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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天资聪慧,她却从来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
或许同深居简出的世家生活有关,或许同不喜多言的自身性格有关……无论如何,她一直希望自己能有机会……能有机会做个淘气的孩子,偶尔向他撒娇……能有机会做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偶尔向他袒露内心脆弱的一面……就像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可惜从那以后,她在他的注视下,逐渐羽化。
她的血缘,她的地位,她的美貌,她的能力,她的潜质——她的一切过于优秀,终于使她超越了他,成为近乎完美的存在——成为最接近于神的存在。
他说过,“你的心不够坚定,这样下去,你无法改变世界”。
所以,他陪伴她的成长;
所以,他拒绝她的软弱。
在她心中,他也始终占据着最为特殊的位置。
是他让她做出了一个决定,从此不再于迷雾中彷徨;是他让她找到了生存的意义,从此舍弃没有灵魂的线偶之身。
一切,从那天开始。
彼时十七岁,只身携一名仆从,来到异地的东方古镇游赏。
古镇虽古,依然阻挡不住时代的浸染,好在建筑景观和风俗人文还是被完整地保存下来,使源远流长的东方文化得以流传。
正值黄梅时节,街道上亦是淅淅沥沥的雨景。乘坐沉香马车来到驿馆,在仆从的引路下拎着裙角避开水坑,好容易走到门口,却见一沧桑的老者蹲坐在旁,面前放着一花篮,见她们经过,嘶哑道:“行行好,买束花吧,我家里的孙儿还等着钱治病……”
她动了隐恻之心,不理会仆从的劝阻,掏出些钱给了老者,可是篮中那些花已经被雨水打得不成样子,她便放弃了捡拾,径直走进驿馆。
之后几天,花城红玫瑰家族千金Alice?Redrose到访的消息传遍了古镇的大街小巷。每逢早晚,大批倾慕者将驿馆围得水泄不通,只为一睹这位贵族之后的风采,继而疯狂起哄和放肆示爱。虽然人们并没有越过尺度,却足以使爱丽丝苦恼,即使一点办法也没有。好在仆从劝她,既然是来游赏,就不要在乎许多,时间长了,这些人自会散去。
果然过了几天,人们叹息着发现这位名门小姐并没有想象中西陆人的开放多情,于是渐渐散场,即便如此,仅凭一头绚丽的金发,她在大街上的回头率依然是百分之百——但毕竟好多了,至少当游赏结束,她能够安安静静回到住处,不必再为进出房间大费周章。
一日晚,她们刚下马车,有个人影从路旁闪出来。她以为仍然是纠缠不休的仰慕者,正要避开让仆从去打发,却听到苍老的嗓音道:“谢谢您……”
原来是那位卖花老人,此刻只见他从花篮中细心地筛捡出一支鲜花,颤颤巍巍地要递给爱丽丝,却被仆从拦下,原因是老人手看起来脏兮兮的,指甲里全是泥土。
“没事的。——老人家,你的孙儿好些了么?”她止住仆从,温言道。
“好些了,好多了,多亏了您……”老者用干枯的手指夹住花向爱丽丝递过来。那是一支色泽深沉的玫瑰,“无论如何一定要收下……”
一连几天回驿馆,她都会准时收到老人赠送的花。今天是白百合,明天就是康乃馨,尽管她已经说过很多次没必要这样,老人却道这只是一点微薄的回报,务必要收下。
后来她选了花瓶放置在客房窗台上,将那些五颜六色的花摆上去,迎着吹面不寒的春雨,迎着怡香醉人的百卉,看小巷深处的车水马龙,品亘古不变的悠久韵味,别有一番情调。
她这次来古镇,其实并非单纯的游赏,其实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
▌寻找存在的意义。
听起来哲学味十足,好像是对人生真谛的探索云云……实际上却并不是那么回事。
出生于显赫的红玫瑰世家,从小时候起就被众星捧月般围在核心,作为花城天后的下一代继任者,只要她开口,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听起来似乎是美事,她的人生却因此而空虚。
生者,皆存在目的性。穷人以基本的生存需求为目标,他人则以获得欲求的某种事物而奋斗,比如赚大钱以买到店铺里好看的衣服或高档的首饰;比如成为著名的政客或艺术家从而享誉盛名……无非是功与名,无非是财与禄。而这些,对她来说,都是与生俱来的事物。
所以至今为止人生毫无意义。
所以从今往后不断寻找意义。
有时候真的,她羡慕身边的人——每个人都有生存的目标,每个人都有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就比如驿馆老板,他的追求就是更多舟车劳顿的旅客;就比如卖花老人,他所要做的就是每天看着他的花篮一点点轻起来,然后将得来的钱为孙儿治病,养活家庭;就比如日前总围在驿馆前的那些仰慕者,他们希冀着她能向他们看上一眼,或者干脆看上他们。
