会儿，光明殿上，文武百官左右排好，渐渐安静下来。
时辰到了，内官口口传唱，皇上自内宫走来，坐上了龙椅。百官齐齐下跪，郑寒低着头，暗自里狠狠瞪了瞪眼，然后跟着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皇上的声音温和却又威严，隔着重重人群，在大殿中回荡开来。郑寒有一点儿恍惚，这声音传到耳朵里，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当她再抬头后，看见了黑压压一片脑袋顶那一端，穿着黄袍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时，一颗混沌的心才落回了肚子里——是的，那丫就是李潜没错了。
周围的百官都没有抬头，所有人都弓着上半身，龙颜不能直视，只是规矩。李潜一眼看过去，一片黑脑袋之中，一个白脸蛋就这么显露了出来。他刚一看过去，那张白脸蛋便又低下了脑袋。
李潜隐隐笑了起来——那是小寒。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周围安安静静，看起来平时若是日日上朝的话，也是没啥大事要议论的。正当郑寒以为这回上朝，就会是这么轻轻松松打扮好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