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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默默地按住云曦的脉搏，寻思了许久也不敢枉下论断，先前她不过是跟着任逍之学了几天观色诊脉，连医理的皮毛都没有学到，只能跟着劝道：“少奶奶，奴婢瞧您的脸色很是苍白，还是看看大夫妥当些，早上过来的时候，奴婢看见前头不远处有一家医馆，这会儿回去刚好可以顺道过去诊个脉。”
云曦并不是个讳疾忌医的人，既然那家医馆就在回碧落院的路上，加之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是满脸的忧色，便顺了她们的意先去那里看诊。
如今尚在年节里，一般人家为免沾上晦气，只要不是重病加身。都不会前来寻医问诊。因而这家名唤回春堂的医馆很是冷清。云曦三人进门的时候，刚好有一位身着月白色衣裙，打扮得极其简约的姑娘拿了大夫所开的药方前去外间抓药。这大过年的喜庆日子里，穿着如此素淡的姑娘实在少见，云曦与她错身而过，不免多看了几眼。
凡是大户人家的内眷，一般都是请了相熟的大夫进府问诊的，甚少有人会亲自上医馆看诊。故而，当看到两个气质出众的丫鬟陪着一位衣着打扮身为不凡的夫人走入里间时，那医馆的大夫甚感意外。连忙起身招呼道：“夫人快请坐，可有哪里感觉不适？” 云曦坐下身，毫不隐瞒地回道：“原本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方才突然头晕目眩，全身乏力，这会儿倒是好了许多。”
闻言，那大夫面露难色，略带惶恐地问道：“若是夫人不介意。可否容老夫搭个脉？”
云曦朝杏雨点了点头，让她将自己的袖子折起一小截，才将手腕放在大夫面前的棉枕上。那大夫甚是专心地感受着脉搏的跳动，较之其他病人谨慎了许多，迟迟不曾断下病症。
倒是站在一旁等候答复的杏雨不耐烦了，急切地问道：“大夫。咱们少奶奶的身子可有大碍？”
那大夫收回自己的手，捋了捋胡子，说道：“不必忧虑。夫人身子并无大碍，不过近日未曾休息妥当，加之本就体虚气弱，又有心事郁结在胸，身子一时间无法负荷。才会觉得乏力。我暂且开一个补气健体的方子为夫人调理调理，也请夫人万事放宽心。不可过多思虑。”
就在三人等待大夫开方子的时候，外间传来抓药的伙计与方才那位姑娘的说话声。
“姑娘，您的十副药都已经齐了，多余的银钱小的也找给您了，您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吩咐？”许是那伙计见客人迟迟不曾离开，才会有此一问。
云曦寻着声音转过头，稀疏的隔离木板看到方才那位素衣姑娘站在柜台前，踯躅了一阵才说道：“小哥，方才大夫说我这药得长期服用，但我出来一趟也不甚方便，你可否隔一段时间就送些药到百花巷巷尾最后一间？这些银两就当是劳烦你了。”说着，她便把方才找回来的碎银子塞到那伙计的手里。
这伙计想必是大夫的学徒，颇有几分见识，性子也憨实，连忙推绝道：“这恐怕不妥，咱们回春堂并没有这样的规矩，再说大凡用药都得先看诊，您这样的情况，若是胡乱服药对身子并无益处。”
那姑娘见伙计转过身不再应酬自己，便只好讪讪地离开了。
这一头，杏雨听着两人的话语若有所思，不觉喃喃自语道：“百花巷？难怪听来觉得耳熟，上次少奶奶让齐妈妈暗查的那位姑娘也在百花巷。”
闻言，云曦心头一震，将萧珏可能在外豢养外室的消息与今日的所见所闻一经比较，便觉得这位姑娘的身份甚是可疑，极有可能就是她和云氏所调查的那人。正巧大夫已将药方写好，云曦接过方子站起身，向杏雨递了一个眼神，轻声吩咐道：“杏雨，你去问问抓药的小哥，我的药一会儿再派人来取，我和秋水先上马车等你。”
不消片刻，杏雨快步从回春堂走出来，急冲冲地上了马车。云曦不待她回复，便朝外边的车夫问道：“三顺，可还记得方才先我们一步出来的那位素衣姑娘所离去的方向？”
外头的三顺立马回道：“少奶奶吩咐过的事，小的自然记得。”
“那好，就跟着先前那位姑娘。”
随着三顺长鞭一挥，马车缓缓穿行于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杏雨倾过身子，压低嗓音说道：“少奶奶，奴婢打听清楚了，那姑娘所抓的药是十三太保。”
十三太保？这岂不是最常见的安胎药？瞧着方才那位姑娘并未梳着妇人的发髻，想来必定还未成婚。未婚却暗胎珠结，还要自己出门买药安胎，想来必有不可言说的难言之隐。若此人真的是和萧珏关系密切的那位姑娘，且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他留下的种，那么事情就变得异常棘手了。想到那个平日闷声不响的哥哥竟捅出这样难以收拾的篓子还不自知，云曦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外边的顺子拿不定主意，问道：“少奶奶，那位姑娘进了一个巷子，咱们要不要拐进去？”
闻言，云曦撩开窗帷，见那女子拎着一串安胎药，慢悠悠地走向巷子的深处，便问道：“这里可是百花巷？”得到三顺肯定的答案，云曦不禁叹了一口气，想来这女子的身份与自己的猜想应该**不离十了，思及云氏那满脸的愁容，她不禁望着深深的巷子出了神。
