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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们的明确的方向意识——这种情况时有发生,然而,这类统治者只可能违背意志地采用外推法根据过去推知未来,与此相反,却不能改变方向。倘若事关方向的改变,人们就必须找到社会的力量和行为主体,让他们负责应用科学和技术,或者也运用官僚体制,由他们确立应用这类工具的目的。仅仅理性永远不足以勾画自由的道路。
这一点,阿隆当然知道。他不仅读过他的韦伯,而且也读过他的熊彼特。“为了让一种经济能够持久向前发展,必须存在一些条件,让经济主体能作出增长所必需的决策。”犹如要有技术进步一样,需要有企业家,犹如要让行政机构来落实政策一样,需要有政治家。事实上,阿隆的主要兴趣在于工业社会的未来。关于静止不前状态的风险,关于资本主义的自毁,关于欧洲国民经济的“社会主义化”(他把社团主义和福利国家的结合称之为“社会主义化”),关于增长的放慢,等等,他都曾经作过沉思。他的大学生们以及他那些忙碌的同时代人,对似乎毫无激情的自由主义批评家日益感到阴森可怖,向他提出一些问题,迫使他对这些忧虑表明态度。然而,这些问题既未使他放弃他的结论,也未使他离开他的基本思路。工业社会具有一种“向着中产阶级的形式发展和缩小收入差异的倾向。在生活水平得到提高的程度上,也许会有一种缓和专制主义的极端形式的倾向,而且要求增进社会福利的呼声会变得更加强有力。”无疑,并非总是会这样继续发展下去。所以,经济增长并非就是一切,并非就万事大吉。阿隆仍然是所谓的波普尔主义者,无论如何,他是开放社会的辩护士。“无论如何,不管情况是好是坏,我们根本无法预言未来。”
2.趋同,社会主义和现实的多样性
在为所有的人争取更多的富裕和福利的和平道路上,工业社会不断向前迈进,基于若干原因,它那田园牧歌般的景象容易把人引入歧途。原因之一就在于国际背景。阿隆对他的讲座三部曲最后又增补关于发展中国家的第四个系列。不过,冷战为他提供了直接的背景画面。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几乎不超过两年时间内,美国领导的一方和苏联领导的另一方的两种制度的冲突,就席卷了整个世界。阿隆不仅机敏地意识到这个冲突,而且对他自己选择西方及其价值不容有丝毫的怀疑。而且,他成为有关战争与和平以及国际政治规律问题的占据主导地位的理论家之一,因此,在所有这些问题上,他都绝不是天真幼稚的。
然而,《十八篇讲稿》把一个值得注意的分析性因素带到这场辩论中去,关于这个因素,人们可能会认为,它违背作者的整个初衷。这一讲稿集不仅论述了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世界,而且论述了整个发达国家,阿隆把苏联也纳入发达国家之列。“现代经济史的关键是技术进步”,在阿隆的一段语录里是这样说的,我没有整句引用,因为接下来的话语是:“技术进步或者可能在一个资本主义的政体里实现,或者可能在一个社会主义的政体里实现;这是同一种转型的两个不同的例子。”阿隆从克拉克和福拉斯蒂关于从第一产业的经济活动过渡到第二产业的、然后继续过渡到第三产业的经济活动的命题出发,而且怀着疑虑的赞同态度联系沃尔特·罗斯托的“经济增长阶段”论,因此,如果他发现东西方工业社会的经济发展有着若干相似之处,那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惊讶的了。他把他称之为“社会主义化”的东西与社会主义相互混淆起来,这有助于形成这样的观点:至少西欧的社会正处在一条与东部社会主义国家的道路不无相似的道路上。他的这种混淆,部分是从熊彼特的《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民主》一书继承来的。人们回忆起关于“专制主义的极端形式的温和化倾向”的引语,它同样也是不完整的,但是,接下去的一句补充道:“现在,苏维埃俄国正在经历一种正在产生的要求富裕的初步困难。”
这段话产生于1955年,而不是1985年。也就是说,它不是对戈尔巴乔夫总书记的改革的早期希望的反应,而是联系到他的前任赫鲁晓夫大叫大嚷要在可预见的时间内赶上美国的信誓旦旦的保证。今天我们知道,前苏联的各加盟共和国即使在戈尔巴乔夫的改革之后,仍然还有漫漫的长路要走,才能去哪怕是犹豫不决地轻轻叩着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世界的门户,才能去争取其成员的资格。在50年代,这条道路还要长十万八千里!肯定无疑,所有的工业社会、甚至所有的现代社会都有某些共同的特征。人口统计和技术与这类共同性有关系,尽管甚至在这方面仔细观察时,也是差异比共性更加引人瞩目。整体而言,在作较仔细的观察时,首先是经济和社会结构之间的差别特别引人注目。