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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的笑话传遍香檀城,阮莫儒也有所耳闻,这日外出回家,皱眉把听到的传闻告诉肖氏,叹道:“沈千山忒不地道。”
肖氏跟着叹气,稍停,低声道:“老爷,我看着,梨容非沈墨然不嫁了,沈马氏和沈丽妍固然可恶,到底是沈墨然亲娘亲妹妹,咱们莫如在此时施以援手。”
“每想着,女婿是那样的家庭出来的,我就周身不舒服。”阮莫儒拂了拂衣袍,像沾上不洁之物一般。
“咱们梨容喜欢,做爹娘的,自当想办法替她设想。”肖氏嗔瞪阮莫儒。
“好,好,听你的。”阮莫儒笑着应下,“也罢,权当替女儿讨好婆婆小姑,减少女婿的负疚。”
“阮兄。”沈千山激动得要掉泪。沈家作坊关了,商号里的扇子都卖不出去,阮莫儒此时登门,无疑是要传递阮沈两家再度交好的信息给众商户,颇有雪中送炭的意味。
“千山兄客气了。”阮莫儒递上一个锦盒,笑道:“先时嫂夫人上门挑事,儒后来细思,嫂夫人也是误听奸人馋言,失礼之举非她本意,这是内人亲绣的一幅玉堂富贵图,送与嫂夫人作礼物。”
“多谢阮兄。”沈千山接过锦盒,高兴得一迭声喊人:“快,去请太太出来谢过阮兄不罪之情。”
沈马氏正与叶马氏对骂着,听得沈千山召她见客,急欲回房梳洗,沈丽妍一把拉住她:“娘,咱家的丑事没有谁不知道,不若凄凄惨惨地去……”
形容憔悴地见客,可搏几分同情,沈马氏点头,不梳洗了,鬓松发乱由沈丽妍搀扶着往前厅而去。
阮莫儒有礼地跟沈马氏寒喧了几句,从怀里摸出一物递给沈马氏,笑道:“令嫒秀慧可人,内人甚是喜欢,这是内人给令嫒的添妆之礼。”
那是一张银票,沈马氏接过,看了一眼,面色变了,凄凄切切痛哭起来。
沈丽妍就站在她身边,侧目一看,整个人也呆了。
五万两!面额五万两银子的银票!
阮莫儒沈府之行不足一刻钟,却令得整个沈府换了天。
沈千山在他走后,明令下人要听沈马氏这个太太的话,又带了人逼着叶马氏交了库房钥匙还给沈马氏。
“娘往日是瞎了眼,疼着你表妹,千般看阮梨容不顺眼……”沈马氏哭得气喘声嘶。
“我也糊涂了,想不到这个时候,帮咱们的,竟然是阮家。”沈丽妍陪着大哭,哭半晌道:“娘,祸害不能再留,趁着阮伯伯刚来过,爹心中高兴着,赶紧的把她们赶走。”
“正是这个理。”沈马氏整衣梳髻,招了人往叶马氏的院落而去。
院时上了闩,喊不开,隐隐只听得里面淫。声。浪。调,沈千山不时喊宝贝儿。
沈马氏气得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沈马氏与沈丽妍在院外守了许久,里面欢声不停,就是没人出来,后半夜,两人撑不住,只得回房歇息。
吵闹了许多日,总算夺回大权,沈马氏放松了精神,回房后,把那五万两银票放进隐蔽处上床睡觉。
她迷迷糊糊中忘了,藏银子的所在叶马氏知道,得换个地方。
阮梨容在翌日方听肖氏说父亲送了银子给沈马氏,又向沈千山示好,气得顿足跺脚。
“说到底,那是你未来婆婆,真出什么事,只怕墨然心里也不好受。”肖氏微笑着安抚女儿。
爹娘哪知沈马氏母女的可恶,阮梨容恼得拍头,转念一想,上辈子肖氏如果真不是沈家人害的,这仇,看沈墨然面上,只怕也得放下。
爹娘想的也有道理,那到底是墨然的亲娘亲妹子,况且,叶薇薇母女更可恶可恨。
“梨容,别想那些了,来,尝尝,娘让灶房炖的人参北芪竹丝鸡汤。”肖氏捧了白瓷炖盎递给阮梨容。
“娘你要把我养成猪了。”阮梨容打趣道。
母女俩说话间,阮莫儒从外面急奔进房,满头满脸的汗水。
“老爷,怎么啦?”肖氏吓得面色都白了。
“爹……”阮梨容也慌得急忙迎上去。
阮莫儒眼睛通红,夺过阮梨容手里的白瓷盎,要搁桌上的,却放了个空,瓷盎摔落地上,粉碎的声音清脆而尖锐,汤水淌了一地。
“老爷,沈墨然变心了,是不是?”肖氏掐住阮莫儒胳膊,指尖抖得厉害。
“他要是能变心,就没这祸事了。”阮莫儒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肖氏。
——阮大哥,阿秀妹妹,听知霖说,皇上要沈墨然娶德阳公主,沈墨然拒不遵旨,皇上一怒之下,要纳容儿为妃,圣旨不知何时便下,三千粉黛争宠苦不堪言,我不希望容儿进那吃人不吐骨的皇宫,你们速速找个可靠人家把容儿嫁了。
☆、73彤霞琼字
为了逃避进宫;随便找个人嫁了!
除了沈墨然,她谁也不想嫁。
阮梨容心里空荡荡的难受,眼前越来越模糊,一阵黑暗涌上来将人重重围住。
“这如何是好?”肖氏急得哭起来,“婚嫁大事哪能儿戏,匆忙之中;又上哪找个可靠儿家?”
