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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触景生情，难怪会如此在意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无言地望着垂着头陷在沉痛回忆里的桂枝，云曦有些不知所措。突然，一滴泪滑落，掉在了桂枝绞着衣角的手上。
云曦心里莫名地刺痛，竟然觉得桂枝的沉默是对自己无声的谴责。她交代了桃舒几句，并唤了二福让他停下马车。桂枝感觉到了车内的异动，惊讶地看着桃舒下了马车走向方才那个女子的地方。
不一会儿功夫，桃舒办完差事回来复命，道：“姑娘，我问过了，那女孩原本是同母亲来京城寻亲，谁知亲戚没有寻到，她母亲却感染了风寒，没拖多久便去世了，她二人早就在路上花完了所有的盘缠，所以那女孩没有钱来安葬母亲，只好出此下策。我已经给了那女孩十两银子，应该够她好好安葬她母亲，剩下的也足以支持她回乡了。”
云曦点点头，示意桃舒上车，谁知那卖身葬母的女孩竟然追了过来，一见到桃舒要登车，立马拉住她的衣角，双腿重重地跪在地上，哀求道：“姑娘的大恩大德，白芷无以为报，请让我待在姑娘身边，终身伺候姑娘。”
桃舒僵着手脚站在原地，一脸的无奈，道：“你不必如此，咱们姑娘是被你的孝心感动，才出手相助，并不图你的回报，请你回去好好安葬你母亲吧。”
白芷这才知道施恩的原来另有其人，她松开桃舒的衣服，对着马车的帷布道：“恩人，请让白芷留下伺候您吧。”
马车里的云曦听到外边的对话，不禁想到前世看到的一些剧集：有人一时同情心泛滥相助于别人，却被那人以“报恩”为借口黏上，怎么也甩不开。难道她今日也碰上了这种情况？云曦掀开帷布，看到一身简陋孝衣的女孩就跪在马车旁，稚嫩的脸上透出几分毅然之色。对上白芷清澈的双眼，云曦问道：“你待在我身边能做什么呢？”
白芷抬头看到马车上探出了那张小巧精致的脸，不觉将头低下了几分，含混的声音仿佛是从鼻孔里出来的：“白芷没什么本事……但可以为姑娘端茶递水……”
云曦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端茶递水更衣梳头这些事，我都有专门的丫头负责，何须你来做？”
白芷一时哑口无言，良久，她抬起头，望着马车上的云曦，道：“母亲在世时经常告诫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白芷没有用，不能报答恩人什么，但请求恩人留下白芷，我愿意做一些别人不愿意做的粗活，他日若是恩人有用得着白芷的地方，白芷就算是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
云曦一直注视着白芷的眼睛，发现她的眼神由始至终都没有一丝闪烁，水灵灵的大眼中饱含着难以忽略的决然。这一刻，云曦不再顾虑那么多，她情愿相信白芷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报恩。转头瞧见坐在一旁的桂枝正用一种乞求的眼神看着自己，而站在马车旁，平日里最为冷静的桃舒也有些许的动容。云曦心里不禁自嘲：看来最为冷血的人果真是自己。回转头看向仍旧跪着的白芷，道：“你的名字可是叫白芷？”
白芷面带困惑地点点头。
“这名字倒和桂枝相配，都是药材名儿，只不过既然要跟在我身边还是改个名好，以后你就唤秋水吧。”云氏的闺名叫“芷兰”，为了避讳，只能替白芷改个名儿，云曦对她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那一汪秋水般的眼睛，故而起了这个名字。
白芷，现在应该唤秋水了，听罢有些不敢置信，继而一脸的喜悦，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连声道：“谢谢姑娘恩典！谢谢姑娘恩典！”
秋水还有母亲需要安葬，暂时不能去萧府，云曦留下了桃舒帮秋水搭把手，尽快让那妇人入土为安。她和桂枝则乘着马车先行回府了。
因为锦绣庄及秋水之事耽搁了些时辰，回到萧府时已是夕阳西下。连续两次出门都是如此晚归，云曦暗暗告诫自己下次定要注意时辰，免得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正这么想着，一脸焦急的翠缕急冲冲地迎了上来：“五姑娘，你可回来了。”
云曦见到翠缕的神色，暗叫不好，难道自己的晚归已经惹恼了太夫人，便试探道：“你如此急着寻我，是不是祖母有什么事要找我？”
翠缕闻言欲言又止，太夫人特地交代过不准自己透露半句，但如今见五姑娘象是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又为她着急，只好使了个眼色道：“太夫人有急事找五姑娘，您快跟奴婢去清园吧，太夫人已经等了多时了。”
云曦从翠缕的神色中已经猜想到太夫人所谓的急事恐怕要比自己晚归要严重得多，只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三步并作两步地跟着翠缕赶去清园。
进了清园的中堂，只见太夫人沉默着依靠在卧榻上，眉头紧皱，看上去十分的气恼。屋里除了林嬷嬷没有其他的下人，就连翠缕也只是将云曦领到门口，遣退了跟在后头的桂枝，自己也关上门退下了。
云曦脸上不敢显露半分惊慌，故作困惑地问道：“祖母，不知道如此紧急地寻云曦前来可有什么事？”