阿隆把“像雷诺和雪铁龙那样的企业”作为工业社会的体现,因为其中一个是国有的,另一个是私有的,但是,它们看起来却十分相似。不过,甚至那时以来的历史本身也给这个例子投下怀疑的阴影,因为其中一个企业停滞不前,直至其生存受到威胁,而另一个企业在各种不同业主的手里却繁荣昌盛,兴旺发达。如果说,这在一个国家都可能发生,那么,俄国和美国之间、或者波兰和法国之间或者德国的东部和西部之间的差别,又要比这大多少啊!那些忽略这类差异的概念和分析,显然是无济于事的。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对于好些人还在这之后很长时间内,有一种对工业社会的理解还很流行,今天这种理解至少会使人提出一些严重的疑问,如果不是说会使人对之作出激进修正的话。
也许,人们从一开始就应该放弃把苏联纳入一般范畴的尝试,尤其是在它承认自身缺乏统一并从中得出某些结论之后,就不应该再进行这种尝试。然而,倘若人们还想做这种尝试,最好把苏联作为在特别困难的环境下推行后发展的一种情况来描述。一个国家,它的上层是西方化的,然而是狭隘的和专制的,国内的社会动荡日益扩大和尖锐,这个国家输掉了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革命领袖们从在本国和国外的流亡生活中回到彼得堡;革命的解剖工作在进行着。革命使一个集团掌握政权,这个集团许诺要建立一个人人都能参与政治和人人都富裕的世界。然而很快就证明,人人都富裕比革命的理想主义者所预见的更难以实现,而人人都参与也比他们所预见的更加威胁着稳定性。因此,维持政权的政策就优先于一切其他的目标,很多次,看起来这种政策完全像似就要失败,也许如果没有斯大林,它就完蛋了。但是,虚拟的历史总是不能令人满意。斯大林来了,与他一起而至的是极权主义和官僚体制的、占据最重要的职务的特权上层,当斯大林死的时候,江山就留给这个特权官僚上层。
在这里,谈的显然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变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词语,它要求进行一些区分,尽管今天所有这些区分都成问题。于是就有社会主义的幻景和社会主义的现实。当以一个幻景的名义所创造的现实的如此一大部分导致理想的反常变态时,对于这种幻景并不很有利,但是,当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际我父亲在德国成为积极的社会主义者之时,或者当雷蒙·阿隆1924年短暂地成为法国社会党的党员之时,这种幻景支撑着人们想在自由中实现正义的希望。在社会主义的现实之内,有必要作进一步区分,即区分社会民主主义和现实存在的社会主义。关于社会民主主义,本章下一节还将谈到;对它来说,重要的是通过改革而不是通过革命、并且在经济和政治多样化的条件下,扩大公民权利的进程。现实存在的社会主义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政府制度,尽管在这里再次进行区分是必要的。在有些国家,这种制度是由一个帝国主义的苏联强加的。在它们当中的大多数国家里,人民一旦揭竿而起,苏联的坦克就不得不碾压暴动的人民,以维系这种不受人喜欢的政府制度。当坦克留在兵营里之时,当西纳特拉主义(Sinatra-Doktrin)取代“勃列日涅夫主义”之时,当每个人都可能按照自己的方式享受极乐之时,这个统治长达40年之久的政府制度证明是一层建立在完全不同的结构之上的、薄薄的和能迅速破碎的贴面板。无论如何,在苏联的各卫星国里,官僚体制的专制,行政上的中央集权,不管人们怎么想,远离社会主义的梦想十万八千里。另一方面,也有少数几个国家,它们发展了现实存在的社会主义的一种独立的形式,其中有苏联和中国,也许还有古巴以及在非洲和亚洲的这个或那个国家。
这些国家的经济和社会结构模式完全背离一切意识形态的论断和要求,并非是一种有别于所谓的资本主义国家的替代选择。毋宁说,它们是受到扭曲危胁的后来发展的一种现象。按照珍妮·科克帕特里克的关于世界政治的观点,只有少数幸运的人才能荣膺民主的圣杯,他们可能要用几个世纪的时间,才能得到它。即使人们与她的有关世界政治的精华观念不一致,但是,仍然可以坚持认为,只有很少数的国家能成功地既提高了公民的身份地位,也增进了经济的富裕,既增进了应得权利,也扩大了供给,使它们达到生存机会的一个经得起严格考验的水平。这篇分析就是以这种严格考验为基础的。大多数很晚走上现代经济发展道路的社会,被困扰于经济和政治之间的关系的痛苦矛盾之中,自相矛盾,无法自圆其说,犹如这篇随感开始时,一方面根据索莫查政权,另一方面根据桑地诺主义者早年的情况,对这类社会所作的示范性描述的那样。
有其独立形式的现实存在的社会主义的困境在于,它所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