聂远臻不在香檀城中,陶胜风又远在京城;等不得了。
“圣旨不知何时下,越快成亲越好。”阮莫儒镇定了下来。
“爹;我只想嫁给墨然。”阮梨容低喃。
“就嫁给沈墨然。”阮莫儒挥了挥手,沉着地道:“我现在就去找沈千山商量,让他和马氏两人一个装病;以给家门冲喜的名义迎娶,民间也有没有新郎迎娶的例子,只要冠上夫姓,皇上也不能强纳民妇。”
想脱离沈家的,想不到逃来避去,终究要进那个门,阮梨容黯然。
沈家如今声名扫地,沈墨然生死未卜,女儿这个时候下嫁,他们还不捧着自己女儿,肖氏大声叫好,催道:“老爷,事不宜迟,你快去。”
阮莫儒掌灯时分方回,进门后颓然跌坐椅子上。
“怎么啦?”肖氏和阮梨容不解,阮家女儿肯嫁,沈千山岂有不愿意之理。
“迟了一步迟了一步……”阮莫儒连声叹息。
沈千山死了,死在叶马氏房中床上,沈马氏报官告上衙门,杵作验尸的结果是脱精而亡,沈府如今乱成一团。
“这可怎么好?死讯已传开,孝期内不可以办婚事的。”肖氏白了脸,攥紧帕子,看看女儿又看看阮莫儒,眼眶红红道:“老爷,我不想梨容进宫,咱们就算跟着进京定居,往后能不能见面也难说,能不能跟聂大人商量一下,让聂家娶?”
“不成。”阮梨容断然摇头,悄声把聂远臻的暗卫身份说了,又道:“爹,娘,我若是此时嫁进聂家,皇上定认为是聂大哥知悉他的想法后臣夺君妻抢先一步定下名份,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那怎么好?”肖氏六神无主。
“其实也没什么。”阮梨容不欲爹娘忧心,心头千回百转后,垂首羞涩地道:“娘,进宫总得验身的。”
明白女儿隐晦所指,肖氏啊地一声,没责备女儿不守闺礼,开心地道:“早不说,害娘担心。”
“娘。”阮梨容拉长嗓子撒娇,偎到肖氏身上假装害臊。
夜深了,整个阮府陷入静寂之中,阮梨容圆瞪着双眼,凄惶无神地看着帐顶,一个陌生男人对自己肆意轻薄的画面从她的脑海中不时闪现,无边无际的悲凉包围了她。
破了身罢,墨然能理解的。
阮梨容把手指伸到自己下面,闭眼咬牙,指尖几次碰到门口,又触电似的缩回。
浑浑噩噩之中,累极倦极意识消散,无尽的黑暗包围了她。
阮梨容醒来时,天已大亮,看到床前站着四个宫装的女人时,绝望使得她连起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那四个女人宝鬓庄严,通身华贵之气,看到阮梨容睁眼后,站得最靠床的那个女人满是欢喜地叹道:“阮姑娘真美,瞧这眼睛,清灵透澈,可真迷人。”
看那种神情,恰似是鉴别过货物后喜形于色。
“梨容,四位姑姑是宫里太后派来的,太后懿旨,宣你进宫见驾。”肖氏上前一步,小声向阮梨容介绍那四位宫人。
没有册妃的旨意随同,只要路上找个机会弄破那里,验身没有通过,便不需得进宫,阮梨容松了口气。
“阮姑娘,由奴才们服侍阮姑娘。”四个宫人训练有素,碧翠被挤到一边。
高高盘起的问仙髻,华丽的七彩垂珠钗,盘金彩绣棉衣裙,腰上系了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斗纹缎绣五彩祥云罩裳,青金羽纱面银鼠里的褂子。四个宫人给阮梨容穿的戴的,都不是阮府的衣物首饰。
“阮姑娘也不必收拾衣裳了,辇舆里里备的有各种衣物首饰。”衣物不用带,服侍的人更不用带,连和爹娘说话,那四个宫人都立在一旁不回避。
这阵势,难道是皇帝也知自己不愿入宫,阮梨容压下心头惶恐,微笑着拜别阮莫儒和肖氏。
大门外停着豪华得半点不输陶家马车的舆辇,还有阵容严整骑在马上的约一百个护送士兵,阮梨容吸了口冷气。
这么大阵仗,路上觑空伤了自身能逃脱进宫的悲惨命运吗?
“梅贞,你怎么在这里?”看到舆辇里的聂梅贞,阮梨容意外不已。
“太后娘娘听说聂姑娘是阮姑娘的好友,怕阮姑娘路上寂寞,特命聂姑娘陪同。”一个宫人笑着解释。
哪能让聂梅贞陪同?她身体极弱,又怀着身孕,舟车劳顿不得。
阮梨容张嘴欲要开口让她们送聂梅贞回县衙,背上一麻,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阮姑娘请上车。”一左一右两个宫人挽扶着阮梨容上车,看着是挽扶,其实是架着她上车,阮梨容此时,整个人无法动弹。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阮梨容轻轻地低下头,心中浮起一个惊人的猜测。
夏相听到的皇帝要纳自己为妃的消息,只怕是皇帝故意放出的烟雾,以这个作借口,明着召自己进宫,实则是挟聂梅贞到京城为人质,逼迫甄崇望束手就擒。那四个宫人不是普通人,而是内家高手,外面那一队士兵,估摸着是精挑细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