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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进了几间房都无所获,李儋元渐渐露出焦躁感,直到走到回廊的末尾,他却突然在一根朱漆柱子上,发现肖淮为他留下的记号。于是大声道:“皇叔,这里是不是还有间房。”
这间房建的隐秘,外人不仔细看发现不了。李徽瞥了他一眼,不徐不缓,不急不躁,将那扇房门推了开来。
李儋元捏着拳走进去,心脏仿佛被猛刺了一下。整间房空空如也,可他能感觉到,四处全是她的味道。被人收拾过的被褥整整齐齐,依旧能看出睡过人的痕迹。他沿着床边走了一遍,再来到桌案旁,弯下腰便发现了端倪。伸手在桌上摸了一道,黄梨木纹里被撒满细细的香粉,是她最爱用的柑橘味。
他将手指放在鼻下闻了闻,然后阖上眼,再也没有保持冷静,转身质问:“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李徽冷着脸在椅子上坐下:“皇侄其理取闹得够了吧,这里的房你都搜过了,要偏要咬定是我藏起了谢家小姐。王府就这么大,你若不信,就让蒋公公到别的院子再去搜。”
李儋元连假意斡旋都省了,直接吩咐蒋公公道:“皇叔既然如此大度,你就跑一趟吧。”
可蒋公公连王府的犄角旮旯都找遍了,最后只耷拉着脑袋回来,背脊显得越发佝偻,一脸愧疚道:“殿下,对不起。”
李儋元只觉得遍体生寒,撑着桌案,脑袋有些眩晕,肖淮来报信应该没走漏过任何风声,见刚才那小厮的态度,他们对他要来应该是毫无防备才对。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能凭空消失!
李徽斜着眼,手指点着桌案,拖长了音教训道:“皇侄是不是太过急躁了,无凭无据,就这么冲进来兴师问罪,幸好碰上的是皇叔我,我不会和你计较,若是其它人,可就麻烦大了。”
谁知李儋元突然面向他,低下姿态朝他一揖道:“皇叔,请你将岚儿还给我。”
“还?”李徽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冷声道:“别说她不在我这儿,就算是在这里。婚礼一日未成,她就还不是你的。这个‘还’字,只有陪她够久的人才有资格说。”
李儋元本就奇怪他的态度转变,这时突然猜出了些什么,语气也变得狠硬道:“既然皇叔坚决不认。莫怪侄儿去父皇借羽林军,就算把你这王府一块块拆了砖,掀了瓦,也非把人给翻出来!”
李徽却听得笑起来,压低了声音道:“三皇侄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把她留在府里,京城这么大,我要藏个人,谁能找得出。”
李儋元眸光幽深:“如此说来,皇叔是必定不会放人了。”
李徽闲适地交叠起双腿,懒懒道:“折腾了这么久,皇侄不累吗,还是不要太执着的好。”
“好。”
淡淡一个好字,却听得李徽心头莫名一颤,转头看见李儋元打开香炉的盖子,用旁边的银杵子挑着香灰往外撒。
到底是年纪太小,原来只是想要泄愤撒泼而已。李徽刚鄙夷地闪过这个念头,突然看见李儋元抱起香炉快走两步,将里面的炭火直接倒在了胡床上,挂在床头的帷幔瞬间被点燃,橙色的火苗夹着黑烟窜的到处都是。李徽瞪大了眼,站起大喊道:“你这是疯了不成!”
李儋元被烟呛得猛咳几声,听着身边的床板被烧出咯吱得断裂声,露出一个阴测的笑容道:“皇叔既然认定岚儿不在这里,现在就可以离开,若是府里的仆人够机敏,这火不到一刻就会被扑灭,府里的所有损失,全由我来承担。”
李徽几乎是下意识地往书架后的墙看过去,然后走过去一拽他的胳膊道:“你还不跑,待会儿火势变大,我想救都没法救子了。”
可李儋元身体虽然虚弱,脚下却稳稳不动,脸上露出狠厉之色道:“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自己回去。要是被火烧死,也是我命该如此,还请皇叔帮我和父皇说一声抱歉,不能陪在他身边尽孝。”
李徽被气得浑身发抖,这一个二个,都懂得来威胁他了,转头对蒋公公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三殿下胡来?”
蒋公公一副惶恐的表情,低垂着胳膊颤声道:“老奴,老奴只懂得听殿下的吩咐行事。”
可形势容不得他多想,那火势已经快把床给烧垮,眼看就要窜上窗格,外面传来提水救火的喊声,就算小厮现在冲进来把李澹元拖走,只怕里面的人也
他带着浓浓的不甘,冲到书格旁在某处狠狠按了下,那书格竟从两边分开,露出一扇暗门来。然后门被从里面推开,安岚脸上带着泪飞快从里面冲出,见李儋元几乎被浓烟熏得站立不稳,连忙扶着他的胳膊道:“快走啊,你怎么这么傻!”
