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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今日只来了两位姑娘，都是十三四岁般的年纪，一个沉静婉约，一个开朗活泼。几个姑娘都是一般的年纪，本该很容易就熟识，但六姑娘向来是端着鼻孔瞧人，又因薛家乃是大夫人的娘家，言语间总露出几分争锋相对。薛家两位姑娘渐渐察觉出她的敌意，也就不再与她多话。云曦本就不是主动的人，加之今日身边带着韩月如，也只是同她们说了几句客套话。倒是薛大奶奶对云曦分外热情，对这个被夫君甚于亲妹妹般疼爱的五姑娘，心里早已好奇不已，今日终于见上面，便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话。
一时间，丫鬟们已经摆好了饭菜，众人依次入席就坐。才动了几筷子，六姑娘就已经坐不住了。薛家的几个人都围着云曦说话，就连那个韩国公府的姑娘都是坐在她身旁，一副关系甚密的模样。看得六姑娘眼里直冒火，她萧云曦有什么了不起，竟然能得到众星拱月般的待遇，而自己却被众人冷冷地晾在一旁。想到这些，她越发火大，方才对薛家姑娘的不屑与敌意瞬间化成了对云曦一人的浓浓恨意。六姑娘眼光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中到着**裸的讽刺意味：“五姐姐，咱们家的四位姐姐都已经定亲出嫁了，不知道你是否嫁信有期了？”
这话问得狠毒，一字一句都在嘲讽云曦在亲事上无人问津，席上的人一时间都顿住了手中的筷子。一旁的四夫人未置一语，只是看戏似的等待云曦窘迫的反应。毕竟有四婶这个长辈在场，大少奶奶只能暗含责备地看了六姑娘一眼。薛大奶奶想要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却半张着嘴巴，一时竟想不到自己该说什么。
云曦朝她投以感激的眼神，然后转向六姑娘，腼腆的笑道：“劳六妹妹关心，但终身大事都应是长辈们做主的，更何况祖母疼爱，说是嫁为人妇后就没有做姑娘时那样自由清闲了，便想多留我两年。不过六妹妹放心，你的婚事是由祖父做主的，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薛大奶奶闻言，眼里满是激赏，这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既巧妙的化解了自己的尴尬，又暗示了六姑娘急于出嫁。要不是席上还有这么多人，薛大奶奶忍不住就要拍手鼓掌了。
更绝的是，向来直来直往的韩月如立即捅破了那层纸，直白道：“六姑娘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云曦不会阻碍到你出嫁的。”
“扑哧”一声，薛家的一位姑娘不禁笑出了声，薛大奶奶也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笑意。望着对面的六姑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云曦狠狠地捏着自己的大腿，才能压下喉间的笑意。
见众人都暗含讽刺地看着自己，六姑娘把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扔，嘴里“哼”了一声便跑出了船舱。四夫人顿觉脸上无光，但六姑娘可以孩子气地甩袖而去，自己这个长辈却不能这么做。她摆摆手，尴尬地笑道：“小孩子家赌气，咱们不必理她。”
席上众人都当自己看了一场笑话，没人把这事当真，气氛自然而然地回到了先前，只有四夫人坐如针毡，勉强趴了几口饭。
用了晚膳，众人一道走出船舱，丫鬟们早已在甲板上放了桌椅，摆好了茶水果盘。六姑娘难得安静地靠在桅杆上望着不远处的一艘艘游船。一行人纷纷落座，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眼睛却被这美妙的湖光月色吸引住了。
此时，月亮已从远处升起，徘徊在两个山头之间，天上飘着一层淡淡的云，让原本皎洁的月亮不时闪过几道阴影。船上悬挂着几盏灯，将整个船头都照得亮堂堂的，完全感受不到月光的笼罩。只有在远处的山水一线间，可以看到月光洒下银色的光辉，将周围的景物映衬地若隐若现。晚风里夹杂着湖水的湿润以及游船上的各种喧闹声和时断时续的丝竹声。
众人正安静地欣赏着这一湖的月色，邻船一道浑厚的男声从耳边传来：“哟，你们动作真快，倒先赏起月来了。”
云曦转过头，见薛长卿站在邻船船头，其他的几位少爷也正从船舱里走出来。他们定是在席间喝酒助兴，用膳时间自然比较长。薛长卿的眼光在薛大奶奶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到云曦这边，朝她眨眨眼。云曦以微笑回应，狭促地看向薛大奶奶，见她夫妻二人竟不约而同地红着脸别过头，不禁暗笑不已。
船夫将两艘船靠近，船头对着船头停在湖心，如此两船的人便能一道赏月聊天，还能随意走动。四夫人母女两早已不想待在这里，便去了另一艘游船寻五少爷。薛家两姐妹对少爷船充满了好奇，也结伴过去了。薛长卿见状，欣喜地走过来，在云曦和薛大奶奶对面的两个座位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坐在了薛大奶奶对面。
云曦暗松了口气，看来薛大表哥这回可算是长脑子了，没做出让人误会让自己为难的事情来。岂料，蒋毅刚从船舱出来，看到外面的情景，嘴角一勾，便像闻到了腥味的猫般走了过来，光明正大地在云曦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萧珏同那边的人不怎么说得上话，见蒋毅如此，也就跟过来了。
第五十九章 暗夜（一）加更（）