太夫人右手按了按眉心，如刀的眼神射向云曦，紧闭的双唇终于发出了冷硬的声音：“给我跪下！”
第五十四章 惊雷（）
云曦虽然猜不透太夫人的心思，但她知道太夫人绝对不喜欢别人挑战她的权威，尤其是在她怒气冲天的时候，故而未置一语，依言乖乖地跪了下去。
太夫人见到云曦乖顺地下跪，眼神中没有任何的不服气，只透露出淡淡的疑惑，心里不禁舒坦了些，问道：“五丫头，你可知道错了？”
闻言，云曦垂下头，暗道：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让我如何认错呀。嘴上只能毕恭毕敬地道：“恕云曦愚钝，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还请祖母教导，云曦定会及时改正，绝不再犯。”
太夫人刚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聚拢了，审视的目光投向云曦，冷声问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想要唬弄我？”
云曦心中一颤，难道太夫人已经知道她在锦绣庄做交易的事情，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该怎么应对？但是这仅仅是自己的猜测，太夫人的意思还不明朗，自己没有必要因为她的威吓而把事情都和盘托出，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云曦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握住，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用**的疼痛来克制心里的畏惧，以保持冷静的头脑。她面色平静地道：“云曦确实不知道哪里犯了错，请祖母明示。”
太夫人将信将疑，语气和缓了一些，问道：“那蒋少府家的公子你可认识？”
一听此言，云曦便知道事关蒋毅，只是不清楚太夫人到底知道了多少，她不动声色地答道：“云曦并不知晓蒋少府是何人，但姓蒋的公子倒是见过一位。”说到这儿，云曦明显感觉到太夫人的眼神又锋利起来了，紧了紧握着的拳头，她继续说道：“前不久我在府里遇到三哥，当时他正在招呼一位姓蒋的公子，后来在芜湖偶遇迷路的蒋公子，听说他是来府里和三哥一道读书，便让桃舒领了他回流园三哥那儿。”
太夫人闻言，把目光移向站在一旁的林嬷嬷。一直没有出声的林嬷嬷领会了她的意思，解释道：“蒋少爷的确和三少爷一同在学堂念书，他经常去流园读书的事，府里的人也都知道。”
太夫人点点头，脸上严肃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松动，道：“除了这两次，你可还与他私下见过？”
云曦一眨不眨地瞪大了眼睛，不过片刻功夫，眼圈就已经泛红了，眼泪蓄满了整个眼眶，却怎么也不肯掉下来。她动了动嘴唇，声音象是从喉咙口硬生生挤出来的：“祖母问话，云曦怎敢有所隐瞒？再说，祖母上次就告诫过云曦，女儿家的名声比性命还重要，云曦岂会忘了您的教诲？”
太夫人象是松了一口气，敛去脸上所有的锐利之色，缓缓道：“你起来吧。”
云曦听话地起身，呆呆地站在原地。太夫人见她呆愣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朝她招招手。待云曦慢吞吞地走到自己跟前，便一把搂在怀里，心疼地揉着她的膝盖，问道：“祖母不分青红皂白地让你跪了这么久，心里可会委屈？”
在太夫人抱住自己的那一刻，云曦下意识地僵直了身体，强忍住心里的嫌隙，把头埋在太夫人的怀里，似是呢喃地说道：“云曦若说一点都不觉得委屈，那定是骗您的。但转念一想，祖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云曦着想，云曦应该对您心怀感恩才对。”
太夫人轻轻抚着云曦的后脑勺，长叹了口气，道：“这蒋家实在是无耻，我这是被他们气昏了头啊！”
原来，蒋夫人在午膳前来过萧府，还殷勤地陪着太夫人用了膳。萧府与蒋家素来没什么来往，今日蒋夫人的到来令太夫人十分纳闷，隐隐猜到她来此必有所图。果不其然，蒋夫人在膳后便露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她把萧府的五姑娘夸得天花乱坠，又说自己的独子已经年逾弱冠，却至今仍未娶亲，心里实在着急。
太夫人立时就明白了蒋夫人的意思，出言打断她的话：“我这个五丫头的确是难得的出众，所以我打算多留她在身边几年。”
萧家虽然与蒋家不相熟，但太夫人对京城所流传的关于蒋府的言论还是有所风闻的。蒋家治家不严，家风可说是淫逸，蒋毅官至少府的父亲家里已有二十几房的姬妾，却依然整日留恋花丛，还常常有风流韵事传出来，要不是蒋家有宫里的德妃照应着，恐怕这少府的官职早就不保了。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前段日子太夫人心急于云曦的亲事，命林嬷嬷暗中调查了京城大户人家的适龄男子，其中就包括了这蒋少府的独子蒋毅。他虽然没有他父亲那样花名在外，但家中已经娶了一房妾室，还有几个通房丫头。这样的境况，太夫人自然是瞧不上眼，自己这个五丫头虽然名声有损，但也不能因此而屈就去嫁给这样的人家，那岂不是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