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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摇着头不回答。
车子又开过好几站,小蝶才想起来说:“下一站我就到了。”
“你家是哪个小区?”
“星月村。”
庄秋水惊讶地说:“太巧了,我过去也住在星月村,28号301室。”
“嗯,我快到了。”她站起来准备要下车了。
“给我个电话号码吧。”
庄秋水的这句话,让她心跳更厉害了。但也由不得她考虑,随口就把手机号念了出来。
然后,她拉着扶手走向车门。
“再等一等,把我的伞拿去。”
庄秋水把伞递到了她手里,她摇摇头说:“那你怎么办呢?”
第26节:虫(18)
“没关系,我家门口就是车站。但星月村还要走一段路哦。下次记得把伞还我就行了。”
车门已经开了,小蝶只能拿着伞下车。外面的雨果然很大,没这把伞真的还不行。
她忽然想起还没说“再见”呢,回头一看公交车已开远了。孤零零地站在车站上,被大雨笼罩在庄秋水的伞底,心里一阵凉又一阵热。
刚离开车站两步,手机短信铃声就响了。她打开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是庄秋水,星月村小区里会积水,回家小心些。”
几十分钟前,这部手机带给她难以言说的痛苦。但眼前这条短信,又让她心底稍稍温暖了几分。
存下庄秋水的号码,她撑着伞走到了星月村门口。小区里果然有很多积水,这里十年前就这样了,每逢大雨就会水漫金山,只能从旁边高处走过。
尚小蝶家在六层楼房的三楼,她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6月9日傍晚18点40分
爸爸终于回家了。
他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脸色却很是疲惫憔悴,看来今天又在银行加班了。
下午,尚小蝶又给白露打过电话,但对方的电话又关机了。
小蝶煮好了两人份的面条,爸爸一进家门就狼吞虎咽了起来。等到他快要吃完的时候,小蝶碗里的面却几乎还没动过。
爸爸板起了严厉的面孔:“怎么不吃啊?是不是又要减肥了?”
“没有!”小蝶又象征性吃了几口。
“怎么回事?看起来闷闷不乐的,你这个小姑娘,怎么有事都不和爸爸说了。”爸爸把面条吃完了,抽起一根烟,“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但有一件事我要问你,你的信用卡用过了吗?”
小蝶像受训的学生一样低着头:“这星期用过一次。”
爸爸就是这样的人,整天都扑在工作上面,回到家也想着信用卡,连女儿的英文名也叫WOW了。但他毕竟是个父亲,看着女儿低头吃着面条,不禁长叹一声:“哎,要是你妈妈在就好了,她一定会教你烧几个好菜。”
听到“妈妈”这两个字,小蝶的眼皮跳了几下。她神经质地站起来,放下面条跑回了自己房间。
她几乎是扑到了写字台上,颤抖着拿起粉红色的相框,里面镶嵌着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是个年轻女郎的头像。她有着浓密的黑发,一双明亮的杏仁眼睛,英气逼人的眉毛,挺拔的鼻梁,干净白皙的脸庞——毫无疑问是个绝代佳人,美丽仅仅通过照片就能震慑所有人。黑白相片使她的双眼特别有神,乌黑的眸子好像随时都会说话,命令天下的男子向她顶礼膜拜。
总而言之不像是凡间的女子,像来自另一个时代,三千年前某个遥远的国度,抑或银河系外的某个星球。
没错,她就是尚小蝶的妈妈。
尚小蝶轻抚着相框,期望这能代替妈妈的脸,但妈妈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其实,她也只是通过照片才认识了妈妈。
她从未真正见到过妈妈一面,她想这是她生命中最大的不幸。
强忍着没有让眼泪再次滑落,今天的泪水已流得够多了,不可以在妈妈面前再流眼泪。深呼吸了几下,终于控制住了情绪,继续看着粉红色相框里的妈妈——那时她多么美啊,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女儿却一点都不漂亮?
如果把妈妈的照片拿给同学们看,大概没有一个会相信她们是母女吧。尽管漂亮妈妈的女儿通常会比母亲逊色,可尚小蝶和妈妈差距也太大了。许多女孩会继承爸爸的相貌,但小蝶爸爸年轻时也仪表堂堂,她现在更看不出爸爸的影子。
她惟一继承妈妈基因的是眼睛——爸爸常说看到小蝶的眼睛,就会想起刚认识她妈妈的时候。
尚小蝶摘下眼镜,照了照小镜子,果然和妈妈的眼睛很像,尤其是淡淡忧郁的味道。
她躺倒在床上,再也不去想妈妈和她容貌的关系了。
十几平米的闺房陪伴了她多年,连同写字台上妈妈的照片。有一种神秘的感觉,好像妈妈一直在她身边,藏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看着她——似乎相框里藏着一双真正的眼睛,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妈妈眼里,包括她的悲伤她的恐惧她的眼泪……妈妈会保护她吗?
