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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讶然:“什么样的男人让你哭干了眼泪都甘愿?”
凌凌说:“一个让女人无法忘记的男人。”
人浓如墨,味淡如茶。
她给他讲了那个故事。她将头靠在玻璃窗上,轻微的颠簸把那段她一直不愿去回味的记忆摇晃出来。
她有时会忍不住想,他能否再等她四年?他们的爱是否已如同天上的烟花,转瞬即逝的灿烂,燃尽了就是燃尽了,再没法重来一次。
那美丽的烟火只能在记忆里永恒。
故事讲完了,吉野沉默好久,对凌凌说:“如果我是他,也会跟你分手。”
她笑笑:“是吗?”
“他能撑得起天地,撑得起自己的女人。你为什么不能放弃学业,放弃理想,在家里相夫教子,做一个温柔体贴的好老婆?”
“又来了!你们日本人就是大男子主义。”
“这不是大男子主义,这是社会分工。男人女人要组成一个家庭就要承担起各自的责任。他肯为你放弃那么多,你却不肯为他做一点点牺牲。再说,你有没有站在男人的角度想一想。他想要的未必是个优秀的、精明能干的女人,他可能只想要个可爱的女人,让他宠一宠,爱一爱,哄哄他开心,帮他缓解一下工作的压力。”
沉『吟』很久,凌凌才问:“吉野,你觉得我可爱吗?”
“有时候挺可爱,有时候不可爱。和你聊天,看见你边说边笑时,觉得你挺可爱。看见你每天辛苦工作,坐在研究室啃面包写文章的时候,又觉得你一点都不可爱。”吉野感慨地说,“以前我从来没想过要娶什么样的女人,自从认识你,我就发誓将来我娶了老婆,一定要把她养在家里,绝对不让她工作。”
“你不懂——”凌凌摇摇头,“离婚对你们日本男人来说等于‘破产’,对中国男人来说,只需要几十元人民币就可以搞定,最多付点赡养费。”
这就是文化差异,无所谓对与错。
吉野还要争辩,车到站了,加藤教授带着他们研究室的学生到国际会议安排的酒店注册,领资料。接过属于自己的资料和房卡,正准备进房,凌凌意外地看见一个人走进了酒店大厅,是卢青。
卢青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职业套装,黑『色』的高跟鞋,清秀的五官和以前没多大变化,气质却与从前大相径庭。凌凌装作没看见,低头跟在吉野后面走向另一个方向。
“白凌凌,”卢青居然追过来,郑重其事和她打招呼,“你好。”
她想说:你认为我会好吗?
转念想想,他乡遇故知,还是不要那么尖锐,免得让国际友人看笑话。
“你好。”凌凌微微欠身,从她身边走过去。
晚餐是自助餐,看着琳琅满目的日式料理,凌凌一点胃口都没有,捧了一杯热咖啡站在角落的位置,看着卢青用英语和一个老外聊天。流利圆润的发音,意气风发的笑容,从卢青身上再也找不到卢青以前的影子。
偶然间看见卢青胸前挂着的证件上写着mit大学,凌凌怔了一下,低头自嘲地笑笑,这个世界真是可笑极了。
抬头时,对上了卢青的视线。卢青也不回避,大方地走向她。
“我本来想等会议结束去大阪看看你,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卢青的声音淡然而自信。
凌凌挺直脊背,『露』出灿烂的笑脸:“是吗?那你省得麻烦了。”
“我是想去找你道歉的。对不起,当时我太冲动了。”
凌凌托起掌心中的咖啡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当初,你真的那么恨我吗?”
“曾经,非常恨。不过,我现在觉得自己更该感谢你。”卢青盯着杯中翠绿『色』的抹茶,脸上『露』出一种神往的悠远,“我离开学校那天,风好大,我一个人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下搬着行李去托运。那时候,我不甘心,我觉得这个社会没有公正可言。没想到,一辆车停在我旁边,杨老师从车上走下来,帮我把行李放进他的车里。”
听到“杨老师”三个字,凌凌手中的咖啡杯颤抖一下,咖啡漾过杯子的边缘。
“他告诉我,他在美国的教授问他能不能推荐个学生,他听说我的英语很好,gre和托福的成绩很高,问我想不想出国,他可以给我写推荐信。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人无完人,谁都有一时冲动做错事的时候。选择报复,不如选择给别人一个改过的机会。原谅别人,也等于宽恕自己。”
说着,卢青把手中的抹茶杯子转了转,抹茶的清香绕过鼻端,和这句话一样耐人寻味。
凌凌叹了口气:“他是个好老师。”
“更是个好男人。可惜你没珍惜。”
那晚,凌凌趴在床上,心脏抽筋地疼着。人无完人,谁都有一时冲动做错事的时候。那么他们呢?是不是也因为一时冲动,把两个人『逼』上了绝路,他们能不能有一个改过的机会?!
