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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简望着那人，牙关咬得紧紧的。
谢谨言发现周简有点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看见了那个男人。
他手里有一叠资料，因此轻而易举地认出了这个男人，但是他明白，这个时候，他什么也不能说。
他低声说道，“周简，我先回去了。”
第65章（）
*****
“小简；你长高许多了。”
周简握紧了拳头，他根本不打算理睬这个人；转身就朝基地大门走去。
然而周慷急忙上前几步；挡在了周简身前。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茹心，但你给爸爸一个弥补你的机会好不好。”
周简声音压得很低；仿佛野兽低声的嘶吼一般；“你如果真的想弥补我，就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身边。”
岁月那么漫长；当时的恨意也会随着时间的消磨而慢慢消散，只是他根本不想看到这个男人；哪怕是一眼。
“小简，爸爸这一生；过得太失败；也没脸面去见茹心；去求得她的原谅。爸爸已经老了；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回国了，这次过来就是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周简终于望了这个男人一眼。
他曾经要抬头仰望伟大傲岸的父亲；现在已经可以低头俯视了。
看着眼前这人男人头顶白发渐生，眼角处爬上了细微的皱纹，和当时携情人远赴美国意气风发的样子天差地别。
“我过得很好。”周简声音里不带感情色彩；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只是他觉得很可笑。
这个男人竟然还能开口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母亲泪流满面几乎发疯掉的时候；这个人在美国混的风生水起。
杳无音信这么多年；他都要忘记掉自己有一个父亲时；这个男人又出现了。
“你如果对我，对妈妈，哪怕有一点点的愧疚，就请你离我们远点。”
周简说出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大门。
大门紧紧闭上，像是岁月深处立起的那道天堑。
*****
明天便是小组赛最后一个赛程，今天就连平时爱睡懒觉总是赖床不起的江修俞都早早起身了，还和周简一起出去晨跑。
绕着小区跑完一大圈回来，周简出了一身汗，回了卧室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后，周简边用毛巾擦拭着额头的汗珠，边踏进了训练室。
“今天都这么早，不容易啊。”
周简拉开了飘窗前的窗帘，温暖的光线顺着大片大片的玻璃照入了室内。
以往都是他第一个到的训练室，没想到今天他反而是最后一个到的。
平时最是热情活络的大兴没有立刻说话，反而是鼠标狂按，关掉了电脑页面后，嘿嘿地笑了两声，“今天起得早，都起得早，哈哈哈哈。”
大兴手速很快，周简根本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以为大兴又在逛什么黄站，不好意思被他们看见。
“周神，我们去打天梯吧。”
大兴非常积极，直接在游戏里邀请周简了。
“那就打啊。”
周简昨晚练枪练到很晚，他趁着游戏载入的时间，去了洗手间用冷水不断泼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今天手感还行，上线就连吃了两把鸡。
但第三局没抢着枪，落地就成盒。
ob队友一阵子以后，周简记起游戏进行了热更新，他上了论坛，打算看到底更新了什么内容。
大兴一回头，正打算和周简聊一聊更新的东西，结果发现了周简登上论坛，他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因为电脑界面上那个帖子的名字是如此的显眼。
他看着周简慢慢挪动着鼠标，点进了那个帖子，然而他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个俱乐部忽然变得很安静。
帖子这个题目旁边已经有了大大的红色爆字，浏览量破百万，回帖数也已经上万。
江修俞打破了室内的安静，讪讪说道，“周神，你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周简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浏览着里面楼主图文并茂的发言和众多的回帖。
他一张一张拉着帖子里面的图片。
这些照片拍的很是清晰，那个深夜他送酒醉的谢谨言回去，他扶着谢谨言的那刻，第二天从谢谨言家中出来的画面，没想到都已经被别人摄入镜中。
周简慢慢滑动着鼠标滚轮，他看着一张张的截图，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太魔幻了。
他一路走来，在旁人眼中就像一个笑话般。
周简拉到最后，又出现了几十条新回复。
然而周简已经不想看了。
他不知道，这种局面到底是谁的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要怎么做。
明明还是深秋时节，却感觉身处隆冬腊月，周围覆盖着亘古不化的冰雪。