（五一劳动节特此加更一章，晚上7点还有一更）
自蒋毅坐到对面后，云曦便如临大敌。她的脸一直朝着左侧，与韩月如和薛大奶奶说着话，对蒋毅视若无睹，就连萧珏过来也不曾转头看一眼。但即便如此，右眼的余光依然可以瞥见蒋毅火辣辣的眼神。
对于云曦的冷淡与无视，蒋毅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不悦的神色，他虽然与萧珏说着话，眼睛却不着痕迹地看着云曦的侧脸。那眼神就仿佛盯上了猎物的豹子，带着几分玩味与势在必得。
月亮移出了远处的群山，高高悬挂在空中，映在泛着微波的湖面上，形成一圈一圈地光晕。
云曦在蒋毅的视线中坚持了良久，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被微凉的夜风吹得泛起了鸡皮疙瘩，脸和身体都已经紧绷得僵硬了。
还是身旁的韩月如最先发觉了她的异样，抓着她的手轻声问道：“云曦，你怎么了？”
看周围的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云曦忙笑道：“我没事，不过有些乏了。”
大少奶奶看夜色已深，周围游船上的喧闹声也已经小了许多，想到深秋的夜晚寒凉，船上的少爷姑娘身子矜贵，若是不慎着了凉就不好了，便同四夫人、薛大奶奶商量着让众人都散了回房歇息。
闻言，云曦如获大赦，不再顾及那么多礼节，匆匆拉着韩月如回她们的房间。众人也都三三两两的散了，方才座无虚席的船头片刻之间便没了人声，只留下几个丫鬟留下收拾一切。
到了船舱，让桃舒掌了灯，云曦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环顾四周，这间房不算大，陈设简单却不失典雅，看到房里只摆放了一张床时，云曦蹙了蹙眉，语带无奈：“看来今晚我们得挤一挤了。”又对桃舒说道：“幸好咱们准备充分，你待会儿就把被褥铺在床榻上，你和橘绿、牡丹（韩月如的丫鬟）三人就这么将就一晚吧。”突然瞥见橘绿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靠在门边，便问道：“橘绿，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橘绿笑着摇摇头，还是桃舒替她解释道：“姑娘，橘绿晕船，方才已经吐过了。”橘绿自小在萧府长大，从不曾坐过船，故而今日才知道自己会晕船。
云曦闻言，忙让桃舒搀扶着橘绿在桌旁坐下。橘绿见只有自己一人坐着，觉得不好意思，忙道：“姑娘，奴婢没事了，现在船已经停了，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这边主仆三人说着话，那边的韩月如正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月色，她突然转过头道：“云曦，不如我们到外面去吧，方才有那么多人在，实在不尽兴。”
云曦看到韩月如的神色正是兴致勃勃之时，又见橘绿的脸色依然惨白，若是与桃舒和牡丹挤在床榻之上必然是不舒服，自己索性出去赏月，也好让她静静地休息。她向韩月如点点头，道：“也好，咱们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就是今晚不睡了也值得。”
韩月如闻言，兴奋地走过来搂着云曦的胳膊就往外走，桃舒和牡丹忙追上去阻了她们的去路，脸上皆是颇不赞同的表情。
云曦拉住急于出去的韩月如，道：“橘绿身子不舒服，就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会儿，你们两个拿上毯子跟我们一道出去吧。”言毕，也不理她们同不同意，便出了门。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似乎游船上的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船舱门口坐着两个守夜的婆子，一个仰着头，发出轻微的鼾声；另一个则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头，显然也在打瞌睡。云曦见状停下了脚步，虽然两个婆子都睡着了，但就这么从她们身边走过，恐怕会惊醒她们吧。韩月如就没有这么多顾忌，她轻手轻脚地走近两个婆子，在她们眼前挥手，然后朝云曦招招手，两人就这么蹑手蹑脚地走出了船舱。
一到船头，韩月如便急忙解释道：“今日这么好的机会，这些婆子肯定喝了酒，如今自然是睡死过去了。”云曦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担忧，两个婆子竟然如此堂而皇之地擅离职守，若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回头看到两个丫鬟也出来了，牡丹脸色平静，而桃舒却一副后怕的样子，云曦不禁汗颜，难道这主仆俩经常干这事？
韩月如觉得船头被另一艘游船挡住了视线，视野不够开阔，便拉着云曦去了船尾。较之宽敞的船头，船尾的甲板就狭窄多了。这里只挂了一个灯笼，昏暗的灯光让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但月光却反而显得清晰了。
远远望去，溶溶的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飘洒在湖面上，像笼着一层银色的轻纱。月色缤纷，柔如轻烟；夜色迷离，朦朦胧胧，真可谓月光如水水如天，如烟似梦，如幻似真，已然分不清哪儿是光，哪儿是水，哪儿又是天。湖面上三三两两地停靠着游船，船头悬挂的灯犹如黑夜里的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