蒋公公立即冲上来,将李儋元背在肩上往外跑,李徽、安岚还有将她带进密室的金哲全跟在后面,幸好前两日下了雨,空气不算干燥,府里的下人忙活一阵,很快就将火给扑灭。
李徽跑出来时衣袖被火舌沾到,金丝袖边被烧得缺上一块,看起来颇有些狼狈,再看李儋元坐在椅子上喘得很急,正被蒋公公帮忙拍着背,安岚蹲在他身旁,温柔又关切地给他喂着茶水。
他心头那股恨意越堆越高,夹杂着妒意和不甘,几乎要把木椅的扶手捏断,阴着脸讽刺道:“皇侄做的可真够狠,不仅烧了我的房子,差点连自己都搭进去。”
李儋元抬头露出个轻松的笑容道:“我说过,我是来接我妻子回家的。”
第82章()
“我来接我的妻子回家。”
那一刻;李徽觉得这满屋的琳琅玉石;铺毯挂饰;都不及少年的笑容刺目。
他捏紧拳冷哼一声:“皇侄莫要忘了;你们还没成亲。”
李儋元柔柔握着安岚的手;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道:“办不办婚事;她在我心里早已是我的妻子。倒是皇叔你有没有想过;掳走侯府嫡女,囚禁侄妻,若是被参告到父皇那里;该领个什么罪名?”
李徽看着安岚温顺靠在那人身上,胸口仿佛被人狠狠碾过。曾经他才是站在她身边,与她亲昵偎依之人;可现在却只能远远站着;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为靠近她而做所有的努力;就成了强掳侄妻;为常理不容;为世人所唾弃。最讽刺的是;这桩婚事还是由他做主向皇兄提出;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可明明是他付出了那么多;才让她重新活过来。
滔天的恨意,令他想立即将她抢回自己身边;可金哲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连忙端了杯茶塞到他手里道:“王爷今天受了惊吓,先喝口茶吧。”
他的手死死按在李徽手背,用口型说了句:“莫要冲动,从长计议。”
李徽“咕咚咕咚”把那杯茶灌下,总算冲散了满心的妒意,重新拾回清醒,才开始审慎现在的局势。李儋元既然破釜沉舟逼他交出了人,自己这掳人的把柄就算落在了他手上,现在唯有把这关先过去,走一步算一步。
于是他把茶盏往旁边一搁,道:“皇侄莫要说的那么难听,只是谢侯爷将她托付给我,说他家长女小时候没在府里呆几年,怕嫁入皇家后不懂规矩,让我这里的教习嬷嬷帮着教几天。谁知你大张旗鼓地跑进来抓人,我怕引起误会,就把她藏了起来。”
李儋元和安岚互看一眼,都很佩服他能胡扯出这么一大通鬼话,这时听李徽又道:“这本来就是件小事,说到底也不过是件关起门来解决的家事。可皇侄若真要闹到皇兄那里,到时候污了谢小姐的名节,传出这种叔侄争一人的丑闻,你猜你们的婚事还办不办得成?”
事关自己未婚妻子的名节,他笃信这位皇侄不敢追究这件事。
李儋元手撑着桌案,胸口起伏还未平复,表情辨不出喜怒,安岚却拉了拉衣摆站起走到他面前,腰微弯下来,一脸恭敬道:“既然皇叔是为了教我规矩才接我过来,那么还请皇叔备好马车,送我们离开吧。”
她有意加重了“皇叔”两个字,嘴角带着抹笑,居高临下就这么看着他。那一刻,她像极了与他熟悉又仇视的死敌,知道怎么才能戳中他的要害,无需费力就能让鲜血横流。而她就这么冷眼看着,绝不会有任何怜悯。
李徽盯着她的双眸染上赤红,几乎想要不管不顾将她拖回房里,可金哲赶忙在旁大喊一声:“谢小姐说的没错,就由我替王爷送小姐和三殿下上马车吧。”
这时李儋元恢复了元气,皂色靴底往地上重重一敲,低头理着衣摆道:“你是什么人?也配代我皇叔出面吗?”
金哲被气得笑容都快挂不住,可这位的身份摆在那儿,只得攒了一肚子憋闷不敢再作声。
安岚出了口气,笑着将眼神挪开,洒金裙摆旋起,转身面向李儋元道:“皇叔不愿就算了。阿元哥哥,我们回家吧。”
她几乎迫不及待往李儋元身前走,李徽的眼神更添几分阴沉,咬着牙道:“好,我送你们出去。”
于是院子里的下人都看见,一对小情侣甜甜蜜蜜地出了门,后面跟着黑口黑面的“皇叔”,再加上一个暗戳戳看戏的蒋公公,场面煞是精彩。
王府的马车早等在了门口,李儋元扶着安岚走上去,正撩袍想踩上车凳,旁边的李徽却突然靠近,用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音量道:“记住,她还不是你的妻子。”
李儋元面容不变,抬起下巴道:“迟早会是。”
李徽仿佛是笑着,可那笑容却透出阴森,扶着李儋元的胳膊踩上车凳,在他进。入车厢的那一刻轻声添了句:“那可不一定。”
车夫拉紧了缰绳吆喝一声,棕褐色的马蹄踩着尘土跑动,蒋公公识趣地坐在车夫旁边,两手拢在袖中,翘着脚哼起不成调的小曲儿。
李儋元从窗格往外看,皇叔还站在路中央,墨色的衣带在风中飘起,如地狱阎罗身边的渡鸦飞舞。马车行出一段路,他却一动不动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而那张向来儒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