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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闻谨不等她说完,把报纸往人手里一塞,撒开脚丫子就跑,连煎饼果子都忘了拿。
周闻谨早年校队练过长跑,这些年倒也没全还了,可人娇滴滴一小姑娘居然也活似专业运动员,撵着周闻谨愣是一气跑了三条街,等好容易把人甩开了,周闻谨停下脚一看,得,都到他公司门口了。
朵丽姆文化娱乐公司的招牌挂在大门口,跟八十年代国家单位的风格一式一样,白底黑字竖排版,一不留神恐怕以为进了什么工厂,更别提那栋破破烂烂的老楼,怎么看怎么寒酸。周闻谨心里委屈,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有认错的。
进楼先碰到王莉莉,小姑娘趾高气昂,蹬着高跟鞋当当当地走出来,见到周闻谨也不似往日周哥长周哥短了,得意洋洋扭个小蛮腰:“就这破公司,姑奶奶不奉陪了,byebye了您呐!”
周闻谨莫名其妙上了楼,就见自家经纪人老邵在门口朝他招小手。
“王莉莉怎么了?”
“跳槽了。”老邵虽然称呼里带个“老”字,其实年纪并不大,三十八丨九离四十只差一脚,总说自己青春尚在,活力四射。这些年带着周闻谨两人一块儿扑街,扑着扑着也没扑灭他那满满的信心。
“张总找你,一会儿进去恭敬点,听说有通告可能给咱们。”
周闻谨说:“给我?”
“那还能给我呀?”
两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敲了门,等门里头喊了“进来”,立刻摆出一身正气的样子,风风火火地走进去。
朵丽姆公司的老总张权坐在老板椅上,面前放着个信封,里头不知装了啥。
“张总,闻谨来了。”
“张总好。”周闻谨赶紧卑微行礼。
张权也不吭声,打量了周闻谨好一阵才道:“闻谨呐,你到偶们公西有多久啦?”
张权个子小小,却酷爱大大的老板椅,因为系广东人,普通话不太标准,每次当他窝在那张硕大的老板椅里训话,总有一种迷样的逗趣感。周闻谨这次却被他说得心里一颤,总觉得老板不像是要给自己通告,像是要解约。
“报告张总,我到咱们公司已经有五年了。”
“哦,已经有五年啦。”
“是啊,张总。”周闻谨补充,“离约满还有五年呢。”
“哦,这些年,辛苦你啦。”
周闻谨:“”周闻谨在下面用脚踹老邵,意思是你这情报有误,风水不对啊。
老邵也有点方,开口道:“张总,闻谨他一直很努力,只不过欠缺点机会。”
“机会”张权慢腾腾地说,“当年签你的时候,公司还是很看好你的。”
周闻谨也知道,朵丽姆当初肯签他,已经是他烧高香遇着了好运气。
周闻谨今年三十二岁,入行十二年,当年刚出道的时候也是风生水起,凭借好相貌好身材和对比同等年龄段众小生的好演技,人气刷得飞快。本以为他是注定要红的命,谁知道七年前出了个事儿,一下子就被蹬了下来。当时年轻,总觉得来日方长,还有再起来的一天,载浮载沉了两年,碰到朵丽姆递出橄榄枝,思虑再三,凭着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古训跳槽,满以为是“天公劝我冲抖擞”,从此合该否极泰来了,谁想到五年过下来,也并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
朵丽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公司,签了周闻谨要扶做一哥,就没法再倾斜资源给其他人,结果周闻谨怎么扶都扶不起来,其他人却跳槽跳得飞快,还有个换了东家就风生水起的,弄得周闻谨自己都十分不好意思,总有种亏欠张权良多的感觉。
张权取了那封信递给周闻谨说:“看看吧,眼下有个机会,你要是愿意就去试试。”
周闻谨诚惶诚恐地接过了,正想要表个决心什么的,张权已经挥挥手:“下去吧。”
周闻谨和老邵对看了一眼,毕恭毕敬地捧着“机会”下去了,出了门打开信封一看,居然是一张邀请函,珠光纸的封面上清清爽爽两排十个字“我是演员节目组邀请函”。
贺西漳开口道:“问下张导明天中午能不能一起吃个饭顺便谈下工作。”
“咦?”范缪一边划去原定行程,重新安排一边问道,“你明天下午有别的安排?”
贺西漳说:“有点私事。”
见范缪抬起眼,贺西漳及时开口道:“到前面路口放我下来。”
见贺西漳下车,范缪仍不死心地扒着车窗问:“你明天下午干啥去啊,要不要我帮忙?”
贺西漳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经纪人的脑袋:“你最近跟着我连轴转也累了,女孩子家家不要老是一心扑在事业上,明天下午放你半天假,前阵子不是给了你张卡嘛,想买什么买什么去。”
“嗷!谢谢老板!”范缪高兴地咧嘴直乐,车子开出去老远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又着了那个小混蛋的道。真是的,她想,贺西漳这种男人也太犯规了,将来要是谈恋爱结婚不知道要摔碎多少怀春少女的心哦!
