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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的教堂尖顶,以及顶端伫立的十字架。
画眉鸟栖在枝头清啼,胡桃树下交织一片绿荫。
林浩一手牵着他家的狗,从斑驳的树影中走过,隐约听到有人叫他。他回头,瞧见苏乔举着一把伞,正向他走来。
林浩原地站直,和她打招呼:“呦,早上好啊。”
他与苏乔间隔一米,态度也很客气。但是他家的狗一反常态,摇着尾巴向前扑,爪子差一点就搭到了苏乔。
林浩手上使劲,把狗往后拽,轻拍它的脑袋,教育道:“怎么搞的,给我坐好。”
那只狗听话地趴下,尾巴还在使劲摇。
“我家里人也喜欢养狗,”苏乔忽然说,“尤其是大型犬。”
她家的花园有专门的犬舍,配备经验丰富的训犬师。当然了,这些细节她不会说出来。
林浩笑道:“我这条狗呢,胆子很小,不怎么搭理陌生人。今天它倒是转了『性』……”
苏乔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她立刻自我介绍:“林先生你好,我是陆明远的私人律师。我在金城事务所工作,也和你邮件沟通过。您应该记得我吧?”
林浩握紧了狗绳,双手揣进衣兜,顺水推舟道:“记得记得,你们是帮陆明远的爸爸做事,对吧?”
尚不等苏乔回答,林浩又调侃道:“昨儿晚上,我见到你和陆明远回家,我还挺惊讶的。他从不带姑娘回家,不知道为什么带了你。”
为什么呢?
其实苏乔也不确定。
她笑着打趣:“也许陆明远看出来了,我是会死缠烂打的人。就算他不带我,我也会跟着他,守在他家门口。”
讲完这一句玩笑话,苏乔补充道:“合同非常重要,我必须和他当面谈。陆明远相信我们事务所,我们也不能让他失望。”
林浩点头,随口问她:“今天早上,你没找他谈正事?”
苏乔叹了一口气:“他很早就起床了,然后就出门了。”
而且,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时候天还没亮,苏乔听到一阵关门声。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撩开窗帘的一角,发现陆明远已经走出了院子。
窗外细雨蒙蒙,乌云笼罩了天空,陆明远却不打伞。他只穿了一件防水外套,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子的边沿压的很低。
苏乔不理解他的举动,林浩倒是了然于心:“哎,陆明远其实懒得很,他平常都是中午起床。他要是早起,就说明他心情不好。”
——他要是早起,就说明他心情不好。
苏乔记牢了这句话。
和林浩分别之后,她去了一趟旅馆,拿到了自己的行李箱。等她把行李箱拖回陆明远的家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并非她故意浪费时间,只是因为陆明远的家太偏。
碰巧今日,他家还来了客人。
门缝半开时,隐约能听见交谈声。
热咖啡的香气在客厅飘散,茶杯碰到玻璃托盘,发出细微的响动,端着杯子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循循善诱道:“kevin,这是一个不能错过的机会,你不是一直想在伦敦办画展吗?”
他喝了一口咖啡,目光一转,恰好和苏乔对上。
苏乔扶稳了行李箱,想起“kevin”大约是陆明远在外面混的艺名。
提前几日便有工作人员发放传单,附近的宣传栏更换了海报。背后的老板动用金钱和关系,为陆明远修建了一条康庄大道。
第35章 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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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远不是合适的倾听对象。
他快速总结了苏乔的意思:“照你这么说; 他们独善其身,合伙欺负新人。”
然后他就不冷不热道:“你就不能换家公司?全北京只有那一个律师事务所?”
呸; 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乔在心里骂了一声。
她将葡萄酒瓶抱得更紧,下巴抵在了瓶口上; 针锋相对道:“那你呢,陆明远,你怎么不和江修齐的经纪公司解约?全伦敦只有那一家经纪公司吗?”
陆明远尚未回答; 苏乔便解释道:“其实江修齐对你很好。他尽了最大努力; 用所有资源给你造势,只是你们两个人的观念完全不同。”
她喃喃低语道:“我的亲戚就不一样。我的哥哥姐姐们; 都恨不得我去死。”
这句话的嗓音很小,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茂盛的草地成了替罪羔羊。苏乔泄愤般拔了一根草,偏偏它的根茎扎得很深; 牵扯中带出几块泥土; 悉数洒在她的鞋子上。
“你对我父亲了解多少?”陆明远忽然蹲下来,和苏乔保持平视; “他从前在公司里做什么; 你听说过吗?”
苏乔不假思索道:“做董事长助理。”
陆明远纠正道:“那是明面上的说法。”
苏乔向前倾身; 道:“董事长已经死了。他车祸当天,整条路都封了。至于他的助理; 暗地里做了什么; 很重要吗?”