这无关高雅与低俗,无关优质与恶劣,而是每个人都有所追求,每个人都在表现自己存在于此世间的价值。相比之下她就像失去了生死归属的人间游魂,乍一看令人羡慕,却不过是个镂空的玉雕,没有任何实质的填充。
因此她离开花城,一路东行,想要通过沿途的旅行寻找到一些启示,又或者旅行即是意义本身,了解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感受不同地域的景致文化,从空虚感中慢慢解脱……或许也只有在人什么都有的时候,又或者在人无欲无求的时候,旅行最大的价值才能够体现出来。
可惜这也并没有坚持多长时间,旅行总会有终点,想去的地方总是有限,来到这座位于东方尽头的古镇,即象征着,她的旅途迎来终点。
她感到疲惫,她意识到再也不能从旅行中获得任何收获,她自忖或许是时候回花城,再度变回毫无作为的精神偶像了……然而并不情愿……或许再等几天就能迎来转机,或许再等几天……
再等几天……
翌日拉开窗帘,扑面的花香压抑不住淡淡的铁锈味。
她微微蹙眉,却见驿馆外的小街上围着一圈人,其中夹带着嘈杂的议论。
“怎么回事……”
“很明显被人打了呗,谁让他这么老还不检点……”
“就是说啊,多大年纪了还整天给人家年轻小姐送花,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她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脑子里“嗡”了一下,急忙穿戴好跑出驿馆,推开那些看热闹的群众走进去,只见花篮横在满是裂缝的墙角下,残花一地,而老人并不见踪影,地上只有一滩凝固成黑色的血,以及浓烈的铁锈般的血的味道。
“出这么多血不死也半残了,这也算得个教训吧,不知好歹……”
“听说都是有孙子的人了,什么啊,为老不尊……”
够了,※别再说了。
她弯下腰拾起花篮,那些带血的花瓣被这轻轻一抖全洒落在昨夜落雨的积水中散开了。她突然觉得奇怪,直起身看那些围观的人。他们果真安静下来了,一言不发地望着她,没人再说话。
……
无心游赏的一天。
好容易熬到傍晚时分,乘车返回。途中,仆从将这一天打听到的情况大概说了,只听得她后心发冷:昨日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那些倾慕者堵住了归家的老人,也不问话,直接一顿暴打,之后胁迫他返家,搜刮走了他所有值钱的东西,并放火烧了房子。可怜老人小孩关在屋里被活生生烧死,连同他们的小破屋一起化为灰烬。
“那些人、那些人必须得到严惩才行……”她喃喃道。
夕阳的余晖落在驿馆外的砖墙上。仆从当先走进驿馆,而她向空荡荡的墙角望了一眼,老人慈祥的面容历历在目……她突然觉得心口气闷……如果、如果当初拒绝接纳老人的花……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身旁传来冷漠的声音,一个激灵,她急忙转过身,却见一袭黑衣的陌生男子倚在门旁,眉目隐在兜帽下,表情深不可测。
“你是谁?”下意识将手按在领口,同时不安地退开两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眼前的男子怀有如此巨大的恐惧。
“我不会伤害你。“男子道,“当然,也不会保护你。我只想说明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它迟早会发生,你只是正好站在那儿,目睹了它的开始和结束罢了。”
“……你是在安慰我么?”
“没有那种必要。我这么做是因为——你和我一样。”说着,男子抬起头来,兜帽下是一双漆黑无物的双眸,仿佛无底沼泽般深邃而难以捉摸,没有光流入的瞳孔,没有方向感的视线,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就如同……她一般。
“你、你到底是谁?”她有些慌了,贵族的矜持似乎随时都会因恐惧而崩线。然而男子没有回答,低头隐去了面容,长衣一翻,消失在巷子深处。
她惊魂未定地走入院落,却见驿馆里走出一小批人来,迎面当先的是名警官,走到爱丽丝面前掏出证件,既而用粗重的嗓音开口道:“爱丽丝阁下?”
她点点头。
“那么,您是红玫瑰家族的后裔?”这句话问得小心翼翼。她又点点头。
“咳,是这样,很抱歉地通知您,有人告发您于卖花老者的凶杀案有作案嫌疑,劳烦您和我走一趟了。”
第75章 06。9 Gd()
“怎么会……”她不敢相信,“我白天在郊外出游,夜晚呆在驿馆,怎么会怀疑我?”
“老实说,我们也不想这么做,但有人在您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他侧过身子,让手下捧着一柄瘦长的竹刀走近来,刀上的血已经凝固,散发着铁锈和花香的杂味。
“这、这不是我的!我不知道!”她有些呆了,退后两步看着警官——后者脸上堆起可怕的阴霾,似乎因她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