第27节:虫(19)
窗外,夜雨缠绵。
躺了十几分钟,忽然想起包里还有些东西。尚小蝶打开重重的背包,把来自“幽灵小溪”的笔记本拿了出来。
还像在寝室里那样,盘坐的双膝间放着那本笔记,一盏孤灯照着流畅的字迹。孟冰雨的笔记有生物专业课的,也有政治和英语课。笔记作得相当认真,几乎把老师说的每个细节都记了下来,看得出孟冰雨是很细心的人。
小蝶翻到红色毛笔字的“蝴蝶公墓”那一页。后面有一些孟冰雨的个人随笔,夹杂在课堂笔记中间。有时只记录几句话,或者抄一句歌词什么的。有几页甚至是随手涂鸦,大概是在上课无聊时的消遣,其中一页画着个女孩头像。
画风有美少女动漫的味道,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嘴角略带忧郁。底下写着一行字——何娜,我最好的朋友。
原来画的是何娜的遗像。翻到下一页,就看到了十几行圆珠笔小字——
为什么让我一个人活着?何娜的遗体今天就要火化了,我不敢去看她最后一眼,我怕自己见到她最悲惨的形象,还是让她美丽的脸永留在我心中吧。
我的伤差不多也全好了,但心里的伤谁又能包扎?我强迫自己克服恐惧,反复观看当晚车里拍的DV,一遍遍放慢镜头找线索。每晚都会梦到夜里飞驰的越野车,梦到那个叫“黄泉九路”的路牌,梦到路边拦车的白衣少女,梦到“蝴蝶公墓”这四个字——这四个字是咒语,是它害死了何娜。
“蝴蝶公墓”究竟是什么地方?
下一页又是专业课的笔记,看来孟冰雨很快就回到学校上课了。她战战兢兢地继续翻下去。在隔了几页的课堂笔记后,又看到孟冰雨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了——
今天,我去寻找蝴蝶公墓。
我像侦探一样重返犯罪现场调查蛛丝马迹,回到一周前的出事地——经纬三路。在艳阳高照的中午坐公交车,既可以驱赶鬼气,也避免了迷路。这里距市区并不远,到S大只有半小时车程。
现在看看也没什么稀奇,四车道的马路,一边是在建的住宅区,另一边则是大片废墟,更远处是几幢高层建筑。车祸就发生在马路当中,我们的车开到对面车道,与一辆集装箱卡车正面相撞。我捂起耳朵,似乎听到那可怕的尖叫声——这是何娜生命中最后的呼喊。
完全看不出蝴蝶公墓的样子。也许白衣女子是从蝴蝶公墓出来后,又跑了很长一段路,才来到这里拦车的;或者蝴蝶公墓并不在这附近,只是她凑巧遇到什么事,独自落在这个地方。
那晚我们看见过一个奇怪的路牌,上面写着“黄泉九路”四个字,当时就觉得非常奇怪,怎么会有这种路名呢?
我又在附近转了好几圈,看到经纬一路和经纬二路,但始终都没有“黄泉路”的踪迹,难道这里白天和晚上是两个世界?
看到这儿,小蝶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应——什么声音在呼唤她?
她走到窗前徘徊几步,便拿起手机拨了白露的号码。
这回白露没有关机,铃声响了几十秒钟,突然响起了一个颤栗的女声:“喂!”
老天保佑!她终于接电话了!看来小蝶真的感应到了!
“白露啊,我是……我是小蝶……你到底……在哪里啊?”
她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就连口齿都不清了。
对方停顿了片刻,突然冷冷地说:“我在‘幽灵小溪’。”
“天哪,你在那里干什么啊?”
但白露却不再回答,信号变得模糊不清,响起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接着电话就挂断了。
她在“幽灵小溪”?
6月9日晚上21点20分
马路没有白天那么堵了,尚小蝶焦虑地坐在出租车里,看着S大的校门就近在眼前了。二十分钟前匆匆地冲出家门,爸爸问她要去哪里,她只能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一路上她不停地打手机,但白露又恢复了关机状态。
终于到了S大,她跳下车冲进学校大门。周五晚上的校园安静了许多,路灯下只有些家在外地的学生。小蝶低着头跑过寂静的通道,偶尔惊动了密林深处的恋人。一直穿过她们的女生寝室楼,穿过沉睡中的花圃,直至学校最偏僻的角落——“幽灵小溪”。
第28节:虫(20)
半个小时前白露还在这里,不知道此刻她到哪里去了。
还好,今晚月光皎洁,绿色的河水竟然也波光粼粼,夹竹桃花依旧吐露着芬芳。她看到了那个人影,几乎半跪在河边的荒草地上。
“白露!”
她高声叫了一下,已然冲到了那人跟前,但那个人影却毫无反应,好像只是个定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