陆明远并未接话。从苏乔的角度; 可以瞧见他的喉结和锁骨,她怀抱着欣赏艺术的态度,目光进一步深入他的衣领。
两人距离很近。
陆明远果然向后退,坐在了松软的草地上。在这繁忙的街道中偏安一隅。
倘若是在阳光晴朗的白天,会有很多人像他这样坐着。灰『毛』的鸽子也将扎堆出现,迈着朱红的小爪子,竞相争抢从天而降的面包屑。
此时此刻,周围却空无一人。
陆明远沉默良久,问道:“你们做律师的,不在乎雇主是什么人,给钱就能办事,是吗?”
苏乔失笑:“除了我,你还接触了几位律师?”
“只有你一个。”陆明远道。
他说“只有你一个”的时候,目光不曾离开苏乔的双眼。她毫不客气地凝视他,莫名有些心痒,继而口干舌燥,于是她喝了一大口葡萄酒。
陆明远又说:“你倒是挺敬业。”
苏乔回答:“你终于夸了我一次。”
陆明远不解风情道:“这是最后一次。”
他无意浪费时间。他原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面对着刚刚夸奖过的苏乔,发放逐客令:“我送你一张回程的机票。”
苏乔深吸了一口气。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人误解她没钱。
苏乔道:“回国之前,我会完成你父亲的嘱托,把财产转移到你的名下。你父亲跑到哪里去了,你告不告诉我,这都不重要,我也不想知道。”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而且心情不好,她的脸颊更红了。
她小声说:“反正你本来也不相信我。”
陆明远默认她的指控。
他说:“我不想接受合同,你没办法勉强。”
苏乔当然见识过陆明远的『性』格有多固执。就连他表哥江修齐,在他面前也要束手无策,哑口无言。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揪住了陆明远的裤子——这样的交流方式让她更有安全感,可以防止陆明远掉头就走。但是她拽得太紧了,手指好像碰到他的腿,像个当街占便宜的恶棍。
陆明远误解道:“你拽我的裤子,我也不可能答应你。”
苏乔摇头,据理力争:“你听我说,你肯定知道1666年的伦敦大火吧,火灾烧毁了多少古建筑,连圣保罗大教堂都不能幸免。官方记录的死亡人数只有五个,但是高温蒸发的尸体,是谁都看不见的。”
陆明远没理解她要表达什么。
苏乔继续说:“火灾过后,伦敦的鼠疫就消除了。因为地窖里的老鼠都被烧死,这个城市又能居住了。”
她格外隐晦道:“你越是担心,越要把问题暴『露』出来。如果能烧一把火……老鼠就会死光。”
陆明远看待她的眼神变得复杂。
他问:“谁来善后呢?”
苏乔借着酒劲道:“当然是我啊。”
说完这句话,她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后来她反应过来,陆明远轻拍了她的脑袋,动作散漫又轻率。
苏乔甚至可以想象,他的神态和心理活动,就类似于抚『摸』林浩家的边境牧羊犬。
她拎着酒瓶,再次站立。
“我想替律师正名,”苏乔搭上陆明远的肩膀,道,“律师不是收了钱,就什么都做。只是在职务范围内做合法的事,你以为别的职业不在乎收入吗?”
她讲出自己的价值观:“有情饮水饱,都是骗小孩子的。”
可能是老天爷看不惯苏乔的汲汲营营,在她脚下使了一个绊子。她往前抬脚时,恰巧踩空一块石头,再加上她蹲久了,膝盖酸麻,整个人往前倾倒,即将摔落在草地上。
黑暗中有一双手扶住她的腰。因她的衬衫丝滑,他的手指摩擦一段距离,将她扣紧,又放开了。
苏乔没想到陆明远会帮她。
她心头冒出一点欣慰。也不枉她花费重金,帮他抢到画廊里最好的那一间展馆。
没过几天,这个重磅消息由江修齐亲自带到。他一如既往,登门造访,不过时间挑在了上午,而陆明远还没起床。
陆明远赖床不起,江修齐恨铁不成钢。
他带着一沓文件,坐在客厅里念叨:“十点半了,陆明远还不起床。一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还没有时间观念,像小时候一样赖床,将来要是有出名了,上午就拒不见客吗?”
江修齐的话,是说给苏乔听的。毕竟在江修齐看来,苏乔是他表弟的女朋友。表弟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弟媳『妇』还算明白人。
苏乔确实听懂了江修齐的话外音。
为免『露』馅,她走向卧室,推开了陆明远的房门。
他的卧室洁净而齐整,两道窗帘拉得严实。今日又是一个阴天,半点微光都没透进来,陆明远侧卧在床上,盖着深灰『色』的羽绒被子,听到苏乔进门,他也没起身迎客。
苏乔莫名联想到睡美人。
虽然她看见了床脚的哑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