***
同一时刻,周闻谨正在自己家里边煮面边看电视。
十二月一日,我是演员第一期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首轮嘉宾阵容还算亮眼,小花孟媛对阵鲜肉邵应伦,青衣付菲菲对跨界女演员楚露,着名实力派男演员冯信对老戏骨萧均,有流量的看流量,有演技的看演技,掐架比花絮更精彩,硝烟比战场更浓烈,一下子就引爆了收视率。
周闻谨津津有味地把整个节目看了一遍,心里赞叹果然能上综艺节目的都是能人。明明所有胜负都是一开始就定下的,却个个掐得那么逼真,也不知道是当时的现场就是这样,还是后期剪辑的功劳。这么一想,周闻谨就有点担心自己那一期不知会给剪成什么样子。
该不会被剪得特别有争议性吧?周闻谨想,其实现在很多老透明明星都恨不得自己有话题度,哪怕是挨骂也好过无人问津,但或许是因为七年前被黑怕了,周闻谨委实接受不了这样的炒作方式。邵诚有时候也会跟他开玩笑说,要不咱们往黑里炒炒?周闻谨这时候就会回答他,老邵,你觉得我以前还不够黑吗?
往事如云烟,说完全放下不至于,但周闻谨也已经认清现实,不太再去回想当时的一切,人嘛,总要往前看的。只不过这次节目,周闻谨是真的很看重,在节目里他学到了很多,也奉献出了自己现在所能表现出的最好的表演,他不希望铅笔盒这个段落会被其他所掩盖过去。敝帚自珍,周闻谨把作品看得很重。
突然,周闻谨的电话响了起来,铃声并不是公司和邵诚常用的那支进行曲,周闻谨心里突然间就顿了一下。自从不久前他和贺西漳下了节目分别以来,对方就没有再跟他联系过,被撞了的车子也没有找他们来索赔,周闻谨考虑过自己打电话过去问这件事,可是又害怕贺西漳以为他是来抱大腿的,就这么纠结着、拖延着,到了今天。
会是贺西漳吗?
看了一眼屏幕,那上面并没有跳出贺西漳的名字。周闻谨微微松了口气,接起电话:“喂?哦”很快,周闻谨挂断了电话,那是一个快递电话,通知周闻谨他买的一大堆面条到了。
周闻谨刚拿起碗又想吃面,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不熟悉的铃声。周闻谨看了眼屏幕,仍是不认识的陌生电话。“喂?”这一次是打错了的。
周闻谨无语。电话第三次响了起来,周闻谨接起来:“哪位?物业费,我已经交了啊,好好,我查一下收据日期告诉你。”
周闻谨站起身来去翻抽屉,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无奈地跑回来接电话,被椅子脚绊了一下,差点摔一跤:“喂,别那么急啊,都说我在找发丨票了!”
“发丨票?”那头显然愣了一下,“是闻谨吗?我是贺西漳。”
周闻谨:“???”
周闻谨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大大的“贺先生”三个字亮在那里,顿时手忙脚乱:“贺先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物业打来的,我不是说你的声音像物业,我是说”
贺西漳却笑了起来:“不要急,慢慢说。”他说,随后咳嗽了一声,“哦,对了,你还记得车的事情吗?”
“记得记得,我当然记得!”周闻谨说,“我赔我赔,我全赔!”
贺西漳打趣说:“哦?你要陪我这么多?”
周闻谨没听明白,特别老实地说:“当然了,是我们的错,该赔多少赔多少!”
贺西漳说:“那明天下午两点你有没有空?”
周闻谨:“有有有!”
贺西漳说:“给我个地址,明天下午我让司机接你过来,我们把这件事处理了。”
周闻谨忙说:“不用不用,您说个地点,我自己过去就行。”
贺西漳说:“啊?什么?听不清,好好,我这就过去。”他说,“我得去赶通告了,闻谨,记得把你家地址发过来,我们明天见。”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周闻谨心想,到底是影帝,可真忙碌啊。
***
那头,贺西漳挂断电话,长长出了一口气,捏着手机的手心居然已经被汗洇湿了。
“看,打个电话而已,何必瞻前顾后。来试试我这杯新酒,暂命名,一往情深。”
贺西漳抬起头,看到方启明放在自己面前的那杯鸡尾酒,三角杯里是漂亮的五层颜色,忽深忽浅,一律酒红色系,杯中飘着一颗心形樱桃,一只漂亮的火烈鸟造型物搁在杯边,仿佛正舒展翎羽。贺西漳浅浅啜了一口,入口清淡,继而转浓,尚不明所以的时候又泛起了酸味,咽下去后,忽觉苦涩,回味却又有些甘甜,真是人间之爱,五味杂陈。
“听说你这次就回来不打算走了?”方启明边擦杯子边问他。
“嗯,决定在国内发展。”贺西漳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外面也没那么好,这几年把该学的都学了,也是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