如果有,多好!
第二天,凌凌一大早起来,洗完澡坐在镜子前。她本来只想礼节『性』地涂点口红,却发现镜子里的人眼圈周围黑了一片,肤『色』也有些暗沉。
她把一年多没用过几次的化妆包拿出来,学着朋友教她的方法,将粉底『液』和『乳』『液』放在手心里慢慢『揉』开,涂抹在脸上,肤『色』明亮又十分自然。再抹上一层亮『色』的唇膏,轻点了少许睫『毛』膏,脸上顿时有了明艳的『色』彩。
化好妆,凌凌穿上她花了一个半月生活费定做的宝蓝『色』裙装。精细剪裁的西装短裙和黑『色』的高跟鞋更衬出她高挑匀称的身材和一身知『性』含蓄的女人味。
站在镜子前,凌凌对着镜子笑笑。不论经历了多少坎坷,她的笑容依旧沁人心脾。
整理好一切之后,她去三楼大厅和研究室的人集合。
大部分参加会议的人已经到了,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围着海报讨论着,那些海报都是会议展示的学术研究结果。凌凌站在楼梯口搜寻着加藤教授的身影,一袭清冷的背影闯入她的视线,之后,她的视线再也无法离开。
他一点都没变,身上还是那耐人寻味的优雅。那倾身时『荡』起的发,专注思考时轻蹙的眉,与人讨论问题时轻启的薄唇,还是那么『迷』人。
她几乎以为这是个梦,可梦里没有这么真切的心痛。
凌凌浑身都在战栗,极力扶着楼梯扶手,才有力量站稳。吉野看见她,悄然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她不记得自己调整了多少次呼吸,手心里浸出的汗滴擦了多少次,总算鼓起勇气走向正在和杨岚航聊天的加藤教授。
确切地说,是和加藤教授聊天的杨岚航。
“杨老师,您好!”凌凌走到杨岚航身侧,深深鞠躬,很标准的九十度,讲的是中文。
他回身看着她,脸上平静无波,微微倾身,淡淡回应,一如身上淡淡的味道。
加藤教授用英文为他们做介绍:“这是来自你们t大的留学生,非常优秀,非常勤奋,叫白凌凌。”
“白凌凌。”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如同重复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凌凌还想再说的话全部哽住,激动的心情也一下子被他的冷淡浇熄。日本真的好远,远到能让他淡忘了她的名字。
加藤教授又对凌凌介绍说:“这位是杨教授,这次会议的特约评审。他这次来日本主要是应池田教授邀请,来我们先进材料研究所做交流访问。”
不等凌凌消化完这个重要的信息,加藤又说:“他是你们t大的教授,你应该认识吧?”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凌凌挤出点笑容,“杨老师是我的偶像。”
加藤讶然:“哦?!这么巧?!”
她仍笑着:“是啊,太巧了!”
这一切,是个巧合,还是……
加藤教授又用英语对凌凌说:“白,会议结束后,杨教授要与我们一起回大阪。你负责照顾他一下,如果他想要买些东西,或者逛逛风景区,你帮他带带路。”
“好的。”她继续维持着最美丽的笑。
杨岚航和加藤聊着行程,凌凌装作很认真在看海报,精神却处于恍惚状态,而且肺部有严重缺氧的现象。她悄悄挪到窗口前,站在窗前深深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以确保肺部不会因为缺氧而大面积坏死。
忽然听见一声清雅的中文:“在日本过得还好吗?”
凌凌吓了一跳,回头愣愣地看着杨岚航。他的视线停留在远处,还是那一身疏离的温文儒雅,还是那一种不容侵犯的深沉内敛,即使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也是那么遥远。
凌凌想说“很好”,也想说“一点都不好”。
最后,她深深吸气,『露』出日本女人最常用的温柔笑颜,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作为一个被您几夜风流便遗弃的女人,我的日子过得算是很好!”
当她看见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睛里再没有了理『性』的神采,当她看见他十指握紧,牙关紧咬,欲言又止地怒瞪着她的时候,她笑得更灿烂。
这么长时间,凌凌以为不管他如何决定,自己从没怨过他,但当她看见他脸『色』极差,半天都没缓过气来,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怨他的。
怨他轻易就放了手,用无言的沉默,与她断绝了往来。
而现在,他又突然出现,以一种过眼云烟的姿态站在她面前,好像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她更是怨上加怨。
“杨老师,我要做oralpresentation,不能陪您闲聊了,抱歉!”
说完,凌凌在他异样的目光下,踩着最骄傲的步伐走进会议室。
会议准时开始,每一个报告都让凌凌叹为观止,因为那些『性』能优异的材料都是她从未在文献上看见过的。
这就是日本人,他们精益求精,也创造出了灿烂的文明,但狭隘的土