大兴过来，直接关掉了这个页面，他咬了咬牙，“周神，你别管这些人，你要是心态受影响了，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要不要不我们找找高层，让他们把这些帖子删掉”
江修俞直接狠狠锤了大兴后背一下，这什么馊主意，要是真删帖子，那周简身上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周简，我们用成绩来证明，ppl决赛上直接拿个冠军，狠狠打他们脸。”
原队比他们年纪都大点，像个大家长一般，他知道周简现在心情很是难受，说别的也无益。周简最是看重比赛，胜负心很重，希望周简不要被这些影响心态。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只是队友的鼓励解救不了周简。
周简十分沉默，出事后再也没开过口，像是钢铁铸就没有生机的机器人一般。
脾气爆炸的大兴，直接上了微博，发表长文。
江修俞和原队旋即也发博力挺周简，只是他们三人的微博评论加起来已经破万了，各色评论都有，有些看得他们肝火都上来了。
周简第一次没有参加俱乐部安排的训练赛。
他坐在庭院的凌霄树下，静静地看着头顶仿佛无边无际的苍穹，他浑身的骨头像是被人悄悄抽走，只留下一个傀儡般的躯壳，如同行尸走肉。
手机轻轻响了起来，周简看到了来电人，迟迟没有接电话。
最后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慢慢一划，挂掉了这个电话。
只是那人没有放弃，电话又响了起来。
夜曲的前奏悠悠响起，许多记忆深处繁荣往事从眼前一一滑过，如同放了一部起了雪花的老电影。
认识谢谨言这么久，却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清过他。
周简还是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谢谨言轻轻的呼吸声，他没有说话，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般。
反而是周简先说话了，“有事吗？”
他语气很淡，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谢谨言的声音有点苦涩，里面夹杂了太多歉意，“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周简觉得错不在谢谨言，他只是希望谢谨言诚实地回答他这个问题。
“谢谨言，你说过，你不会说谎，对不对？”
他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都十分清楚。
“我不会对你说谎。我之前就对你说过，这点不会变。”
谢谨言已经知道周简会问他什么问题，但是他不想说谎，也不会说谎。
蔚蓝如许的天空逐渐变得阴沉下来，辽阔的天地渐渐合上一层浓重得化不开的阴影。
周简声音低沉如苍茫天色。
“那你能回答我两个问题吗。”
“好。”
周简望着窗台上摆着的那盆绿植。
大风从天地尽头吹来，瓷盆里的小小叶片在风中孱弱地摆动着，与大自然相比，它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就像飘摇不定的命运。
“你是不是同性恋？”
谢谨言闭上了眼睛，他的回答没有片刻犹豫，“我是。”
庭院内的松柏郁郁葱葱，风吹林叶，沙沙作响，如同奏响了一曲凄美不绝的琴曲。
“那第二个问题。”
周简停了许久，还是选择问了出来，“你只是把我当普通朋友，对吧”
电话那头，谢谨言的呼吸声变得十分明显，“我把你当做朋友，也想要追求你。”
一只鸟雀低飞而过，掠过层层林叶。
它孑然一身，最后孤零零地停在了光秃秃的树枝上，低低地鸣叫。
周简觉得自己看不穿自己，也看不透别人。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他在时间的回廊踽踽独行了太久，结果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这真的太好笑了。
“谢谨言，我不喜欢男生。谢谢你的垂爱，但是请你收回这份心思吧。”
达摩克利斯之剑重重落下，谢谨言等到了这个审判，但他不想认。
“为什么？”他不甘心，不情愿，也不愿意认这个审判。
他声音很轻，像是喃喃自语一般，“我连喜欢你的权利都没有吗。”
周简闭上了眼睛，“因为你的喜欢，对我而言，就是承受不起的负累。”
周简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但是这种温柔比冷漠更加可怕，更加伤人。
“谢谨言，你是天之骄子，我和天行旗下千千万万个替你打工的人没什么不同，我也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地方。”
天幕低垂，乌云密布，风呼啦撕扯着天地万物，像是能钻进人的身体。
他和谢谨言，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些大人物高高在上，可以轻易喜欢一个人，也可以翻脸无情毁掉一个人。
他承受不来这样的爱。
但谢谨言太执着了，他的声音带着些微颤抖，“我只是喜欢你，单纯的喜欢，都不行吗？”
“谢谨言，你那么年轻，又是谢家的继承人，身边男女无数，何必喜欢我这个没什么长处的人，我真的不值得你喜欢。”
说完，周简轻轻挂掉了电话。
一道白芒穿透天际，伴随着轰隆隆的闷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