“咦？少爷昨天不是离开京城了吗？怎么”杏雨那一惊一乍的话语拉回了云曦的思绪，她定了定神朝外望去，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其中一个狭小的弄堂横穿而过，走进了方才那个巷子，那冰蓝色的衣衫，棱角分明的侧脸，无一不显示着那人就是本应离开京城的夏辰烨。更为让人吃惊的是，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位年轻的女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进巷子深处。偶尔，夏辰烨还会偏头瞧瞧身后的人，两人的行为举止甚是亲密。
待看清了这一切，杏雨这才惊觉自己太过多嘴了，不无担心地说道：“少奶奶”所有的话语，都在看到云曦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那两人而自己的脸色一瞬间惨白如纸之时，硬生生地吞进了肚子。昨日早上还是那般浓情蜜意，难舍难分，岂料仅仅过了一个日月的轮回，那个言之凿凿要离京办事的人却在京城的另一头与另一个女子亲密约见。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承受这样沉重的打击，更何况是亲眼戳穿丈夫的谎言。云曦素来都习惯把事情埋藏在心底，方才大夫说她忧虑郁结在胸才致使身子这般虚弱，可杏雨一直都以为，她除了夏辰烨出门时有些不舍，这段时日还是挺清闲愉悦的，怎么会忧思重至差点晕倒。而如今，看着如此难以忍受的一幕，云曦却依然不声不响，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条长长的巷子。杏雨甚是后悔今日让桃舒留在院子里，她向来最是了解云曦的心意，这会儿若是在此，兴许还能猜到几分心思。
而巷子那头，夏辰烨二人早已走至深处，推开其中一间屋子的大门，两人的身影双双消失在红漆斑驳的大门后。
望着空荡荡的巷子，云曦下意识的拽紧了窗子上的帷布，眼睛因疲劳而产生的刺痛感令她回过神来，脸色平静地转回身子，朝外头吩咐道：“三顺，掉头回碧落院吧。”
杏雨细细地观察着云曦的神色，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却依然无果，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奶奶，要不要派人在这儿守着？”
“不必了，少爷兴许是在为皇上办差呢。”云曦边说便摇摇头，还不忘提醒道，“你们回去之后别多嘴，尤其是杏雨别多嘴生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疑（三）（）
那日回到碧落院后，云曦一直神色如常，用晚膳、逗弄小七，一切与平日里无甚分别。毫不知情的桃舒只听得少奶奶身子欠佳，在外头的医馆开了方子，倒是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任何异样。而知道内幕的杏雨和秋水终究比桃舒少一点心眼，忐忑不安地观察了大半日，也未见丝毫异样，仿佛并未受到白日那一幕的影响，便单纯地以为云曦和夏辰烨感情甚笃，终究是选择相信自己的丈夫。
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云曦对自我情绪的苦苦压抑罢了。她无奈穿越至此，始终缺乏安全感，对任何人都留有一分防备，她习惯于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仿佛一旦真情流露，自己身上的保护膜就会崩然倒塌，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每每回想起巷子里的那一幕，那份小心翼翼才维系起来的信任和情感，瞬间出现了裂痕，摇摇晃晃地即将面临瓦解，又岂会如杏雨所想的那般无动于衷呢？
百花巷，在京城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老巷子，那儿居住的也不过是寻常的市井人家。这两年朝廷重新规划京城的布局，一些人家便相继迁到了城东的新区，故而百花巷里多出了不少空置的屋子。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老巷子，如今却让云曦闻之色变，听而生畏。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萧珏，竟然抛开他一直所信奉的礼仪教条，不声不响地在这里养起了外室，此刻怕是连孩子都已经有了；而口口声声承诺着一生一双人的夏辰烨，虽然平日里对其他人都是冷漠疏离，如今还不是带着别个女子走进了百花巷。这百年老巷渐渐空置后，但成了名门少爷们金屋藏娇最好的场所。诚然，若是没有萧珏与那女子的纠葛在云曦心底不断渲染、扩大。她也不会仅凭那模棱两可的一幕，便摒弃了对夏辰烨的信任。
怀疑和坚信像绳子的两端，时不时地撕扯着云曦的心，让她辗转于床上彻夜难眠。理智坚定地告诉她，夏辰烨自小深受夏国公多妻妾的伤害，加之为人重信守诺，必然不会瞒着自己在外面胡来。但女人天性中的疑虑，如同无孔不入的风，永不停歇地见缝插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